第六十四章 其疾如鳴

第六十四章 其疾如鳴

是日上午,邵彥見過皇帝之後,便前往東宮。

「父皇怎麼樣了?」太子問道。

邵彥如實答:「王毓用藥過後,稍好了些,陛下臉色比昨天好很多。」

太子點頭,適逢此時,黃選溜至其左,彙報道:「殿下,去皇場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請問何時啟程?」

「誰告訴你去皇場的?」艾旼炫猛然盯着他,奇了怪了。

黃選一驚:「殿下您昨天和承安侯說了,奴才這才早些準備,以免到時慌亂啊。」

邵彥看向太子,太子斥之:「本宮說的是陛下准我去,何時說過要去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黃選跪下,連連磕頭。

俯視着這小太監,艾旼炫莫名生氣,警告他:「本宮沒告訴你的事情,少自作主張!」

「是!是!奴才知道了!」

「還不快滾。」

「奴才告退!」

眼看黃選踉蹌著滾了出去,邵彥舒了口氣,叮囑太子:「殿下,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去皇場。」

「我知道。」艾旼炫言,「現在父皇重病,我如果去皇場,定會惹來非議。」

「不。」邵彥神色凝重,肅言,「此是多事之季。」

太子望之,若有所悟。

話說銀雨知道了皇帝要賞賜映妃之事,心想着艾楷賢定是老邁昏庸了,真不敢想像一身雍華的杜儀君再次與自己碰面,場面將是何等的氣人。她遂決定進宮,以探視為名,藉機進言。

「長公主您來啦。」褚裕見是銀雨前來,跑下階去迎。

「褚公公。」銀雨解頤,「父皇好些了嗎?」

「陛下今天好多了。」褚裕迎其至殿門,「想是您來了,陛下定會歡喜,也用不着再通稟,您請進去吧。」

「有勞褚公公了。」

因皇帝久病煩躁,殿中並沒有很多人伺候着,塌前的宮女見銀雨來了,規規矩矩行了個禮,也迅速退下。銀雨行至塌前,見皇帝已然坐起,躺靠在墊,只是閉着眼睛,喘著疲憊之氣,看上去垂垂老矣,也不知是否真睡著了。

銀雨探望,接連走近幾步,皇帝聽着聲響,睜開了雙眼。

「兒臣給父皇請安。」她止步,略略欠身。

「哦,是銀雨來了。」艾楷賢放下警戒的心,眼皮子又耷拉下來,隨手指了指對側的墩子,「坐吧。」

銀雨遂坐下,繼而關切道:「父皇身體好些了嗎?」

艾楷賢遲重地點頭,「已然好了不少。」

「那就好。」

銀雨微笑,替其高興,雙手不由自主地揉着衣擺,暗中觀察皇帝神色,懷揣著小心思,艾楷賢好是好了些,只是身體沒有力氣,折磨過後精神疲倦,不由犯困。

見一時無言,銀雨見縫插針,看似隨意說道:「聽聞父皇重封了映妃。」

「她陪伴了朕這麼許多年,朕只是照常賞賜了她。」

「可她先前私自給您服用禁藥,導致您生了病。」銀雨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這樣的女人,不思報恩、反倒以怨報德,兒臣擔心如果再放她出來,將會禍害大和啊。」

聽銀雨這樣說,艾楷賢剛還犯困的神經倒是收束了不少,警覺視之,緩而言:「她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壞,她只是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她失去了孩子,卻要整個皇宮圍着她轉。」銀雨不明白為何事已至此,自己的父皇還要這般遷就,「她當初可是為了她的孩子,而去陷害太……」

「好了。」皇帝打斷她,「朕知道你素來討厭她,可她畢竟是朕深愛過的妃嬪,論輩分,也是你的庶母,你就不用再說她了。」

連皇帝都這樣說,言下之意,彷彿是在指責自己沒有資格批評杜儀君,這銀雨哪能受得了,還沒等她開口,艾楷賢又言:

「自旼玘死後,朕與她是日夜思念玘兒,如今朕已老,想着日後她一人獨居深宮,孤寡可憐,朕又聞前些日子漢王妃生下漢王第三子,準備接他進宮,過繼為映妃之子,以後也好留有照念。」

