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哪裡見過

第四章 在哪裡見過

等我從一排排座位跳出來,她已經脫門而去了。

我追出門去,長長的、靜靜的走廊上已然不見了她的蹤跡,我還是不死心,沿著走道一路跑過去,邊跑邊察查每個教室。

一直跑到過道盡頭,在一個拐彎處,突覺有根細膩的纖指,點在我的頸上。

我心一緊,回頭一望,一雙水靈活潑的大眼睛正在瞧著我:「為什麼跟著我?」她笑著問我。

我說不出為什麼跟著她,眼神卻停在她臉上移不開了。我脫口而出:「我們見過啊!」

她問:「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我心裡默想。她仍是笑,仍是望著我。我心下一陣驚訝:「怎麼了,我明明見過她,一定是見過她的,怎麼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你覺不覺得,我們還能夠再相遇,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幽幽地說著。

「我沒想到還可以再見到你。」我怔怔地瞧著的臉頰,想起了某個尚未觸及的吻。對了,我連這個也記得,卻還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發生的那一幕。

她忽然貼近我,臉龐距離我只有一吻之遙。我彷彿感受到她的吐氣如蘭,只是還怔怔地看著她,她也同樣笑靨如花地瞧著我。

我見了她這般情致纏綿的樣子,熠熠情動,只想捧起她的臉來吻一吻。

「你在想什麼?」她意動的淺笑著,看我的眼神那麼魅惑。

哈?她是會讀心術么,是不是看穿了我不純潔的想法?我老臉一紅。

「你叫什麼名字?」

「你何必要知道。也許,等到旭日升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知道我的名字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那我不管,我就是想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會告訴我的。」

「為什麼你那麼肯定?」

「有些事不能解釋,就是能夠肯定。」我肯定地回答,肯定地凝視她的眼睛。

她看我的眼神,讓我忽然想到了莫晴雨。奇怪,為什麼此時莫晴雨的形象會突然在我的腦海里冒出來。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卻聽見走廊的另一端傳來腳步聲。我回頭一望,竟然便是莫晴雨!怎麼我剛想到她,她就會出現在這兒。

只見她左顧右盼,好像正在找尋什麼。正要回頭望向我這邊時,我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牽起,拉進了樓梯的拐角處。莫晴雨終於還是沒有看見我們。

「她是誰?」她略帶醋意地笑問。

「我的同年級同學。」我略帶尷尬的回答。

「她為什麼會出現?」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我有點不解。

「你在想她,是嗎?」被她一語道破,我的臉又紅了。

「你喜歡她?」她看似不經意,卻實在一問到底。

「呃……」我不知道怎麼說。不肯定,也不否定。

「不是喜歡,但是有好感?」居然被一眼看穿了。

我實在忍不住要問:「你是不是會讀心術啊?」

「女生的第六感。」她淡淡慍笑。

我湊近她的臉龐,說道:「你總是讓我感覺很神秘呀。」

「因為我是偷小男孩夢想的老巫婆變的,你信不信呢?」她調皮地眨眼。

我也笑了:「魔法界有你這樣膚白貌美,討人喜歡的老巫婆嗎?」

她沒有接我的話,久久,才輕啟唇瓣:「曾驚鴻!」輕輕地念著我的名字,認真地望著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有點懵。

「你的記性真差哎!是你告訴我的啊!」

「你們在做什麼?」忽聽得有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一個中年男子從樓道對面氣勢洶洶地走來。

「糟,是沈主任!」我嚇得臉色慘淡。

忽然感覺有一隻細膩溫軟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旋頭一望,只見她微微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輕聲道:「淡定!」

我頓時佩服不已,這麼厲害,教導主任都不怕!

沈老師手裡拿著一把角尺,走到我們面前,先是虎虎生威地瞅了我一眼,直瞅得我心裡發毛,才把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話風如刀劍攢刺般激射而來:「為什麼不進教室上課?」

我囧在當地,正手足無措,耳邊卻聽到一句故作含嗔的話:「為什麼不好好說話?」我大驚失色,愕然回頭,卻見她的臉上隱著弔詭的笑意。

「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立正!」她忽然像軍官下命令那樣大喊道。

我整個人從頭皮驚悚到腳心。她被鬼附身啦!我汗如雨下,想著沈主任一定會勃然大怒……想不到主任卻倏地肅然立正,站的筆直。

這下我可看不懂了,換沈主任被鬼附身了嗎?

她一副還算滿意的表情,又道:「說一遍同學早給我聽一下。」

「同學早!」沈主任乖乖聽話道。

嚇得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被鬼遮了眼。怎麼看到的和現實完全相反。

「嗯,下次不許穿這麼短的裙子上課。」

裙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地望著她的臉。她調皮地沖我一笑,努努嘴。我低頭看向沈主任的下半身,還果真穿了條蘇格蘭風格的裙子。

她悄悄在我耳邊道:「我們現在是在做夢哎!你怕他幹嘛啦!」

對啊!是在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瞅了瞅沈主任尷尬的擺弄自己的裙擺,問道:「那你為什麼可以控制他的行為?」

