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破曉

八月初，晨星機械城成功殺死一位喪屍王，取得戰爭首捷。

九月下旬，諾亞基地和南方基地聯手，成功殺死一位喪屍王，獲得第二次勝利。

十一月，兩位喪屍王聚合圍困東南基地，東南基地陷入困境，傷亡慘重，危急時刻，晨星李莉莉他們三人帶着木甲軍團趕到，暫時緩解困局，為東南基地爭取援軍到來的時間。

諾亞基地和南方基地趕往東南戰線，路上遭到喪屍王攔截。

圍困的喪屍軍加緊對東南基地的進攻，東南基地拚死抵抗，李莉莉三人爆發，成功絞殺一位喪屍王，隨後管家和燕珀趕到，殺死另一喪屍王。

李莉莉三人因此戰役被稱為「末世三姝」。

十二月，大將軍和「皇」正面對上，兩軍激戰，戰況焦灼，不分勝負。

下旬，晨星基地截住「皇」的後路，和大將軍前後夾擊。與此同時，餘下兩位喪屍王擺脫人類大軍攔截，成功和「皇」彙集，反撲大將軍帶領的人類軍隊。

一月，「聖光女神」帶領六大基地到達第一戰線。

二月初，迎來人類和喪屍的最後決戰。

三月春分，萬物復甦之際，隨着「皇」被斬殺，喪屍大軍潰敗，持續一年的戰爭終於結束，人類獲得最終勝利。

末世降臨第四年，籠罩世界的黑暗終於破曉，希望的曙光再次灑照大地。

後來，世人將這場人類生死存亡的戰爭稱之為「黎明之戰」。

遠征的帝都軍勝利凱旋，整座城張燈結綵，鼓樂震天，街上滿是歡呼的人群，揮舞著雙臂，對着凱旋的士兵熱情高呼。

季瑩瑩一大早就起床，穿得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口，踮起腳尖不斷地向梅林小路的盡頭張望。

終於一個身影出現，她瞪大眼睛，揮手剛要大喊，在看清楚那人是誰后，放下了手。

米嘉榮走到季瑩瑩面前站定，燕珀跟在他身後。

季瑩瑩向他們後面張望，卻沒有看見其他人。

「我爹地呢？」季瑩瑩跳過米嘉榮，問後面的燕珀。

米嘉榮神情凝重，突然單膝跪下，「小姐，大將軍他……」

季瑩瑩盯着他，面無表情。

米嘉榮垂下眼眸，不敢直視她，手握成拳頭，青筋暴露。

他不想說接下來的話，但這話必須由他來說，因為這都是他的錯，是他要承擔的責任。

「大將軍被感染了。」

幾個字的話卻彷彿要割破喉嚨，米嘉榮聲音暗啞哽咽。

「不可能！」

季瑩瑩瞬間厲聲反駁，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認真，冷冷盯着眼前不敢直視自己的人。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米嘉榮始終低着頭，再痛苦也繼續將傷人的話說出。

「大將軍為了救我，被喪屍抓傷。」

「傷害大將軍的喪屍，就是……」

悔恨如潮水般將米嘉榮淹沒，「就是曾經被小姐說過的那個小孩。」

每說一個字，米嘉榮的心臟就被狠狠割一刀，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後悔。

「對不起，是我害了大將軍，這都是我的錯。」

「你不要開玩笑了！」

少女尖銳的聲音因過於悲痛而破裂。

季瑩瑩眼眶泛紅，垂在大腿兩邊的手緊握成拳，身體緊繃，忍住奪眶的眼淚，死死盯着眼前這個以前身姿挺拔，現在卻被悔恨壓垮背脊的人。

她才不會相信這個討厭鬼的話！她的父親絕對不可能受傷！

齊熾上前，扶住少女不住顫抖的身體。

眼看季瑩瑩琉璃色的眼睛就要變成赤紅，燕珀走過去，捂住她的眼睛，輕輕嘆了一句，「季瑩。」

溫熱從掌心滑落。

季瑩瑩大力甩開燕珀的手，忍住喉嚨湧上來的腥味，「我要見我父親！」

雪白的床褥中，曾經高大支撐了她一片天的男人，虛弱無比地躺在上面，臉色竟比床單還要慘白。

季瑩瑩跪在床邊，雙手握著大將軍的手，原本寬厚的手掌如今卻硌得她手疼，看着床上臉色青白的人，季瑩瑩連呼吸都彷彿呼在刀刃上那般疼痛。

藍色的海螺被吹響，四周的時間被靜止。

水流從桌子上的水杯湧出，白色的浪花里出現一道冰藍色的身影。

季瑩瑩雙手交握，求人魚的女王。

「請你救救他，無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能夠救他。」

人魚的女王伸出手，點在床上的人額頭。

她搖了搖頭，「很抱歉，我救不了他。」

「為什麼？人魚之淚不是能夠治癒一切的傷口嗎？」

「他身體裏面的東西不是這個星球該有的東西，人魚之淚對它無效。」

聽到對方的話，季瑩瑩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人魚女人憐惜凝視着她，化成泡沫消失。

