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思

如是我思

()雖然對哈利他們所謂的「安排」不打算過問,但她還是在當天下午登上一艘豪華游輪的時候為這幾個「年輕人」的辦事效率小小吃了一驚。

「太寒酸了。」德拉科遺憾地搖著頭,對着空蕩蕩只有他們幾個人的大廳。

蘭婀扶額,怎麼馬爾福家代代都是這種貨色……

站在船頭,從哈利的手中再次接過自己的魔杖,指尖一熱,從那裏開始,她感受到全身蔓延起一陣微微的刺痛,卻並不令人難過,像是武俠小說中閉塞已久的經絡被再次打通的感覺……久別重逢的魔杖,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真不敢相信,才過去了半天而已,我卻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幾十歲。」她對哈利輕聲說道,語氣里充滿了自嘲。

「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老媽。在年輕的面容下藏着幾百年的老謀深算。」哈利打趣道。

她抬手揉亂了他剛剛理順的頭髮。

「怎麼,有重要的電話?」哈利指指她一直拿在手裏的手機。

「哦,不……嗯,我想是的。」她說到一半改了口,還是給楚雲笙撥了個電話過去。

「爸,我可能要跟幾個朋友出去玩幾天。」她面不改色地說道。

對面是冷冷的不快語氣:「不錯,還記得跟我說一聲。我以為你會就這麼變成失蹤人口……」說到這裏,楚雲笙的聲音一滯,似乎是強行吞下了後面的話,「想去就去。」他幾乎沒有停頓地說道。

蘭婀眨了眨眼睛,怎麼有點跟鄧布利多說話的感覺?感覺他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讓你也不好自己說出口?

「你……不問我去哪裏么。」她換上一副叛逆少女的口吻。

楚雲笙輕輕嘁了一聲,「問了又怎樣,你會說實話么?」他涼涼地反問。

「我,你……?」她緊緊地皺起眉頭。讓哈利關切地露出詢問神色,她搖了搖頭。

「算了,人人都有各自要操心的事,自己有主意就行了,殺人放火隨便你。」某位優秀的警察叔叔淡淡地說道,「……怎麼,你旁邊也有人?連電話也要跟着聽么?」聽到哈利的呼吸聲,楚雲笙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痞痞的打趣意味。

「你不是說過了不問的么。」蘭婀翻了個白眼。

「嗯,只是不想讓自己教出來的可以殺人放火的好材料被太差勁的混蛋就這麼騙走。」蘭婀可以想像他說這句話時眯着眼睛的樣子。

她沒心沒肺地笑:「啊,你說我旁邊的人么?那不用擔心,他很帥很優秀很體貼,」她對哈利擠擠眼睛:「而且他還有老婆。」

迎著風,哈利的額頭淌下碩大的汗滴。

在掛電話之前,楚雲笙很遲疑地對她說了一句話。

「丫頭,」他說道,這算是他最親近的稱呼,一般這麼說的時候,就代表他在示弱:「我知道你從小就有這種念頭,但是,別真的嫁給一個我打不過的人。」

「這裏風大,我沒聽清。」她淡定地說道。

推說信號不好,蘭婀掛掉了自家老爸的電話。向哈利要來一副明目藥水,摘掉了眼鏡,就開始在甲板上無所事事的閑逛起來。時而看着大海感受着逐漸恢復正常的視力,時而跟一直陪在身邊的哈利說話,時而逗逗小七,問問另外兩個小孩的事——她才知道哈利不僅給長子起名為詹姆斯•小天狼星,更是將小女兒起名叫「玫荔」那個Lily最初的名字。(但她不知道的是,同意讓所有孫輩都以格蘭芬多們命名,是某人在報復那個對分院帽搞暗箱操作的老蜜蜂。不然的話,他「才不想讓孫子叫『阿不思』這麼蠢的名字」。)

不過,在走走逛逛了半天之後,她終於還是無聊了……

而我們所知的這位前斯萊特林女學生會主席,無聊起來會做些什麼事呢?