「因為夢是由我們控制的呀!」

「控制夢?」

「能夠控制夢境的就叫做清醒夢。不僅我可以做到,你也可以的。」

「我可以嗎?」我指著自己的鼻心,驚喜不已。

「試一下。」

我當即比劃了一下,隨便喊著一句咒語:「除你武器!」沈主任的大角尺嗖得一下被打飛。又比劃了一下,大喊著:「空空遺忘!」只見金光一閃,沈主任翻個眼皮,看看自己的手腳,問道:「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帶著這個千年未解的哲學問題,走開了。

「跟我來!」她笑著牽起我的手,那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又再次重溫,我被他牽著走下樓梯。奇怪的是整個學校里好像都沒有人,她一直帶我來到圖書室門前才停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沒有管理員,我們進不去的。」

「可以的。只要想,我們就可以進去。」她笑著輕鬆一推,門便開了。

我詫異道:「你怎麼做到的?」

「這個世界由我們的意念支配,只要我們想,就能做到。進來吧!」

我十分驚奇,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只要想就能做到,這個設定我喜歡!

跟著她進了圖書室,才發現她好像有種輕車熟路的感覺,對此間十分熟悉。

「你常來這嗎?」我奇道。

「嗯,我常在這裡看書,但是有時人太多,我只喜歡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看書。」她邊說邊走,用纖纖細指拂過一本本放得整整齊齊的書籍。忽然駐足不前,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名為《神隱時代》的書。我瞧了一眼,是一個筆名「明磊落」的作家所著。

「它還在這裡啊!我很喜歡這本書。」她喜不自禁地說著,「所以特意把它放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希望不要被別人拿走。」她翻看了一番,頓了一頓,忽然問道:「你知道『神隱』是什麼意思嗎?」

我想了想,道:「這是日本古代的民間傳說。傳說有一些人無緣無故的失蹤了,遍尋不著,便相信是被神怪隱藏起來,從而在人類社會消失,下落不明。宮崎駿的動漫電影《千與千尋的神隱》說的不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么。總之,古代人相信神隱是人類與靈異世界往來的交通管道。」

她看著我,淺笑道:「其實,古代的有些人恰恰是利用了人們對神隱的信仰,設法逃離現實世界束縛,摒除既定社會角色的桎梏。逃婚,逃役,逃兵……一逃了之,人們也會歸結為發生了神隱。這實際是照應了在社會角色的狠狠烙印下,作為人無所遁逃於天地間的悲哀。」

我看著她的側臉,只聽得發怔:「你是說,神隱其實是一種信仰庇護,它提供了一種逃離現實世界的方法,讓疲憊的芸芸眾生摒棄既定角色的桎梏,從複雜的人際網中掙脫,獲得自由的通道?」

「現代人自然知道神隱只是傳說,但是,古代人卻恰可以利用這種傳說信仰來為自己的消失做庇護。」

我忽然想,她為什麼要和我討論神隱的話題。我不禁想到了我和她現在的處境,是否和神隱有什麼關係。進而想到剛才她開玩笑似的對我說自己是老巫婆的話。

「你怎麼知道的?」我斜睨著她,小心地問。

「書上看到的。」她把那本書放回原位。

「你喜歡看書?」我一軒眉。

她溫柔地笑著:「嗯,我覺得能看到一本好書就是一種小確幸,就好像交了一個知心的朋友。」

我聽了喜不自禁,原來我和她有這樣的共同點。就算她真的是荒原女巫或者能面具魔女變的,也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雅緻活潑的女巫或魔女。

「我也喜歡看書!」我以一種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書友的喜悅說道,「有內涵的小說,令我覺得心暖的小說,它們就像是激活我身體里衰弱細胞的清新劑。每當讀到它們都如飲甘露,可以忘記一切煩惱。」

說完這些話,我不自覺地看向她,發覺她竟也正在看我。我們對視了一會兒,時間好像變慢了。我看著她的臉頰,呼吸慢慢急促起來,同時胸腔里一股悲憤慢慢溢出心頭,弄得我直想哭。我終於忍不住問道:「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我不想只留住你的樣子。如果這是一場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自顧自發泄地說了一通,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卻又實在不甘心地問:「這真的是夢嗎?」我小心翼翼地問,生怕突然間就醒了,因為以往每次做夢,在意識到是夢的情況下都會醒來。

「我不知道,」她望著我,「你覺得呢?」

我的喉頭咽了一下,說道:「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她搖了搖頭,認真地想著,眼神中卻蘊藉著柔情,幽幽道:「如果這是夢境,你喜歡做這樣的夢嗎,你喜歡夢見我嗎?」

我只覺得心怦怦而動:「如果這是夢,我只希望不要醒。」

「為什麼?」

「因為,」我本欲和盤托出內心激動的情感,「和你在一起,感覺很奇妙,很開心,很放鬆,很……」說著說著,卻又嘆笑著說不下去。

她淺笑著說:「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相遇,但我知道這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夢,或不是夢,「我呢喃著,「你牽我的手時,感覺卻是那麼透徹,那樣真實。」說這話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自己馬上就要醒了。

「那,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她忽然這樣問我。

「當然。」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清醒,迫不及待地希望她趕緊說出來。

她慢慢踮起腳尖,將嘴唇湊到我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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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夢頻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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