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虛偽
不讓家人擔憂，晚膳時夢秋水多喝半碗燕窩羹，裊娜起身，道：「爹娘慢用，今晚我要去趟史府，很快就回，您們不用擔心。」
「知道了。」夢昊軒沉聲叮囑一句，「爹要你學會堅強，學會控制情緒，咱們家族弱小，只能忍一時風平浪靜。」
「嗯」夢秋水乖巧點了點頭，正欲離去，夢秋雨把筷子一放，嚷道：「姐，我陪你去，若史臨風欲對你不軌，我就跟他拼了。」
「胡鬧！」夢夫人輕喝道，「你姐是去和仇家周旋，你去只會把事情弄砸，給我老實呆在家裡，哪也不許去。」
夢秋雨悻悻點頭道：「我不是擔心姐姐嘛。」
夢秋水微微一笑，道：「秋雨放心，姐以後不會讓家人擔心的。」說完娉婷離去。
「聿聿！」當馬車緩緩停在史府門口，管家史旺財快步上前，掀起布簾，諂媚道：「老奴旺財恭迎夢姑娘玉駕，老爺正在聽雨軒賞月，您是否屈尊移駕？」
夢秋水淡淡道：「今天身體不適，看看施工是否滿意即回府。還有，叫下人們去洒洒水，別像上回塵土飛揚。」
史旺財陪笑道：「上回是老奴辦事不力，已經被老爺狠狠喝斥一通，這回老奴怎敢再犯相同的錯誤，整個史府已經灑了一傍晚的水。」
夢秋水沒有理會，踏步下了馬車，徑直跨入史府大門，丟下一句：「去，找兩位機靈的丫環一旁伺候著。」
史旺財跟在後面逢迎道：「夢姑娘是貴人，兩位丫環伺候怎能顯示您的顯赫身份，老奴早就安排。」接著雙手一拍。
石道兩旁分別站立四位青春俏麗的丫環，手裡或捧或端，水果糕點樣樣俱全，聽到掌聲，齊齊躬迎道：「奴婢恭請夢姑娘玉駕光臨！」
史旺財臉上有光道：「這些奴婢個個經過精挑細選，溫順乖巧，懂得如何伺候主子，夢姑娘先使喚著，如不順心，老奴再找人好好**。」
接著指著左邊那排婢女道：「這四位分別叫春香、夏香、秋香和冬香，取意春夏秋冬，另四位分別叫梅雅、蘭雅、竹雅和菊雅，取意梅蘭竹菊，是老奴代取的名字，圖個好記，不知夢姑娘是否滿意？」
夢秋水淡淡道：「先這麼叫吧，比什麼福祿壽好聽多了。」
說話間，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迴廊，跨過圓形拱門，來到施工現場。燈火通明，放眼望去，人頭涌涌，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不遠處，十幾位青衣僕役手中拎提水桶，不時舀水朝天揚去，清除空氣懸浮塵粒。
夢秋水蛾眉微蹙，低聲喝道：「去，把蕭白慶和繆可松給我叫來！」
「欸！」史旺財上前兩大步，引頸高聲喊道：「蕭先生，繆先生，夢姑娘有請！」
蕭白慶和繆可松轉過身來，拍了拍身上塵埃，快步行了過來，朗聲道：「謝天謝地，總算見著夢姑娘了，工程晝夜不停，嚴格按照夢姑娘的意思建造，不過工程浩大，怕有差池，我和繆兄就盼著夢姑娘每天來指導。」
夢秋水見倆人一臉憔悴，眼角魚紋又深了，於是指著園子一角，心平氣和問道：「那幾片厚鋼板作什麼用，我怎地不清楚？」
蕭白慶正欲回答，身後響起史臨風渾厚低沉的聲音：「是我要他們添加的，用于堅固樓宇，防止高明盜賊硬闖強攻。」
「哦」夢秋水恍然大悟，思道：「心中無愧，不怕半夜鬼敲門，你史臨風作惡多端，自然要提防仇家尋上門來，所以需鋼板加固，設計機關。」
夢秋水強忍師父仙逝的悲痛，回去頭瞥了他一眼，算是應付了事。史臨風輕裘緩帶上前，與她並肩而立，側臉凝視片刻，柔聲關切道：「聽說秋水身體有恙，現在好些沒有，要不要找個名醫瞧瞧？」
一個聲音在夢秋水腦海里回蕩：「是他害死了師父，是他粉碎夢家的安寧，把我們逼上絕路的！」「忍，忍一時風平浪靜，臉上絕不能流露失去師父的悲痛，絕不能讓他看出端倪，起了猜疑防範之心！」另一個聲音在心中大聲提醒。
夢秋水輕輕搖了搖頭，道：「謝謝，請名醫就不必了，你忘了我家可是醫藥世家，爹爹早就替我把過脈了。」
史臨風哂然一笑，道：「這叫關心則亂，看你玉顏清減，好似心中有什麼難事，咱們就要做夫妻了，有事情別憋在心裡，天塌下來有我替你頂著。」
夢秋水輕嘆一聲，惆悵道：「這些天我心神不寧，腦海不時會浮現師父的音容笑貌，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以至修鍊內功時出了一點岔子，調息幾天才好些。」
史臨風恍然大悟，思道：「難道他傷勢不治而亡了？他重傷強行突圍，雖然知曉他命不多時，可始終放心不下，或許我的誠心感動上天促成這段姻緣……」想到這裡，柔聲寬慰道：「圓清法師道法高深莫測，我素來敬仰，只恨僅有一面之緣。對了，他回夢府沒有，真希望我們結為連理的大喜日子能夠獲得他的祝福。」
夢秋水放下來心，推測道：「看來那天清風城高手盡出，師父回府沒有被發覺。」於是蛾眉微蹙，玉靨覆上一層薄薄迷霧，輕聲應道：「唉，師父臨行前說去見雲遊大陸的師兄，這許久還沒有音迅，如今史府改造進程過半，不知他能否趕回來祝福？」
史臨風思道：「看來圓清真的凶多吉少，這下我可以高枕無憂了。秋水呀秋水，就知道你仍不死心，天天幻想圓清帶領師門高手相救，所以想出改造史府的法子來拖延，可惜老天爺不相幫，註定讓我成為你的如意郎君。」
輕咳一聲，不動聲色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圓清法師雲遊四方，放歌青山，何等逍遙。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身負振興家族的重任，被牢牢束在這彈丸之地，與之一比，滿身疲憊。不過每個人有自己的責任，為了家人的幸福去實現自身的價值，享受天倫之樂，同樣快哉。」
「好了秋水，你們女子喜歡多愁善感，圓清法師修為高深，有什麼好擔心，等他重回凡塵，自然會想起來清風城見我們。」
「虛偽！」夢秋水想起師父的死，不由恨之入骨，不願繼續虛與委蛇，正打算告辭回府。這時，幾十位奴役抬著一株株寒梅走進園子，繆可松連忙指揮道：「全都小心栽進坑裡，埋土澆水，不得有誤。」
寒梅孤傲，盛開季節已過，夢秋水觸物傷情，心想：「師父就像一株寒梅，傲骨嶙峋，氣質高潔，寧願孤芳自賞，在皚皚的冰天雪地里綻放獨一無二的美艷，也不願自甘墮落，墜入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