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舔犢情深

矮胖修士是「明山宗」的長老，一位豢養馴化妖獸的高手，微微一笑道：「屠堂主莫要心急，靈鼻花貂的嗅覺在妖獸中排名第五，經過愚兄一番**，可以清晰分辨數千種氣味，對於人體氣味，特別是女子身上的幽香極為敏感，絕無出錯可能。」

屠希平是清風城的執法堂堂主，城主被害一事震驚「玄陽宗」，已經派出兩位長老前來督察，迫於上層強大壓力，屠希平求功心切，想在宗門長老抵達之前將夢秋水緝拿歸案，洗脫失職之嫌，甚至得到賞識，於是請得「明山宗」的米長老一同追捕，聞言面色稍緩，淡淡道：「米長老不要見怪，城主遇害，上層震怒，若我們這次立下頭功，米長老必然得到上面賞識，屆時榮華富貴……呵呵……」最後意味深長笑了笑。

米世青眼中精光閃爍，不動聲色沉聲道：「夢秋水妖媚惑眾，蓄謀殺害史城主的惡行令人髮指，人神共憤，我米世青為了天下正義，自當身先士卒，絕無染指榮華富貴的念頭。」

屠希平在心裡冷笑兩聲，輕蔑思道：「道貌岸然，平日里求你辦件小事總是推三阻四，這回不是貪功立切，怎會豪爽應允。」心裡這般想，口嘴上卻是另一光景，哈哈一笑，朗聲道：「米長老素來光明磊落，是愚弟口不擇言了……」而後濃眉一挑，話鋒一轉：「啊，兇悍的長臂猿妖又圍攏過來，我們還是把眼前麻煩打發了。」說著手腕一抖，青鋒寶劍亮起眩目的流螢，嗡鳴一聲，射出數百道青光，化作漫天箭雨。

「嚓喇喇」青光所至，長臂猿妖皮開肉綻，血霧染紅整片綠地，殘肢斷臂在空中激射，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砰」的一聲，大地輕微一震，一頭高達兩丈的巨猿從峭壁縱躍而下，銅鈴大眼血紅血紅，凄厲悲吼一聲，雙臂猛地前推，帶起狂烈的罡風。

「嗷~~~」

上千長臂猿妖齊齊引頸長嘶，聲勢浩大，猶如九幽神魔降世發出的怒吼，接著雙臂一推，越變越長，化作一條條長蛇靈活纏上巨臂，交睫之間，上千猿妖長臂扭曲虯結，變成兩隻丈許見方的巨掌，所過之處飛沙走石，威勢駭人。

屠希平面色一斂，收起輕視之意，沉聲喝道：「哼！小覷這些長臂猿妖，沒想它們竟有如此威力的看家本領，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米長老，擒賊先擒王，我來牽制這對巨靈手掌，你來對付猿妖王，殺了它，樹倒猢猻散。」

米世青同樣全神戒備，點頭應道：「好，屠兄應付正面，我從旁奇襲，爭取儘快幹掉這頭猿妖。」

說話間，那對巨靈手掌呼嘯而至，狂風怒號，天地為之色變，屠希平大喝一聲，使出史城主傳授的《披風扶柳劍訣》。霎時，數百道綠芒從劍尖射出，絲絲縷縷，化作漫天飛舞的細藤靈巧纏向兩隻巨掌。

「轟！」一聲巨響，巨靈手掌生生止住去勢，能量衝擊轟出丈許寬巨坑，「咔喇喇」亂流洶湧，罡風所過，成排成排參天大樹轟然倒下。屠希平臉色泛白，順勢一退，避開鋒芒，而後青鋒長劍一抖，數百青芒射出，重新纏住那對巨掌，像一條條蛆蟲拚命往裡鑽。

「嗷！」長臂猿妖王怒吼一聲，渾身毛髮如針立起，威風凜凜，使出全身蠻力揮動比自己身體還粗的巨臂。「轟」，屠希平巧用「四兩撥千金」的高深道法，牽引巨掌重重砸在地面，霎時砂石蔽天。

「哼！」屠希平冷笑一聲，輕蔑道：「妖獸就是妖獸，兇殘而蠢笨，空有蠻力不會運用，今天就用血淋淋的事實教化你們。」說著輕輕一縱，飄浮於空，用劍拉動千百條綠絲，指揮它們操控巨靈掌的去勢。