列位看官,您真相了……

「媽媽,進去吃晚飯,天黑會冷的。」

「陪我坐會兒哈利,我們來曬夕陽。」

哈利順從地靠坐在她旁邊的白色沙灘椅上。蘭婀以臂為枕,隔着三層甲板望着夕陽走神。

「回去之後,你還是叫我莉莉。」她突然開口道,沒有看哈利,「對着比自己年輕的人叫媽媽,會很彆扭。」

「不,我要把之前這些年的份額補足。」哈利任性地說道,又向後靠了一點,心曠神怡地嘆了口氣:「而且現在,我已經習慣了。」

她輕聲失笑,支起下巴看着他,玩味地問道:「那別人呢?」

「我管他的。」哈利閉着眼睛哼了一聲。

「我是說,別人會不會像你一樣,這麼快的接受我。」她忍俊不禁地解釋道。

「老媽,你看過記憶了——我們都在等着你回去。你的靈魂沒有變。只要是真的認識過你的人,都會像我,甚至比我更確信的、在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認出來的。」

「可是,完全不同的面貌,會不會讓他們認為,我跟原來的莉莉不同了。」

「這不是同樣的意思么?每個人都記得你,記得你做過的事……更何況,長輩們比我對你的了解更深。」

「那……可不一定……」楚蘭婀露出一個昔日見者必逃的笑容……

「怎麼?……啊呀!」親媽才捨得擰兒子的耳朵。

「母親,有時也會意味着管教,哈利。昨天對我施混淆咒也就算了,但是撒謊……我不是在責怪你撒謊,但對我來說,謊言被戳穿,是罪無可恕的。」耳邊傳來輕柔親密的話語,卻帶着后媽的威脅。哈利現在有點理解了「耳提面命」這個成語的含義。同時也認同了老爸說的「如果她在這裏你會慘十倍」是實話……

「好一出空城計啊,不是么?」她冷幽幽地在哈利耳邊笑道,咬牙切齒。

「原原來你都知道了呵呵……」哈利笑得想哭。

「當然!」她忍無可忍地噴了口氣,「不僅知道那混蛋幾十年不見一上來卻只想着玩兒我,還知道就在我捏上你的耳朵之前,他還大搖大擺地呆在我們十米距離之內!」她放開了哈利的耳朵,卻哪裏也不看。

「媽媽,老爸總說你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巫,我還以為他只是為了打擊赫敏……現在我相信了!」哈利揉着耳朵心服口服地說道。

她歪著嘴角將手機遞給哈利:「這麼簡單的事,還用我說么?」

只看了一眼那個此刻正常無比的手機,哈利就恍然大悟:「哦!我本該記得的!」

上過麻瓜研究課、或者對麻瓜的事物有所了解的巫師都會知道,巫師施魔法的時候,魔法波動會影響麻瓜電子產品的電磁磁場。所以,就算她的視力再差,以至於沒法像以前那樣根據細微的空間扭曲辨認出施了幻身咒的人,也能根據手機的信號不穩甚至一片亂碼察覺到這些。

迎著夕陽伸伸筋骨,不去理會已經開始揉臉的不肖子,她拿出魔杖。鎧甲咒加上無聲無息,大範圍地罩在了整個甲板上。頓時,再聽不到半點風聲,就像進入了有隔音措施的音像廳。

「哇哦,出手不凡。」哈利搖著頭贊道,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都清晰了很多。

拿着魔杖,感受到自己所施的魔法,她整個人都變得自信起來。指著自己的喉嚨:「聲音洪亮。」

「請所有已經將我是莉莉的事實確認完畢的非麻瓜界生物,在三分鐘之內,到二的中央大廳稍作等候,謝謝!」清亮而刻意溫柔的女聲,像廣播一樣在整個船上響起,她繼續笑着說道:「如果您沒有確認,也沒有關係,但請不要用幻身咒、隱形衣、藏匿藥水、無影劑、一葉噴霧等等侮辱在下智商的東西在我身邊停留。否則……」

