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你我（十一）

2012年10月

江雲煙

「你還沒有回答我，那天我問你的問題！」

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漫不經心地翻了個身，江雲煙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耳邊掠過他清爽的呼吸。

「什麼問題？」歪起腦袋，習慣性地蹭進他懷裏。

「那一晚，你和凱文，在沙灘的吊床上後來到底怎麼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帶着誘惑力。

「凱文……爬到了吊床上來……」面對這樣動聽的聲音，不知不覺難以自持，坦白從寬地把一切招了出來。

「然後呢？」聲音的主人似乎微微一頓。

「然後……」她翻了個身，仍然沒有睜開眼，把頭藏進他帶着暖意的胸膛：「然後，吊床就從兩棵椰樹之間掉了下來，我就大笑着喊，凱文，你該減肥了……」

抱着她的人微微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揚了揚眉，輕輕來擰她的耳朵。

「好啊，你敢耍我！」

「誰讓你一大早問些亂七八糟的鬼問題？」

她驀地睜開眼睛，從他懷裏坐起來，攥起小拳頭砸了過去。

他眉間掠過一抹暗沉，抓住她的小手，手上一用力，她就軟軟地陷進了他懷裏：「我在問每個丈夫都會介意的問題！」

看見他沉重的臉色，她小臉往他懷裏蹭了蹭，眼裏露出一抹肆意的頑皮：「其實，那個視頻，是我們為一個品牌的比/基/尼做設計和宣傳時拍的！恰巧那一天，定好的模特突然生病來不了，沒辦法，公司就把我和凱文抓去當替補……」

「那個牌子的宣傳片我都看過，怎麼沒有見過這一個？」他似乎鬆了口氣，用兩隻長長的胳膊把她緊緊圈在懷裏，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個嘛……」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會是那個視頻拍得太差勁，直接被公司作廢了吧？」他帶着微微暖意的下巴擦過她頭髮，她心神微盪，雙頰立刻難以自控地紅了起來。

「哎，你哪隻眼睛看到的啊！」嘴硬地不肯承認，隨手摸起一個枕頭就向他丟去。

他笑着擋開枕頭，兩隻魔掌伸到她的腰間，輕輕撓了起來。

她一邊叫一邊笑着胡亂翻騰了一陣，終於嘟起小嘴投了降，乖乖地把腦袋依偎在他懷裏。

突然就很想這樣一整天賴在床上。

什麼都不做。

就這樣靜靜靠在他懷裏。

清晨的太陽還是探出了腦袋。

看着他在陽光里穿上筆挺的西裝，打好帥氣的領帶，蜷在被子裏悄眼去看鏡子裏他不染纖塵的俊顏，竟然看得痴了。

「你在看什麼？」

直到他的唇輕吻在她額頭，才回過神來。

「沒，沒什麼……」紅著臉岔開話題。

「今天我也會早點下班。」

他吻了吻她，臉上漾起一絲笑意。

「羅伊，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心裏忽然就有些失落，一如往常般使出撒嬌的招數，想得到那個期盼已久的答案。

他唇邊的笑意微微一滯。

「今天團團和圓圓從野營俱樂部回來，別忘了去接他們！」

拎起公文包，他大步向卧室門口走去。

看着他不回頭離去的背影，脆弱的心臟跳漏了一拍，他還是沒有回答那個問題。羅伊，究竟還要等多久，你才肯讓我回去上班呢？

起床穿好衣服，對着鏡子照了照，鏡子裏彷彿變了一個人，一天比一天紅潤的臉頰，一天比一天光彩照人的眼眸，還有，一天比一天豐滿的小身子骨！

被他帶着，整個倫敦的中餐館都快被她吃遍了！

在他的填鴨式圈養下，吃了睡，睡了吃，短短半個月，她整整胖了四斤！

四斤的肥肉吶！這是要被養肥了再吃掉的節奏嗎？

可是為什麼胸口會湧起一陣陣幸福的暖流？

走進廚房開始做早飯，一直很安靜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響起。

「江小姐，我以為，我們原本沒有機會再這樣說話了！」

手裏的鍋鏟無聲無息掉落在地上。

電話的那一頭是令她驚呆到連一整鍋小米粥都溢出滿地都回不過神來的聲音。

她握着手機，乾澀地動了動嘴唇，半天才發出聲音：「阿姨，你好。」

「阿姨？」電話那頭冷笑了一聲：「這麼客氣幹什麼？你現在不是該改口，和羅伊一樣，叫我媽媽了嗎？江小姐，你在集團的周年慶上表現得很好嘛！」

電話里的不是別人，正是畢業前特意來見她的那位貴婦人——卡琳娜。

那時她就該發現的，那樣高貴典雅的氣質，怎麼可能是一位普通的母親？

「對不起，和羅伊結婚的事，沒有提前通知你！」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禮貌：「可是，羅伊和我，現在都很幸福！」

