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旅途

直升機大約飛行了一個多小時，在地面指示燈的映照下，一個個巨大的發射井錯落出現在機腹下方，彷彿大地上醜陋的傷口。

自從電磁彈射技術成熟之後，由祖星去往近地空間站的低軌航空成本大大降低，祖星通往父星、子星的空間旅行迅速繁榮起來。

小七跟著孫永慶和另一個傢伙，匆匆下了直升機，在風雪中鑽進了閬苑航天場的候機大廳，他們走貴賓通道，直接進入了下行電梯，已經有一部彈射機做好了發射準備，等待他們登機。

一路上，小七才知道，另一個傢伙名叫胡睿，是孫永慶的法律顧問，不過好像孫永慶的一些私人事務，也由胡睿在打點，一路上都是由他在辦理各種通關手續。

下行電梯燈光昏暗，速度慢得叫人心驚肉跳，孫永慶卻像是毫無所覺，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合約有沒有問題？」孫永慶仰頭看著電梯頂部，突然問道。

「合約沒什麼，我剛才又仔細看了一遍，如果金億公司毀約，按合同我們拿回總貨值5%的違約金，應該沒有問題。」胡睿急忙回答。

「我不是問這個，5%？就是100%又有什麼意義？3個月沒有營養液供應，國興公司就完了。我是問你合約里有沒有金億公司不得向其他公司供貨的排他性條款？」孫永慶皺眉道。

「這個……」胡睿擦了一把額頭上看不見的汗水，結結巴巴地答不上來。

「那就是沒有了？」孫永慶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這種排他性條款太苛刻，金億不……不會接受的。」胡睿茫然看著孫永慶，像是還不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有什麼不能接受的？有了國興他還需要什麼客戶？賣給瑞晴？他有那麼大的供應能力？其他的小魚小蝦，又能吞下他多少產能？記住，下次合約必須加入排他性條款。」孫永慶不以為然。

「那……估計對方會要求保護性價格，這會對我們的成本產生影響。」胡睿吞吞吐吐地說。

「保護就保護，參照盈天給瑞晴的供貨價格執行就是，同樣的價格我就不信我們的成本會高過了瑞晴？」孫永慶不屑地搖了搖頭。

「可……盈天給瑞晴的折扣，我們並不清楚。」胡睿仍然試圖說服孫永慶。

小七面無表情地在心裡搖了搖頭，這姓胡的太墨跡，老闆在做決定的時候，最恨用這些芝麻蒜皮的細節來進行阻撓，這些事情是需要你去解決的問題，不然要你何用？

果然，孫永慶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扭頭看向胡睿。

「這就要你去弄清楚了。」孫永慶淡淡地說道。

胡睿立刻住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孫永慶，就像一個沒法按時完成作業，面對苛刻老爹的孩子。

三人從下行電梯進入了一個中轉室，在那裡換上了沉重的太空服，然後減壓艙門打開，三人魚貫進入彈射機。

說是彈射機，其實裡面的空間極為狹窄，只有六個擠擠挨挨的座位，好在這一趟乘客只有孫永慶三人，小七找了最後一排的一個座位坐下，扣上了保險帶。

進入彈射機，除去擔心機器出毛病，就沒法再去管是不是會有人刺殺了，真碰上願意與彈射機同歸於盡的主兒，小七自問還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夠阻止得了，不若趁這個機會養精蓄銳，後面的路還長。

閬苑市中心，瑞晴大樓頂層，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蔣旭端著一杯酒，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

「你這一招確實夠狠，不過倘若給國興的知道，以後恐怕就再沒有合作的可能了。」馮志文端著酒杯緩緩說道，作為一直緊跟蔣旭的死黨，他已經一步登天，成了瑞晴新的分管銷售的副總經理。

蔣旭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另一邊，分管對外協作的鄧玥、防衛組的方晉隨著他的身形轉動，目光都看了過來。

瑞晴的年終慶典與國興的一貫在同一天召開，和國興的一派喜氣不同，瑞晴因為今年業績下滑以及老董事長遇刺身亡，年終慶典只能用慘淡來形容。

不過慶典之後，蔣旭的幾位幹將依舊隨著他一起來到頂層辦公室，雖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權位，但是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而就在剛才，蔣旭又告訴了大家一個驚人的決定。