話音未落,銀雨忿然作色,怒而暴立,回絕言:「難道留着這個兒子,接着跟太子爭奪皇位嗎!」

窗外寒風,其疾如鳴,正是一陣呼嘯。

「是你!」稍縱流逝,艾楷賢忽然明白了什麼,他怒目圓視,猛然坐起,卻力不能支,跪磕在床沿,竭其所能憤然爬起,直指銀雨,聲嘶力竭,「是你!」

「父……父皇,您在說什麼?」剛還一臉怒火的銀雨嚇之,心虛而驚愕。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皇帝緊緊握著塌前木沿,赤紅著瞳孔,痛苦且憤怒地質問銀雨。

銀雨眼神閃爍,仍強擰笑容,「父皇在說什麼?」

「為什麼!」艾楷賢致力猛擊木板,咆哮之聲不絕於耳,虎視眈眈置若仇讎,早已是怒髮衝冠,青筋暴起,「朕問你為什麼!」

銀雨無法,急忙跪地,噙淚言語:「父皇息怒,兒臣有罪。」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艾楷賢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這一切,他不罷休,用力伸手一把揪住銀雨的衣領,淚涔涔下,「朕懷疑過袁沇,可……為什麼……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啊!」

銀雨不敢直視,而憤怒之息已然纏繞在龐,亦泣以言:「如果沒有杜儀君摻和,旼玘一個最小的庶子,怎能受到大臣們的如此擁戴。」

「所以你為什麼能這麼狠心!他是你的親弟弟!親弟弟啊!」牙齒咯咯作響,艾楷賢狠狠拍打其首,重重掌摑了她。

「就因為他是最小的弟弟!所以他沒有資格去爭這個位置!」銀雨惱羞成怒,抬起頭正視皇帝,「他是我弟弟又如何,難道我就要允許他將來在我頭上拉屎拉尿嗎!」

獃獃地看着她,聽着她嘴裏蹦出的話,艾楷賢不說話了或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漸漸地,他鬆開了揪着她衣領的手,只是不住流下血淚。

微作冷靜,銀雨低下頭去,拭去眼淚,鄭重跪態,「陛下如何處罰我都行,只求父皇能善待珵兒。」

「你,還有臉在朕面前提珵兒?」艾楷賢看看自己曾經最放心的女兒,傷心之至,「朕如此信任你,你卻干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是陛下,是您給了她們母子不應該有的奢望,才會導致今天這一步。」銀雨端正儀態,苦苦淺笑,輕聲言語。

「你!你!」一石激起千層浪,皇帝再次被她桀驁不馴的大逆不道之詞激怒,只是他的病體支撐不住他如此大動干戈,整個人抽去了力氣,一下子鞠到了塌下。

「父皇!」銀雨趕忙跑去,扶他起來。

「滾開!」艾楷賢一把甩開其,冷丁丁地指着她,「你滾,你給朕滾,朕沒有你這個女兒,滾!」

「父皇……」

「滾!」

鳳鳴宮中,因連日的操勞,杜後頭暈目眩,這天在床上多躺了會,晌午時分方才醒來。

「母后。」艾旼炫見杜后醒了,喜笑顏開,端過劉燦手中的粥,吹了吹。

杜后淡笑,坐起身來,把一縷亂髮掛在耳後,湊近了些,吃了一口兒子喂的粥。

「不涼吧?」

「嗯。」

昏睡了半天,這才有了點精神,杜后也不知太子什麼時候來的:「善皓,你在這等了多久了?」

「沒多久。」太子輕描淡寫地回答,繼續喂以粥食。

杜後有些擔憂:「今天去看父皇了嗎?」

「父皇不是好多了嘛,再說他現在也是睡着,不好打擾。」湯勺在碗內不走心地搗鼓著米粥,艾旼炫也是避重就輕地閃爍其詞。

杜后自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故作生氣:「你呀,等會隨我一起去寢宮,聽到了沒有?」

「好。」太子一口答應下來,調皮地笑了,杜后亦笑,母子二人其樂融融。

褚裕的突然闖入,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只見他急促地敲了幾聲門,接連着就是火急火燎地破門而入。

「放肆!」艾旼炫被他嚇了一跳,再者這裏是皇后寢殿,褚裕行為確實有失體統。

褚裕來不及多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他拚命地喘了幾口氣、硬生生擠出說話的空間:「陛下……陛下……」

「陛下怎麼了?!」杜后整個人提了起來,神經緊繃。

「陛下突然昏迷。」褚裕總算說完了。

杜后不由分說,急忙起身,呼喚宮人,草草梳洗。

艾旼炫頗為疑惑,他可是接到消息說皇帝病情穩定才沒有去探望的,遂問褚裕:「陛下早上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昏過去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褚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先去了再說吧。」

「善皓!」杜后叫住太子,催促他趕快過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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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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