「輕聲細語」的一瞬間,突然指向二層甲板離自己最近的某處——一石二鳥。

兩個顯形的紅色物體劃過一道標準的拋物線,落在蘭婀的面前。

「速速顯形……」一個掙扎著。

「還有飛來飛去?」另一個推開壓住自己的雙胞胎兄弟。坐起來望着夕陽中微笑的楚蘭婀。

「原來你真的可以一次施好幾個咒語!」

「我想是的。好久不見,喬治,」蘭婀垂下魔杖,又看看另一個:「當然還有,弗雷德。」

「……弗雷德,她認得出我們。」喬治摸了摸自己完全遮住臉頰兩側的紅色捲髮。

「我已經不覺得稀奇了……可是我們用的可是最新出產的『飛無影』。我們親自試驗過,比所有的隱身藥劑效果都要好!完全看不出空間扭曲!」

「是啊,的確是比其他人用的隱身藥劑都要好,但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會比它們好嗎?」蘭婀看着這兩個可愛的傢伙,對着他們揮了揮魔杖:「球遁鳥的淚水和斑地芒的分泌物,對嗎?你們的確非常聰明。但是……味道太重了,迎著風,你們在船尾我就發現了。」

「哦,不愧是魔法惡作劇的先驅者!這正是我們來這裏的目的,親眼看看那個在布萊克老宅里留下這麼多寶貝的高手!」弗雷德高嘆著伸出手來:「請接受我由衷的敬意!」

「敬意倒也不必,只要你把指縫裏的東西拿掉就可以了。」蘭婀笑容不變地說道。弗雷德對喬治做了個鬼臉,把染色蜘蛛網收回了口袋,有點挫敗地擁抱了她。

這之後的一個月里,不管他用了什麼辦法,換了什麼衣服,都會在背後顯出一行耀眼的綠色大字——「說是喬治,其實我是弗雷德」……此乃后話。

喬治還沒忍心告訴兄弟莉莉在他背後用魔杖幹了什麼,只是嘆了口氣:「在這樣的前輩面前,我們只有認輸的份了……還是面對現實,先去看好戲。」

「你說的對喬治,走……」

看着這對長不大的雙胞胎樂顛顛走向船艙。蘭婀回頭,看着兀自忍笑的哈利,嘆了口氣。

她抬手摸摸哈利的鬢角,有些心疼地問道:「哈利,我想,這些年,你們父子兩個相依為命,很不容易。」

「沒什麼,那些都過去了。其實我的童年過得很幸福的。」哈利不清楚她為什麼又提起這個來,他也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為某人說好話,乾咳了一聲,跟上她的腳步:「其實,老爸對我真的很好。」

「是啊,所以你站在他那邊,幫着他對付我,我也不會說你什麼。」她寬容地說着,哈利剛想要出言辯解,她卻又話鋒一轉,遺憾地說道:「但是……我不得不說,哈利,他對你,可不大厚道。」

「哈?怎麼說?」

蘭婀從口袋裏掏出來早上哈利給她的魔力恢復劑的瓶子,一言不發地拔開了瓶塞,湊到哈利的鼻端。

「噢哦!」哈利只聞了一下就皺起了臉:「像巨怪的屁!」

他表情猙獰地看着那個瓶子:「我以為它只是看起來像烏姆里奇!」

蘭婀聳聳肩:「相信我,喝起來更像。」

哈利捂臉:「原來他早就把我賣了……」這麼說,蘭婀早就知道早上幫她從船邊撿回魔杖的是斯內普——畢竟從哈利當時的位置是看不到她扔了魔杖的,而斯內普也早在她問哈利魔葯口味的時候,就知道她已經猜到他沒死……卻一直沒告訴哈利。

「這真是……太過分了!這次我絕對再也不幫他了!」就沖這瓶濃縮了巨怪和烏姆里奇精華的惡毒魔葯,哈利也決定了,從此跟老媽混!

「站在我這邊倒也不必……你只要什麼都不做就是了。」她說了一句讓哈利覺得很耳熟的話。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二的中央大廳。只見德拉科站在門口,做出一個紳士的「請」的姿勢。看看「空無一人」的大廳,蘭婀抬起下巴,噴了口氣,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走了進去。留在門外的弗雷德、喬治、哈利、德拉科,還有領着兩個小娃娃的薇若娜,幾個人擠眉弄眼滿臉興奮。

難道,這些長輩真的那麼差勁,以至讓小輩們集體不爽,關鍵時刻都只想看好戲?