「這就是我和老傢伙不同的地方，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瑞晴、國興，二者在祖星，只能留下一個，我的任務就是把國興像病毒一樣，乾淨徹底的清除出去。」蔣旭獰笑著。

「不久之後，我會向董事會提交新的投資計劃，停止變身槍手的項目，投資1500億開始變身晉陞藥物的研究。」

「另外，鄧玥，你的計劃要加緊進行，老頭子已經走了，沒道理孫永慶還呆在位子上。你們說是不是？」蔣旭呵呵地笑了起來。

瑞晴的變身槍手項目已經花費了公司大量的資源，延續了許多年，作為公司的年青一代，早就對這個項目厭煩透了。

「老闆英明！現在第一代變身者，許多都已到了晉陞的瓶頸，正是需要藥物干預的時候。」馮志文久在市場打拚，立刻意識到蔣旭的這個決定具有極大的市場前景，眼中露出熠熠精光。

「你給我好好記下來，今天有誰背叛我們去了國興那邊，只要時機一到，我會讓這些牆頭草嘗嘗被連根拔起的滋味。」蔣旭看向馮志文，渾身都散發出濃濃的戾氣。

「鄧總的計劃，需不需要我這邊協助？」方晉看向蔣旭。

「不不不，這件事我們只提供外圍協助，手上絕不能沾血。」蔣旭連連搖頭。「手上有了血，就得趕緊去洗，否則時間一長，就洗不幹凈了。」

蔣旭意味深長地說著，他又轉身看向窗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祖星6號空間站，胡睿跟著孫永慶剛剛從彈射機下來，就接到了一個信息，他急忙向孫永慶彙報。

「老闆，金億方面剛剛發來通知，見面的地點不在子星3號星，而是改在子星76號星。」

孫永慶停下步伐，皺起了眉頭。

「76號好像不是宜居星球？」

「不錯，是一個礦物星球，非常荒涼，只有一個生命中心，生活條件很不好。」胡睿緊張的回答。這種突然改變見面地點的行為很罕見，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孫永慶聽了胡睿的話，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向小七，發現孫永慶看來的眼神，小七也急忙搖了搖自己的腦袋。

他在瑞晴，從來就沒陪老闆進行過星際旅行，哪怕出晴天國的機會也不多，他的變身是霸王龍，在沒有空氣的真空環境下，一樣會沒命，所以他對在遙遠的子星76號星保護孫永慶半點信心也沒有。

「通知太空梭，更改目標為子星76號星。」孫永慶微微一笑。

「特么的，勞資就知道。」小七心裡暗罵一聲。

孫永慶的私家太空梭已經在空間站發射架上靜候待命。6號空間站距子星76號星，中間隔著數十億光年，中途需要進行多次躍遷，既便以太空梭的急速，趕過去也得30多個小時。

孫永慶和胡睿進入太空梭，不久就傳來了低沉的鼾聲，小七睜著眼睛，在黑暗中靜靜感受著飛梭脫離發射架的輕微震動，有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沒經歷過太空飛行了？這種感覺不好，一點都不好！

祖星，趙元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孫正佳的電話。

「趙元，我老爸是不是去外星了？」

「小少爺，你知道我不能向你透露老闆的行蹤。」

「呵呵呵，我明白了……」孫正佳沒有絲毫不快，他笑著掐斷了電話，緊接著又撥了一個號碼。

「6號空間站，國興辦事處，飛星梭的目的地是哪裡？密碼……」孫正佳拿著電話等了一會，臉上流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

「小佳，你在做什麼？」唐英出現在孫正佳的房間門口，邊上站著唐賀年。

「沒……沒什麼？」孫正佳有些緊張。

「我和你說，永慶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可不能學蔣旭！你如果……我不會原諒你的。」唐英臉色煞白，顯然已經猜到孫正佳的目的。

