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人和鬼是不會有未來的，若你們有緣，來生你們會再見。」我如實道。

「是么？」她轉眼看著我。我很羨慕她晶瑩剔透的皮膚，生前她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像個可愛的瓷娃娃，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早逝很是可惜？

「如果我不走呢？」她故意道。

「你必須走。去你該去的地方。」我加重了語氣，有些斥責的意味。

「那個地方太恐怖，我不要去。」她搖搖頭，離開了我的臂彎，她怔怔的看著我，滿臉怒容，噘著嘴，然後轉身離開了。

我默默的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依舊能聞到我剛才在她臂彎塗抹的桂花香膏的氣味。那個桂花香膏是我便於尋物自製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能聞到這個香味。

我返回去時，若塵問我小生去了哪裡，我說我和她走散了，我會去儘力尋找，原以為小生會自己回來，因為她說她喜歡若塵，可是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再出現。我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不該這樣冷冷絕情的對待一個飄落在人世的小鬼。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頭上掛著桂花花環的女孩子追著一個穿著一身白衫的男子，我從夢中驚醒。我隱隱感覺會有一個和我有緣的白衣男子會遭遇不測，而且這必定與小生脫不了干係，因為桂花香精已託夢於我。

我起床離開了家。站在閃著霓虹燈的廣場，我伸出手，召喚我的桂花香，依稀能通過香味辨別方位。

趕到街道拐角處，我開天眼看到一道藍光閃過，若那不是一個仙，便是鬼。我快步跟上去，沒有再看到發光體，而是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前面的是一個穿著呢子大衣的男子，後面的是個穿著紅色格子大衣的女孩，戴著黑色尖角帽。在一個鮮奶坊前，他們停下來，那個男子買了一杯果奶遞給她，從她的側面，我認出她是小生。

他們繼續往前走，而我呆立在一棵樹下，我在想要怎樣告訴那個男子，他所看到的女孩不是人呢？就在我蹙眉思考時，一個聲音在耳邊突然響起：「小姐，你好。」

「嗯。」我抬起頭，看到一張驚艷了眼睛的臉。

他的出現就像天邊的一道亮眼的彩虹，瞬間照亮了我的眼睛。世界上會有如此長相英俊的儒生么？他，有一雙望眼欲穿的黑眸，冰清玉潔的眉宇，冰冷而蒼然的膚色，一身仙家的傲然與冷寂。

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讓我陷入一片蒼茫的回憶之中。

那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仙人。

我是妖，我羨慕仙人的身姿和修為，在我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中，隱約能憶起在一片碧海般的竹林中，一仙人御劍而行，身著白衣，羽冠束帶，隨風烈烈而飛，那時我剛剛化成人形，正和螞蟻玩耍，見他飛來，攜有妖氣的螞蟻都四處躲閃。

而我痴痴的抬頭看他，不躲也不閃，因為我從沒有見過有仙氣護體並且如此英俊雅緻的儒生，他周身仙氣發出銀白色的光澤，淡淡的、柔柔的，如霧氣般團繞著他，他的衣帶、劍穗飄飛起來，異常美妙。

他一步步走向我，仙氣捲起地面的落葉，在他身後微微翻起，隨他漸近，我似乎聞到了花的芬芳清香，我徹底沉淪在他強大而又迷人的氣息之下，那是在妖界永遠也遇不到的一種美，那是我永生忘不掉的記憶。

當時，我聽到小蟻用靈語傳話給我：「快逃，千存，他是仙，專殺妖，你快逃。」

而我只是痴痴的仰著腦袋看著他，我小小的，低低的，雙腳軟軟的，屈膝跪在地上，額頭只到他的膝蓋，他在我的世界中偉岸如巍峨的山。

「你幾歲了？」他俯身輕輕撫摸我的頭。

我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我怯怯的望著他透著股涼氣的黑眸，儘管小蟻大叫讓我快逃，可我的雙腿已失去了力。

「那麼小。」他輕聲囁嚅，微微嘆息。他黑亮純粹的眼眸閃過無限而又幽長的憐惜，而他腰間的劍卻在嗡嗡的響。

小蟻繼續傳話給我：「他的劍要殺你，再不走，你就沒命了。」

我驚恐的看著他腰間的劍，隨後又望向他，他的眼眸憐憫更重，眉頭竟然微微蹙起，襯著他蒼然而冰冷的面色，顯得他更加英俊而又神聖。他會殺我么？我心中萌生的喜歡交織著劍氣捲起的恐懼。

「唦……」

他手中的劍突然晃動起來，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毒蛇的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