蘭婀本以為第一個迎上來的會是小天狼星。所以被抱在一個噴香的鉑金色懷抱里的時候,幾乎忘了怎樣反應。

「哦,梅林保佑!我最最親愛的莉莉啊……」儘管是該死的詠嘆調,還是讓她笑着想要流淚:「本以為面目全非更加年輕的你,會比以前更加善良純真,我多怕自己認不出你!可就在剛剛,你穩準的技巧,和那總是出現在夢裏的『溫柔』的笑容,讓我確信無疑地認出了你……」

「盧修斯,香水不錯。」

他飛快地放開了手,「哦,很抱歉,我忘了,你對美好事物的欣賞標準有別於常人。」盧修斯望天假笑道。

而她卻笑着抱了回去。「這樣說的話,我得說,隔了這麼多年,你還是英俊得讓人想扇你一耳光。」她低聲笑道。

「不過,誰也比不過你。」一個金髮的中年貴婦顯現在盧修斯身邊。

「我的納西莎!」蘭婀用力地抱過去。

「我的好姐妹……」納西莎紅了眼圈。妝容淡掃,依然是天生的嫻靜淡雅。時光賦予她的,只是更自然的儀態雍容。

「我的哈利,納西莎,我……除了拆散你和馬爾福先生的婚姻,我簡直再找不到別的舉動更能表現我對你的愛了!」蘭婀哄回了納西莎的淚水。

「別說這個了。看看你!我都快羨慕死了!」納西莎拉着她轉了一圈:「你逃過了女人最大的敵人!」

「我也這麼認為,儘管她總是在詛咒梅林,但梅林的確給了她更多的偏愛。」溫和渾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有着一頭濃密棕發但已鬢邊灰白的盧平。

「萊姆斯。」

只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不需要更多的語言。她睜開有些發燙的眼睛。

「阿拉斯托!」蘭婀驚訝道:「你沒有死!」

「你這丫頭,怎麼說的我就該死似的。」穆迪退後兩步:「擁抱就算了,我的鎧甲咒是隨身的。」

「誰稀罕,有的是擁抱等着她。」臉上帶着恐怖傷疤的比爾•韋斯萊抱了上來,甚至大膽地親吻了她的面頰:「見過你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他說你是第一個說他帥的人,而我是最後一個。」芙蓉這樣自我介紹道,吻了她的另一邊臉頰。

來不及多想,她被更多的手牽住。布萊克家的大姐安多米達,帶着唐克斯們;韋斯萊一大家子人,拄著拐杖的沙克爾,笑得意味深長的張軒野——廬•張接受了她露齒微笑的「拍肩禮」,龐弗雷學姐,甚至還有……

「你好,我是赫敏。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莉莉!」面容精緻的聰穎女巫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她:「我神往著目睹你的風采已經太久了。哈利用三年的時間,每天都在向我和羅恩說你的故事!」

「哦,這太誇張了。謝謝你,赫敏。」

蘭婀開心地笑着,望望已經滿滿當當的縱長的大廳。為什麼不見……

「在找我嗎?」耳邊突然響起笑聲。

「小天狼星!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哈!作為哈利當時『僅存』的教父,我不會那麼不負責任的!倒是你……」依舊鬢髮烏黑的小天狼星露出俊逸爽朗的笑容:「我才想到,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麻瓜的事。——找機會多跟我,美女。你會發現我們有更多共同語言……」

「不過,」雷古勒斯忽然出現,攬過蘭婀的肩膀:「甜奶油色的你,看起來更加……可口了哦。說真的,莉莉,都投胎轉世了,你還非要認定某人嗎?趁年輕,多做點選擇也是可以的……」

「雷古勒斯•布萊克,既然你沒有夭折,就該用點心思找個老婆,而不是來開你老姐的玩笑。」她眯着眼睛瞟他一眼。

「你以為我來這裏只是為了早點見見你的嗎?」他牽過一個女子的手,「我的兩個最愛,你們認識一下!」

長發淡黃,眼睛奇大的清秀女子,不言不笑,用一種某人看魔藥材料的眼神從上到下將蘭婀打量了三遍。她有種做CT的發毛感覺。

「你是哈利的媽媽。」她終於宣佈道,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你是莉莉•斯內普。」

這孩子自帶靈魂掃描系統嗎?