大概沒有料想到她會這樣直言不諱，電話那頭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才緩緩開了口：「江小姐，我想提醒你，一時衝動的愛情不能代表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幸福，必須經受的起時間的考驗！」

「請你放心，羅伊和我都不是會輕易說開始和結束的人！」她的口氣柔軟中帶着堅韌：「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說放手！」

「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說放手？」電話那頭喃喃重複著，似乎嘆了口氣：「你和羅伊的個性，還真是像得很啊！」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四年前我說過，只要羅伊開心和快樂，我願意敞開懷抱，接納一切他喜歡的人和事，甚至，也包括你！說句實話，江小姐，當年你拒絕了我的好意，確實令我生氣，得知你今天的成就，又令我覺得驚訝！可是……」

電話那頭頓了頓，欲言又止間，所有說不出口的話最終化為了善意的叮囑：「集團周年慶上的一切，已經在整個倫敦傳得沸沸揚揚，你們以後會遇到的麻煩，一定會更艱難……」

「我希望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說放手！」

放下手機，倖存的一點兒沒溢出鍋去的小米粥也已經幹了，散發着刺鼻的糊味黑乎乎地黏在鍋底。

將要遇到的麻煩？！

這算是某種好心的警告嗎？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傍晚的時候，把團團和圓圓從野營俱樂部接回了家，坐在書房裏陪他們補寫落下的作業，眼光不知不覺落在書架上一本破舊的旅行遊記上。

信手拿來，翻了一翻，眼光落在書的某一頁，久久都挪不開。

「姐姐，你在看什麼？」

彷彿能感應到她的低落，不知什麼時候，圓圓已經悄然站在她身邊。

「沒什麼……」看到圓圓毫不掩飾的關切神情，她笑了笑，合上那本旅行遊記：「姐姐只是有點兒想家……」

「姐姐，你的家鄉在哪兒呢？」團團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也扔下筆，好奇地嚷了起來。

「姐姐的家鄉……」她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那本旅行遊記，臉上浮現出一絲懷念的笑容：「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那兒有純凈湛藍的天空，那兒有隨遇而安的白雲，那兒有潺潺流淌的小溪，那兒有遠離世俗的生活……那兒是一座令人魂牽夢縈永遠也忘不了的古城！」

「呵欠！」團團突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感冒了？」

她連忙走過去，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過去。

「咦，這塊手帕好漂亮，上面還綉著字——麗莎*格林，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哎！」團團顧不得自己的感冒，竟十分新奇地研究起那塊手帕。

「是哎，好像以前常常聽哥哥提起！」圓圓也湊了過去。

她看了看兩個孩子，心裏升起一絲晦暗不明的恍惚。

「羅伊……他提過這個名字？」

團團：「嗯！好像是哥哥的奶奶的名字！」

圓圓：「以前哥哥來孤兒院看我們的時候，常常說他爸爸去世以後，奶奶就是全世界最寵愛他的人……」

麗莎*格林——羅伊的奶奶？！

怎麼可能？

她從團團手裏深思地接回手帕。

樓下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一定是哥哥回來了！」團團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去開門！」圓圓一路小跑地下了樓，衝到門口，打開了門。

她把旅行遊記放回書架上，跟在兩個孩子後面，也走下了樓，緩步來到門口。

想到他有力的手臂，溫暖的懷抱，忐忑不安的心仿似終於有了着落。

「羅伊，你回來了……」

滿懷笑意地呼喊他的名字，才發現門口的人用一雙犀利的眼睛，威嚴肅穆地打量着她。

「你是……那個老爺爺？」

她定睛一看，眼前的這個老人，正是那個傍晚，她在廣場上偶遇的那個老爺爺！

老人看見是她，似乎也吃了一驚。

「小女孩，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兒是我家呀！」她毫無戒備單純地看向老人：「我和我的丈夫，還有孩子都住在這兒！」

「老爺爺，你……找誰？」

「哈哈！我找誰？」老人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笑，拄起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你竟然問我找誰？看來，我這個寶貝孫子，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這個老頭子的存在！」

「寶貝孫子？」她眩暈地吸了口氣，不敢相信地看向老人。

「聽說集團的周年慶上突然冒出一個來歷不明的格林夫人，所以我特意過來看看，這小子在搗什麼鬼！」老人犀利的眼光彷彿要把她整個人看出個窟窿。

「忘了自我介紹！」

「我是帝國集團的董事長，和最初的創始人，同時也是——羅伊的爺爺——愛德華*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