靜止的時間再次流動，齊熾跪在她身邊，將季瑩瑩抱在懷裏。

「我可以暫時抑制住他體內的病毒，拖延一點的時間，但終究不能阻止病毒的蔓延。」

燕珀走上前，伸手往大將軍體內輸入靈力，大將軍蒼白的臉色稍微緩解。

「在最後的時光里，好好地道別吧。」

三月的太陽還沒有夏天那樣的燦爛，淡淡的光芒，暖成一團一團，像一朵朵軟綿綿的浮雲。

庭院裏立着一棵百年的榕樹，長長的鬚根垂下，被人編織成天然的鞦韆。

季瑩瑩站在廊下，遠遠望着鞦韆上的人。

那人變得那麼瘦削，身上的衣襟被風鼓起，露出單薄的身體。

他抬頭，看見季瑩瑩，掛起一抹淡笑，朝她揮手，「瑩瑩，過來。」

季瑩瑩坐在他大腿上，對方環抱着她，以前寬厚的胸膛，如今卻有骨頭硌着她後背。

不能看到自家寶貝的閨女這般難受，大將軍舉起手，卻虛弱到不住地顫抖。

他將手放在季瑩瑩垂著的腦袋上，聲音輕柔而緩慢。

「囡囡是在難過嗎？」

季瑩瑩抓住他抱住自己的手，搖了搖頭。

「囡囡不要難過，因為爹地可是贏了的，爹地有成功地守護這個國家，囡囡不為爹地感到高興嗎？」

季瑩瑩想要說話，但是喉嚨堵得生疼，吐不出話來。

大將軍輕輕嘆了一口氣。

「囡囡，抬起頭，讓爹地看看你。」

季瑩瑩搖頭，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卻順着對方的手緩緩抬頭，淚水朦朧中，曾經那個翻手便能護千里河山安穩一世的男人，現在用儘力氣，卻只擠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

「囡囡記不記得我們以前一起唱的歌？」

季瑩瑩點頭。

「我們再唱一次吧。」

他伸手擦掉季瑩瑩眼角的淚珠，「我的囡囡，你是天的榮光，夜的輝煌，死亡和鮮血從不玷污你純白的雙手。」

「我的囡囡，答應我，不要讓仇恨蒙蔽你的雙眼，永遠保持星辰璀璨的純潔。」

季瑩瑩一直知道，對方對她的呵護。

無論自身再如何痛苦，都用盡全部力量要保護她，不願她受到任何一絲的痛苦，不求回報地奉獻出一切，守護她直到最後一刻。

心臟卻因為這樣的溫柔，呼吸不了。

季瑩瑩心口疼得連指尖都在顫抖，可是她忍住眼淚，竭盡全力壓下喉嚨的苦澀，努力讓笑容在嘴角綻放，將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她最敬重、最珍愛的人。

「我答應你，我的爹地。我以自身之靈魂向你承諾，永遠保持稚子的純真，用充滿希望的雙眼注視這世界，以豐滿的熱情擁抱這宇宙，我永遠是你最喜歡的那個囡囡。」

陽光落在大將軍臉上，嘴邊勾起的笑容幾欲透明。

他不舍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女，顫抖的指尖仔細描摹着她的面容。

他從小呵護的小女孩，已經長到這麼大。

他既欣慰又擔憂，她這麼漂亮，以後沒有他，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大將軍寵溺地望着季瑩瑩，眼睛裏滿是不舍，卻無奈地緩緩閉上眼睛。

臉頰上的手無力滑落，失去支撐的身體壓在身上，季瑩瑩雙手抱住，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絕望如洪水決堤，哭聲撕心裂肺。

從此，支撐她天地的人，再也不在了。

大將軍的消息並沒有傳播出去，雖然已經殺死了「皇」，但並沒有完全將喪屍消滅，人類四周依舊存在許多喪屍，一切都在緩慢復甦之中，人們依舊需要大將軍作為不可戰勝象徵的鼓舞。

在被划傷時，大將軍就果斷下令，將大將軍之位秘密傳給副將米嘉榮，讓他帶着大軍凱旋，作為他的代表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所以人們不知道大將軍被感染的事實，只以為大將軍又在粘着他的寶貝閨女，所以才讓自己的副將出席各種活動和場合。

每天米嘉榮都會來梅林別墅，每次都用充滿愧疚和歉意的目光看着季瑩瑩。

季瑩瑩最厭惡那樣的眼神。

米嘉榮站在季瑩瑩面前，垂著腦袋，後悔又憐惜地說：「對不起，我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無法挽回，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你？」

這位在外具有下一任大將軍榮光的少將，在季瑩瑩面前卻低眉垂眼，一點都沒有人前的英姿勃發。

「砰——」，米嘉榮被燕珀單手摁在地上，臉緊貼着地面，被擠壓得變形。

身體反射性要反抗，卻完全撼動不了對方的桎梏，米嘉榮對上燕珀毫無情緒的眼眸，一股面對絕對力量的恐懼緊緊抓住他的心臟。

來自靈魂的戰慄告訴他，這是他無論做什麼都無可抗衡的力量。

米嘉榮這才心驚，這個一直跟在季瑩瑩身後的人，不只是表面所顯露的強，而是深不可測的存在。

季瑩瑩俯視着跪在地上的人，勾唇淺淺一笑，聲音甜膩卻讓人不寒而慄的危險。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哦，因為……」季瑩瑩抱住齊熾的細腰，頭枕在人家的肩窩上，歪著頭，和米嘉榮對視，「我不會原諒的。」

「你就帶着永生的悔恨，直到死亡那一刻都無法解脫。」

米嘉榮瞳孔一縮，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叫囂著讓他移開視線，他卻著了魔一般，無法抗拒地盯着季瑩瑩琉璃色的眼睛，將對方如同詛咒的話，一字一句地聽到耳朵里。

即使很久以後，已經不在當初那個房間，再也不曾見過對方，那句話依舊一次又一次地在耳邊迴響，讓他在無數個深夜驚醒。

他所犯過的錯，如同身後的陰影，如影隨形，粘在他的靈魂里，永世無法得到寬恕。

大將軍並沒有死去。

季瑩瑩讓燕珀用萬年寒玉留住了大將軍最後的一口氣，將大將軍放在管家時間靜止的空間。

無論用什麼的辦法，花費多少的時間，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找到治癒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