「那……我猜,你是——盧娜?盧娜•洛夫古德?」蘭婀試探著說。

「我現在姓布萊克。」

「啊,是的!」蘭婀握住她的手使勁搖晃起來:「盧娜•布萊克!見到你真高興哈哈!雷古勒斯交給你我就放心了啊哈哈……對了雷爾,你比盧娜大多少歲來着?」她轉頭彬彬有禮地問道。

「這個,我們從未計算過,也毫不重要,或者……」雷古勒斯壞笑起來,「你其實是反對老夫少妻的?啊,那可就……」

「……太遺憾了。」小天狼星嘆道。

人群里都是笑聲被捂住的聲音。

「我說,你們大家,」蘭婀冷冷地勾起嘴角:「千里迢迢到這裏來,就是為了來看我的笑話嗎?」

「哦當然不,」盧修斯反應最快:「我們是等不及跟你團聚,給你一個驚喜啊驚喜。」

「哦,這樣啊。那就不怪大家了。不過,」她慢慢挽起袖子:「團聚也團聚過了,大家的熱情,也已經讓我受寵若驚了。那麼剩下的時間和空間,可不可以留給我『自己』,冷靜一下呢?」

「啊好的!莉莉你慢慢冷靜,不打擾了晚安!」難怪盧修斯一直站在門口。斯萊特林最識時務。

……大廳的門關上之後,人人都有種受內傷的表情,終於,小天狼星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無聲無息」,之後人人效仿。捂著肚子無聲地大笑起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家都食物中毒了呢。」看着東倒西歪的人群,哈利對薇若娜苦笑道。

卻原來,讓人集體不爽的並不包括所有長輩……

蘭婀靜靜地等了一會,然後走到梯轉角的陰影下。

「打算在那裏躲一輩子?」她故作平靜地問道。

「只是……這麼快樂的場面,沒有我最好。」

低沉,柔滑,卻帶着粗重與沙啞。大病初癒般的聲音,竟讓她瞬間安心下來。這是她此生,寧死也想再聽一次的聲音。

「我認為,搶在所有人之前的擁抱,是最讓我快樂的。」她哽咽地說。

「誰讓你是天底下擁有最多朋友的斯萊特林。」

「每個斯萊特林都可以這麼做的。」

「但只有你去做了……」

「你是在暗示我,你其實是一個膽小鬼嗎?」她打斷道。

「也許是的。但就算是我這樣的膽小鬼,你也給了他活到現在的勇氣。」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還不出來?」就像在那個記憶里,她站在原地,不敢走上前:「你在怪我?還是……你認為我不是……」

「看了那些記憶,你也許該知道一點原因。」

「喂!你非要我每一輩子第一次見到你就對你發火嗎?」她的聲音尖銳起來,兩手叉腰:「不提那段記憶還好——為什麼截斷了最後那個,你就那麼想讓我以為你死掉了?這不是什麼有意思的玩笑!」

「也許,一個死人的記憶,結束在那裏,會省掉很多麻煩。」他的聲音平緩而自嘲。

「可是你沒死!」她急迫地說道:「如果你肯給我機會的話,為了讓你下次裝死順利些,我會讓你看看真正死過的、我的記憶!」說完這些,她就有些後悔了。

有那麼一會,屋子裏只聽得到他的呼吸聲。看來,他終於轉過身來看着她了。

「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潑婦樣,」他的聲音平靜如初,毫無起伏:「我想,經過一番地獄之旅,你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說過不准你再對我用大腦封閉術。」蘭婀冷冷地提醒道。

「那麼,很抱歉。我不能。」平淡而坦然的聲音讓她心裏一痛,「早就忘記,怎樣不用大腦封閉術生活下去。這就是我要說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果我對你說這些我都不在乎,你是不是還會想出什麼『不一樣』的事,來向我解釋你為什麼會覺得沒臉見我?」她氣得臉色發白,開始微笑着來回踱步,「讓我替你想想,也許,你缺了胳膊少了腿?或者納吉尼咬斷了你的脖子讓你高位截癱了?還是你變成了瘋眼漢的樣子?不過,最能說服我的,是你在這三十年裏愛上了別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絕不會再糾纏你……哦,那不會是個男人,所以你才不……」