「小英，永慶一點讓位的意思都沒有，這很不妙，你應該讓佳佳試一下。」唐賀年在一邊勸道。

「可……爸爸，永慶是我的丈夫啊，我不想變成寡婦！」唐英痛苦地看向父親，語帶哀求。

「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小佳怎麼會殺了永慶，頂多不過是和平奪權，以後永慶就會陪著你四處走走看看，不用再煩惱公司的事務。你說是吧，小佳？」唐賀年勸道。

「當……當然，我怎麼會殺了爸爸？我只是……」孫正佳臉上擠出笑容，結結巴巴地迎向母親懷疑的目光，徒勞地解釋著。

「我最擔心的，是永慶那兩個兒子，特別是那個孫正好，可不是個吃素的，極光的蕭芸，佳佳一直拿不下來，我懷疑就是孫正好在裡面作祟，如果給他上了位，哪怕是孫正歡上位，佳佳可都完了。」

唐賀年繼續做著女兒的工作，唐英臉色一變再變，當聽到他對孫正好、孫正歡上位的猜測，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態度明顯地軟了下來。

「小佳，無論你做什麼，不能傷了你爸的性命，咱們不是蔣家，不能做那種沒天良的事情。一時上不了位，不著急，媽媽一直在替你想辦法。」唐英對孫正佳道。

「當然，媽，我不會的。」

看著母親和外公的身影遠去，孫正佳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有一個要求……」孫正佳剛說了一句便住了嘴。他聽著電話里的聲音，臉色漸漸變得難看，當電話結束，孫正佳站在那裡愣了一會神，突然猛地抬起手，將手機重重地砸在地上。

遠處不時有炮聲轟鳴，輕武器的射擊聲零星響起。

陳赫趴在濕爛的泥地里，奮力掙扎著，身邊的汪志動也不動，身體重得就像這小子一輩子從來就沒有排泄過。

自己怎麼會和汪志跑到這兒來的，陳赫怎麼也記不起來，他只想趕緊離開，帶著汪志一起離開。

突然，他的身體停了下來，在自己掙扎的泥潭邊緣，一輛越野車翻倒在那裡，有幾個人類的身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陳赫沒注意那些人類，他看見就在越野車翻倒的後車廂旁，一個白色的盒子掉了出來。戰場緊急資源盒！裡面會有變身營養液、急救包，有了它們，他和汪志又可以生龍活虎起來。

陳赫瞪大了眼睛，扔開汪志，喘著粗氣拚命地爬向資源盒。

近了，更近了，那資源盒就像一個搔首弄姿的女人，把陳赫撩撥的欲罷不能，卻總是離著陳赫一段距離，讓他無法觸及。

「我來了，小乖乖……」陳赫一邊爬著，一邊不知是哭還是笑地輕聲念叨著，眼看資源盒已經近在咫尺，突然一雙鱗片突起的爪子落在了資源盒的前方，就像一個惡棍毫不講理地介入了陳赫的生活。

雲暉人！陳赫渾身一個激靈，他趴在泥地里，全身緊繃，一雙眼睛偷偷地向上看去。

比人類略矮的身材，渾身支棱的骨刺，蚌殼般的頭顱，一雙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在黑暗中帶著最深沉的惡意，正凝視著陳赫。

陳赫遽然大驚，忍不住便要驚叫出聲，他感覺身體一震，彷彿是那雲暉人不經意地跺了跺腳，可耳邊傳來的卻是孫永慶的聲音。

「76號星到了，我們去乘登陸艙。」黑暗中，小七看見孫永慶站起身來，不遠處的胡睿也爬了起來，他才驚覺自己做了個噩夢，渾身居然已經濕透了。

「特么的，什麼怪夢？就像真的一樣？」小七心裡嘟囔著，急忙跟上了孫永慶。

經過30多個小時的飛行，孫永慶三人剛剛乘坐登陸艙抵達76號星，便被全副武裝的星球警衛人員押進了生命中心。

進了中轉室，看見胡睿依舊在那兒大喊大叫，小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從發現星球警衛人員開始，他就一直在那兒鬧騰。

要知道，喊叫鬧騰也是很消耗體力的，還穿著厚厚的太空服，小七不明白這小子麻桿一樣的身體里，哪兒來的那麼大精力。

「省點兒力氣吧，人家沒有惡意？」小七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