米世青身形一晃，使出鬼魅身法，化作一道輕煙，悄無聲息繞到長臂猿妖身後，寒光一閃，手中多出一根尺許長銀棒，手指一按機關，銀棒倏地變長三倍，雙腳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巨猿射去。

夢秋水腦海一片冰清，運思如電：「長臂猿妖敗勢已現，根本鬥不過兩位金丹高手，不出兩個回合，他們的計謀就會得逞，屆時猿妖兵敗如山倒，面前將是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等他們收拾完猿妖，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屆時……」

「我們生存的機會在哪裡？眼前這一刻？趁他們全力應對猿妖之際，以雷霆萬鈞之勢幹掉面前這位，可是另一位金丹高手更厲害，既使一擊得手，還有餘力把他滅口嗎？」

夢秋水一動不動，愁腸百結，掌心一片冰涼。夢昊軒偏頭瞅了她一眼，見她蛾眉緊蹙，神色一黯，知道沒有萬全之策。

「吱吱吱吱」數百隻長臂猿妖發覺米世青的詭計，呲牙尖叫，不悍死撲了過去，希望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得阻上一阻。

米世青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銀棒一揮，射出一道道銀色光弧，「噗噗噗噗」長臂猿妖不堪一擊，個個身首異處。

「嗷！」猿妖王察覺身後的危險，咆哮如雷，扭過腦袋，面目猙獰地瞪了他一眼，想要揮動左臂一掌把這卑鄙無恥小人砸成肉餅，可惜事與願違，左臂被數百道劍芒纏住，無法意隨心動，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轟在空地上。

米世青嘴角泛起一絲得意，高聲贊道：「屠堂主武功了得，咱們的配合更是毫無瑕疵，這些猿妖死到臨頭啦，哈哈哈哈。」狂笑著揉身上前，手中銀棒舞出一團眩目銀光，擋著披靡，猶如一顆流星射攜萬鈞之勢襲向巨猿腦袋。

沒有萬全之策，夢秋水當機立斷，輕叱道：「動手！」腦海浮現《百花劍經》七月花神玉簪花劍招「玉簪墜地」，劍訣「嫦娥雲髻玉簪斜，落地飄然化作花。」滌過心神，霎時，恬靜寬和的氣質籠罩玉軀，溺水劍瑩光熾烈，無聲無息射出三束白光，幻作一朵含苞欲放的玉簪花，似慢實快，閃電般射向米世青。

忽地，米世青心神紊亂，生出大難臨頭的危機感，潛能激發，怒吼一聲，全力運轉功法，身軀罡風外放，衣裳驟然鼓脹，鬚髮俱張，不怒而威。

「玉簪墜地」劍招附帶七月花神玉簪花恬靜寬和的氣質，令人不生提防之意，當米世青發覺已經遲了，只覺熾白劍芒璀璨，亮得睜不開眼，僅能把手中銀棒飛舞得水潑不進。

「噹噹」兩聲金屬交擊，米世青手臂一震，「噗」最後一道白芒射在胸前，綻放六片皎潔如雪花瓣，勢如破竹切開外放罡氣，深深刺入肌膚。

「啊！」米世青痛苦地暴吼一聲，身形疾箭般後退，尖聲叫道：「屠兄助我！」

屠希平同樣措手不及，想要援手，可是百道劍芒纏著巨靈掌，若斷然抽身，必然功虧一簣，讓長臂猿妖王得以喘息，若不援手，米世青凶多吉少，一時猶豫不決。

夢秋水虎目睜圓，死死盯著靈鼻花貂，手腕一抖，墨玉龍鞭化作一條蛟龍，閃電般奔襲而去，咬牙切齒道：「就是這個壞東西嗅出我們蹤跡，害得我們陷入絕境，一定要把它分屍碎骨才解恨！」

