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論從事哪種工作，只要乾的時間長了，難免會產生一番心得體會。例如小職員要善於迎合上司，小業主要懂得揣摩顧客心思，小老闆要用心應付突擊檢查，小官僚要留神不被某某紀委請去喝茶。

按照這個邏輯，即使強悍至攔路搶劫獨霸一方，也要密切關注生存的哲學。

不錯，強盜的哲學很簡單，兩個字就能概括得很清楚，那就是「低調」，尤其是千萬不能被戴著大蓋帽的叔叔們惦記。

可惜，俗話說狗急了還會跳牆呢。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就在大地震后，鳳凰城近郊出現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犯罪團伙，一天之內瘋狂作案三十六起，而且更為惡劣的是，他們專找那些剛從新手村裡飛出且涉世未深的小菜鳥們下手，每一次都非常沒有職業道德地剝得對方只剩下一條褲衩才肯罷休。

消息一經放出，全城震驚。

據受害者描述，該團伙有犯罪嫌疑人十個左右。可能從事該行業未久，他們裝備極為簡陋。首犯為一罩著獨眼手持巨斧的壯漢，性格相當兇殘且極端好色。

「我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城門口，我盯著一塊木板上的素描圖看了半天，終於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通緝令是根據目擊者的描繪製成的，由於參雜了太多主觀想象因素，所以難免與事實有些出入，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朦朧感。

「別看了，該出發了啊。」逐霓找到了僱主——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酒商，此刻她正靠在馬車後面招呼我。

「恩恩……我坐你旁邊好不？嘿嘿嘿……」

「哼，正經點。告訴你啊，我們這次沿著大路送貨，應該是很安全的。但是為了預防萬一，你每天晚上都要給我守夜，如果有色狼想碰我，你就狠狠地揍他！」

「恩恩……色狼啊……霓霓放心！無論哪個男人，只要他敢靠近你，我就把他往死里打！」

這才是我的真心話。

「……討厭，你也一樣。」

可是，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出城后不到五分鐘，我們就遇到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空曠的道路上，一個身披銀色板甲，手持一米多長雙手重鎚，雙目如血的神聖騎士側身蹲坐於地，表情深沉。

十米外，一匹栗色馬匹自顧自的吃著野草，偶爾打出一個響鼻。

炙風吹過。

「你不是把他打昏了么？怎麼這麼快就醒了？」意識到局面複雜的我萬般無奈地向MM問道。

「聖騎士的恢復能力一向很強。另外，我也低估了他的意志力啊。」

看到我們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某騎士冷酷地仰天長嘯，伸手抓住了腰間的皮帶，斬斷退路下定決心狠狠一抽。

我的臉瞬間就拉長了。

「哇！」逐霓雙手遮面，痛哭出聲。

「你他媽的還算是聖騎士么？」臨近崩潰邊緣的我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道，「賭錢也就算了，哪有大庭廣眾之下在交通幹道上裸奔的？」

對方毫不在意，居然抬起了頭向著陽光射來的方向遙遙望去。

三人一陣沉默。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給我去死吧！」

「風之劍刃！」含憤出手，一道劍氣自上而下斜斜劃出，捲起滿地灰塵，帶著無邊威勢向著某男劈去。

金黃色的光芒閃過，一個半透明的結界剎那升起，「平衡守護！」。

轟！衝擊波震落了路邊無數樹葉，那匹專心進餐的小馬大吃一驚，撒開了蹄子拚命逃開。

聖騎士的防禦結界儘管能抵擋一些傷害，但是與牧師系的能量盾相比差了太多，在我的全力攻擊下，對方立足不穩連連倒退了五步。

「聖輝戰甲！」、「力量祝福！」。

耀眼的光芒騰然升起，聖騎士攻擊力普遍不高，但是勝在加持魔法種類繁多。此外，作為標準的神聖系技能，聖騎士釋放出的招式在聲光效果上極為出色，往往具備擾亂對方視力的特殊功能。

幾乎就是一個不需要電源的500瓦巨型燈泡。

看到我側過視線，感到有機可乘的騎士大吼一聲，再次給自己加持了一個魔法結界，狠狠撞向了我釋放出的劍氣。

轟，這次動靜鬧得更大，泥土飛濺中，周圍地面似乎都凹下去了一寸。

「哈哈哈哈，『秩序刻印！』、『制裁之錘！』」

「靈貓閃躍！」

千鈞一髮之際，移動速度得以短暫提升的我總算躲開了聖騎士的殺招，但是沒想到的是，由於目標變動，無可挽回的悲劇終究還是發生了。只看到那個重達上百斤的鎚子閃耀著奪目的光華宛若流星般沖向了我身旁不遠處的馬車以及那上面正襟危坐目瞪口呆的僱主。

「不要啊……」某騎士喃喃自語，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啊！」慘叫聲響起，接著就是一陣稀里嘩啦的傾覆聲，二十個酒桶一個連一個地從馬車上滾落下來，一個連一個地與地面撞擊后破裂，最後在神情獃滯的商人面前一個連一個地從中湧出暗紅醇香的葡萄酒。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看來任務泡湯了。」我收回了武器，伸手拍了拍對手的肩膀。

「這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您請節哀。」實在想不出其他妥善的用詞，始終不敢向戰場望向一眼的MM只能象徵性的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可是。

中年酒商抬起了腦袋，那一雙眼中洶湧著怎樣刻骨的仇恨！

「你……你想幹啥？」某聖騎士戰戰兢兢地詢問道。

一支標記著鈴鐺圖樣的便攜煙花被僱主抽了出來，慢悠悠地點上了火……

「手下留情啊，一切好商量！」

哧！火花四散，一點紅光呼嘯著高速射向了天空，在距離地面百米處轟然炸響。

竟然是預防山賊用的報警煙火。

「這位大哥……」此時此刻，我也只能小聲地提醒著面前的聖騎士，略盡人事罷了。

「幹啥？」

「你還是把褲子穿上吧，城防軍馬上就要來了……」

遠處傳來滾雷般隆隆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