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夜的校園中，幾乎看不到一個人，教學樓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早已經沒有了考試期間那種挑燈夜戰的場面。

北薇拉著蕭明卿四處亂轉，路線毫無章法，隨心所欲，只是在經過那條銀杏小徑時逗留了很久。

蕭明卿看著沉默的她，幾盞探照燈的光芒很強，但是，在它們照不到的死角中，一片晦暗。可是北薇的臉，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的眼神很虔誠，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蕭明卿翻開手機看一下時間，淡藍的背光顯示距離午夜十二點還有3分45秒，北薇向她吐吐舌頭，揚了揚手中包裝精美的小盒。

是早上她給她的禮物，不過，就連蕭明卿都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臉上燦爛地笑著，蕭明卿卻感覺精神有點疲憊，玩了整整一天，難為北薇她居然還有這麼好的興緻，非要乖乖地等到十二點再拆禮物。不由心中狠狠地罵了一頓那個無聊之極的段朗，他不知道女生要多睡美容覺才能保養皮膚的么，偏偏讓她在這裡跟著受折磨。

正腹誹著，沒想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寒意，蕭明卿一驚，回頭便看到了那個虛無的人影，頓時有點赧然——這一隻，莫非是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片刻都沒有離開？

段朗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明卿大窘，心知剛才的那一番咒罵肯定是被他知道了，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幸好他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北薇身上，她就算是再罵的狠點估計都不會招來什麼後果。

可是，心中，越來越覺得忐忑不安，似乎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但是，她卻無力阻止。這種感覺就彷彿萬年之前，路西法帶領著1/3的天使墮天的時候，她遠遠地看著，滿目蒼涼。

她不能夠做什麼，因為戰場上對峙的雙方，一個是她的朋友，一個，卻是她的戀人。她不是莉莉斯，她無法做到能為所愛的人做任何事，甚至陪著他萬劫不復。

所以，當路西法封印了莉莉斯的記憶的時候，她才決定要來幫助他守護著她，因為米迦勒不能原諒自己，當初他將路西法斬落地獄是迫不得已，可是，即便成為了新的天國副君，米迦勒依舊無法原諒自己，背叛友誼得來的榮耀並不能讓他快樂，所以，她才要替他贖罪。

她已經見證了至死不渝的愛，所以，她也心安理得的付出，她相信，終有一天，她也會得到回報。

米迦勒，我希望能夠看到你不再憂愁的笑容。

一隻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上，蕭明卿失神地看著那張臉，路西法的聲音直接深入到了心底，「相信我，他會愛你的！」

是啊，米迦勒會愛她的，可是在此之前，北薇要愛上段朗。

不可能的，路西法搖頭，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卿卿你在想什麼啊，表情這麼奇怪！」北薇突然跑過來，就著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手機，「耶，還有三十秒鐘！」

蕭明卿一怔，感覺身邊屬於路西法的氣息消失了，她訥訥地問，「什麼還有三十秒鐘？」

「拆禮物的時間啊，你說的要等十二點！」北薇有點奇怪地看著她。

「哦！那我跟你一起數！」蕭明卿點點頭，握住了她的手，「一起來吧！」

「嗯！」北薇將手指移到那朵緞帶花上，輕聲數著，「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在最後一聲落下的時候，那朵緞帶花被拉開了，包裝紙下是一個銀色的小盒子，北薇深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盒蓋。

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凝駐的光芒射了過來，直直地打在她從盒子中取出的一條銀鏈上，細細的，上面串了血紅的琥珀，其中封存著的，是萬年不朽的銀杏葉和風鈴花。

「很漂亮對不對？」北薇雙手捧起了那條鏈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蕭明卿全身僵硬，她不知道路西法這是什麼意思，借她的手將這個送給北薇，究竟想要做什麼？

「是啊，很漂亮！」點頭，蕭明卿試探性地問著，「喜歡么？」

「喜歡啊！」北薇看著她，蕭明卿突然覺得那種眼神令她無地自容，「卿卿啊，這個，不是你送給我的吧？」

「是啊……啊，不對，當然是我送給你的啦！」蕭明卿下意思地搖了頭又開始點頭，整個人看起來很狼狽。

「不用掩飾了！」北薇的聲音倏地變得很輕，她的目光令蕭明卿有點怕，感覺她像是透過了自己看到了身後的那個人。

路西法沉默著，他看著北薇從蕭明卿身邊繞過，徑直停在自己面前。

視線相對，突然難忍憂傷。

北薇將那條銀鏈舉起來，慢慢地繞上了他的手腕，一圈圈很仔細地系著，蕭明卿回過頭來，感覺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

如果這個時候有第三個人路過的話，就會看到這樣很詭異的一幕——一個女生將一條銀鏈放在自己胸前的位置，一圈圈地盤繞著，而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彷彿有一個人似的，那條銀鏈就正好戴在他的手上。

蕭明卿此時的表情，就和突然見鬼了一摸一樣。

慢慢地將搭扣合上，北薇抬起頭看著他，「謝謝！」

蕭明卿剎那間石化，良久，才問了出來，「薇薇，你能看的到他？」

「能啊！」北薇幽幽地回答。隨即，她又轉向了他，「二十七天又八個小時零三分，你已經躲了我這麼久！」

路西法專註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北薇笑了起來，「怎麼？時間不夠長是不是？相比起已經過去的萬年，你覺得這只是短短一瞬？」然後不等回答，她撲上前抱住了他，「路西法，你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從她叫出他的名字的這一刻起，她就已經不再是江北薇，而是——莉莉斯。

世界在他們的對視中旋轉，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

彷彿仍舊是那個午後，一身紫色長袍的路西法帶著全身的血跡來到了她的面前，輕輕地將她從沉睡中喚醒，她醒來的時候看到了蜿蜒如同流水一般的風鈴花的光芒，紅海之畔的荒涼因為他的到來而瞬間消卻。

那個時候他說，「莉莉，我來了！」

是的，他來了，儘管帶著一身的傷痛和罪惡，就在他在混沌中墜落九個晨昏的過程之中，他已經宣告了他的自由。

本以為不會再分離，沒想到，那卻是永不再見的開始，直到——今天。

「莉莉！」路西法反抱住她，「我在！我答應你，不會再逃避。」

沁著銀光的幽藍長發在身後鋪展開一片光暈，藍色的長裙揚起了風聲，彼此擁抱的兩個人凝視著對方，串了血紅琥珀的銀鏈交纏在他們之間，但是，已經不用再說什麼了。

早在那一天選擇想起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追逐了上萬年，尋覓了上萬年，直到這一次，她才真正地捕捉到了他的心。

「路西法，請不要再讓我離開你！」莉莉斯輕輕地說著，「帶我回地獄吧，那裡，有一座屬於你和我的天空之城！」

風鈴花盛開在那一片大地上，花語是永不停息的愛和永生。

後記：

加百列站在第九原動天上，雪白的羽翼迎著風飛揚，和她並肩而立的，是如今的天國副君米迦勒，他們靜靜地看著相隔了九天九夜的地獄，那裡，魔王和王后在風鈴花中起舞，銀杏葉飄然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