聞言，屠希平心中一動：「即使無法一舉擒下他們，只要有靈鼻花貂在手，他們始終逃不出手掌心，米世青的死活顯得無足輕重，而且少了一位邀功的對手。嗯，就這麼定了，米世青呀米世青，別怪我見死不救，身處當今這個殘酷世道，要想成功，只能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想到這裡，屠希平大聲喝道：「米長老莫慌，愚弟這就抽出身來，他們自動送上門來，倒也省事了。」說著長劍一揮，牽引那對巨靈掌朝後舞去，接著鬆開劍芒，絲絲縷縷倒卷，鋪天蓋地射向鞭影。

「吁！」米世青長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療傷藥瓶，拔開塞子就往嘴裡倒，喉結骨碌吞下，眼中透出噬人的目光，死死盯著夢秋水，恨聲道：「那個白衣雌兒就是夢秋水，劍法了得，屠堂主莫要大意。」

屠希平不禁瞄了一眼，情不自禁暗贊一聲：「果然名不虛傳，當真貌若天仙，若把她擒下送給『玄陽宗』長老，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哈哈！」想到這裡，信念愈加堅定，滿腦子榮華富貴。

猿妖王感覺雙臂一輕，所有羈絆不翼而飛，興奮地暴吼一聲，一隻巨手朝使劍的屠希平拍去，另一隻巨靈掌朝卑鄙的偷襲小人轟去。

「叮叮叮」眼見玉鞭就要刺中靈鼻花貂，數條青芒閃電般點中鞭頭，夢秋雨手心劇震，巨力順著長鞭襲來，胸若重鎚，「噔噔噔」連退三步，俊臉刷地沒有一絲血色。

「秋雨！」黎玉枝感同身受，悲喊一聲，撲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心慌意亂道：「秋雨！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一雙小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夢秋雨一把推開她，沉聲喝道：「我沒事，你到山洞裡去，戰事沒有結束不許出來！」

黎玉枝心中害怕要死，深吸一口氣，顫聲道：「不！我要在你身旁，要死我們一起死！」

生死關頭，夢秋雨不再多說，有力的大手護她至身後，輕喝道：「躲在我身後，沒我允許不許探出身子！」而後不再理會，像一隻狩獵中的豹子，目光敏銳盯著強大的敵人。

一擊得手，夢秋水沒有歡喜，經脈靈力消耗近半，虛脫思道：「重創一位，可惜沒能當場殺死，他還有十分之一的戰力。另一位使劍高手修為更高明，偷襲已經不可能，要怎樣才能擊殺，以絕後患？多想無益，和他拼了，如果老天當真要亡我夢家，就轟轟烈烈戰死！」

思量之際，只見巨靈猿掌猶如天外飛石撕裂空氣，重重轟向米世青，米世青魂飛魄散，想要騰挪身子，卻發覺腳如灌鉛，失去平日的飄逸，不由尖聲驚叫：「屠兄救我！」

屠希平漠然視之，淡淡道：「好！」接著長劍向上斜刺，數百道青芒似狂風中的扶柳倒卷，「咔嚓」一聲，絞斷米世青的左臂，裹著靈鼻花貂迎面飛來。

「啊！」米世青凄慘悲嚎，腦海一片空白，痛不欲生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暗下殺手？」屠希平嗤笑一聲，冷聲道：「你重傷垂死，我不過減輕你的痛苦而已，怎麼，這個答案滿意否？」

「轟！」小山般巨掌重重拍在米世青身上，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巨大聲響湮滅所有答案和疑惑。

眼前一切波詭雲譎，夢秋雨征了征，很快回過神，大吼一聲：「矯龍射日！」手中長鞭化作一道閃電射向靈鼻花貂。

屠希平輕蔑一笑，道：「米粒之光也敢爭輝，受死去吧！」劍尖一顫，分出上百條青芒，化作一張綠網罩向長鞭。

夢秋水明眸倏亮，左手捏成蘭花指，使出《百花劍經》一月花神蘭花招式「空谷佳人」。「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東風時拂之，香芬無彌馥。」法訣滌過腦海。霎時，幽遠淡雅氣質籠罩全身，身形化作一縷香風，捉摸不定，鬼魅般飄至屠希平身後。

「梅花三弄！」幽遠淡雅氣質隨之一變，夢秋水眼眸深邃，透出堅強不屈的意志，溺水劍斜刺，猶如梅枝的嶙峋傲骨，與此同時，劍身流動泓水般清輝，刀劍般射向屠希平雙目。

屠希平心中一凜，眯起眼睛，青鋒寶劍一個迴旋，一招「細柳扶風」迎向第一弄「疏影橫斜」。

「叮」一聲輕響，十几絲青芒纏住溺水劍，令其攻勢一滯。夢秋劍皓腕一振，空氣中綻出寒星點點，宛若五瓣孤梅迎著冷咧寒風傲雪綻放，完成第二弄「寒梅乍放」。

「噝噝噝噝」劍花絞斷青芒，越綻越大，不可遏阻。屠希平暗暗心驚：「此女使的什麼劍法，端地玄妙，若不是功力差上一截，只怕栽一個大跟頭。」於是不敢大意，內力噴薄而出，成百上千道綠芒從劍尖逸出，使出「狂風拂柳」。

夢秋水劍勢隨之一變，完成第三弄「暗香浮動。」繹出一片虛影，裊娜飄逸，迎上漫天飛舞的青芒。「叮叮噹噹」交擊之聲密集，宛若暴雨擊打芭蕉葉，綿綿不絕。

「噗！」夢秋水噴出一口血箭，使出「凌波微步」身法避開追擊，退回原處，強作鎮定。

「水兒！」夢夫人肝膽俱裂，上前扶住女兒，瞅她衣襟怵目驚心人鮮紅，傷心欲絕：「水兒……」夢秋水安如泰山，柔聲寬慰：「我沒事，氣血翻湧，噴出一口血就好了，娘不用擔心。」

說話之際，巨靈猿掌狠狠轟向屠希平，令其手忙腳亂，夢秋雨虎目睜圓，運起全身功力，怒吼一聲，墨玉龍鞭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妙的弧線，「啪」地一聲抽在靈鼻花貂身上。

「噗」空中暴起一團血霧，夢秋雨冷峻的面色一松，身形一晃，退回洞口，歡喜道：「不辱使命，總算把那害人的東西給滅了。」夢昊軒沉聲問道：「雨兒沒事吧？」

夢秋雨輕輕搖頭，道：「沒事，僅僅有些脫力。」黎玉枝這才來得及從身後撲上，心有餘悸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真是擔心死了，我再也不許你以身犯險。」

「啊！」心中計劃落空，屠希平怒火中燒，躲過巨靈猿掌，恨聲道：「好，很好，靈鼻花貂被你們弄死，失去追蹤的倚仗，逼得我現在就得出手，以防萬一被你們生生從眼皮底下逃脫。」

「呼呼呼」屠希平避開剛烈的掌風，幾個縱躍，一路留下上百猿妖的屍體，殺出一條血路闖到夢秋水面前，冷笑道：「我要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讓你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倒在面前而無能為力！」說著手腕一振，長劍彎曲成蛇行，「嗤嗤嗤」千百道凌厲劍芒化作千百根追魂索，朝夢秋雨射去。

「雨兒！」夢夫人身形一晃，擋在劍芒之前，面無懼色舉劍就刺。

「娘！」「夫人！」

夢秋水不及平息翻湧內力，玉軀一挺，眼眸倏地清澈深邃，《百花劍經》五月花神蓮花法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猶如仙音滌過心神。霎時，堅貞聖潔氣質籠罩全身，身前亮起一個白色光點，越變越大，越來越熾烈，宛若一輪皓月墜落凡塵，忽地，皎潔無瑕的玉輪綻裂開來，化作一片片聖潔花瓣，「白玉蓮座」聖潔劍光滌盪凡俗一切污穢，由內向處，層層疊疊，漣漪般擴散。

「噗！」夢秋水再噴一道血箭，腳下卻未挪一步，萬鈞之力從四面八方襲來，四肢百骸猶如萬針扎刺，死亡的陰霾籠罩全身，無邊無際。

夢秋雨一個閃身重新擋在娘親身前，使出「龍象伏魔金剛拳」，厲聲喝道：「老賊！我跟你拼了！」忽地眼睛一花，一道人影從身前晃過，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偉岸，如此的親切。

「爹！」夢秋水姐弟倆五內俱焚，悲吼一聲，可是呼喚是如此無助，那道身影沒有停頓，帶起一團眩目的光華，一往無前迎向綠芒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