陰影里傳來短促的噴氣聲,他簡單明了地打斷了她越來越跑線的猜測。

「我老了。」

蘭婀愣住了,她停下腳步,快速地眨着眼睛,終於搖著頭,輕輕地笑了起來。

「哦,梅林……我扔下了你和一個孩子,一去三十年,變成另外一個人出現在你面前。你有成千上萬個理由可以拋棄我。而現在,你卻用了最白痴的那個……」

她猝然舉起魔杖,大吼道:「人形顯身!」

無形的魔法沖向窗前的虛空,卻沒有任何改變,連對方揮魔杖的聲音都聽不到。「清水如泉!」她不死心地叫道。水柱被引向大廳中央的水池。「飛沙走石!」魔咒剛剛躥出她的魔杖就改變了方向,哐啷一聲擊碎了窗玻璃,嗚嗚的風聲讓她愈加氣急敗壞。「火焰熊熊!」精美的地毯上出現了大大的圓形焦痕。從始至終,她連他的確切方位都難以確定。

「白費力氣。」他的聲音忽然在她面前響起:「剛剛恢復的魔力,你覺得,能打敗現在的我?」

她的神情忽然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絕望。咬牙,再咬牙。她轉身就要離開。

一隻手伸出來,握住了她的。讓她無法掙脫。

那手,連骨節都帶着硬硬的力道,乾燥,堅硬,而且冰冷。

他對着並沒回頭的女子出聲問道:「現在,誰才是那個膽小鬼?」

「既然我已經配不上你了,那不如……」不如怎樣,她說不下去。

「恰恰相反。如果你願意回頭,就會知道……」他的聲音變得冷漠生硬,放開了手,退後兩步:「莉莉,看着我。」

其實,將她趕走是很簡單的事,只要說一句,你不是莉莉。但是,他卻叫她莉莉。

直到這一聲呼喚,她才找到了自己。相信了自己,真的是他的莉莉。

她慢慢回過頭來。只看一眼,只是看看……只要看到他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那麼,就算他厭倦了,從此再不見面,她也甘心。

清新的海風從沒有遮擋的窗口吹入,輕拂着她散亂的黑髮。也吹動了他黑色的袍子,像黑夜裏的影子,卻不再是那一頭黑鬒鬒的頭髮,還是她為他修整過的模樣,卻早已灰白。被風吹亂的鬢角白得尤其刺眼。察人觀耳後,隱約可見的頸后皮膚,蒼白而鬆弛。眼角的紋路越重,眉間的深痕更深。青筋凸起的手中,扶著一支光滑發亮的黑色手杖,加上那空洞而顯得有些疲憊的神情——

這一切,都簡單而殘酷地寫着兩個字:蒼老。

而這一切,她在看過一遍之後,便不再理會。只是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那即使落入整個銀河,也會瞬間吸納包容的,黑洞般的眼睛。

她的心落在了裏面,她想把它找到。

「西弗勒斯。」她笑了,眼中有淚光閃動,終於允許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因為,終於可以得到回應。

「莉莉,莉莉絲。」他輕聲說道:「上一次初見,明明是你大我一倍還多,而現在,你看到了?很顯然,上蒼把累積給你的歲月,全都附加給了我。」

「我喜歡這種福利。」她故意壞笑道。走近一步,他卻後退了一步。

「在聽從那種格蘭芬多般的衝動之前,你可以先想一想,值得么?」

「什麼值得不值得?」

「你的家人,你的家鄉,你的學業,和你的未來。這都是你應該考慮的,不是么。」他冷靜地說道:「而現在,你要放棄這青春而向上的一切,只為了繼續……一段感情,陪着一個老人度過餘生,直到無法挽留他的生命。這,值得嗎?」

「那你呢?封閉了自己的心,再不讓任何人進入,只留給那一個人。為她艱難地活着,為她撫養孩子,為她報仇,只為了相信那個已經死去,從未兌現過諾言的女人會回來。這,又值得嗎?」她笑着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忘了告訴你,在緊張的時候,你的手會發冷。」

久違的懷抱,顫抖而有力。熟悉的氣息繚繞在耳邊,讓她神魂顛倒。卻埋在他的胸前委屈地流淚,終於狠心咬上一口。

卻只換來他一聲輕笑。

他們緊緊地擁抱着,帶着難以抑止的戰慄,就好像,他們的手也在為對方的真實存在而驚喜激動。

終於,走過了光陰,走過了生死,走過了無盡的魂夢痴纏,夢醒的時候,她找到了他的胸膛。

終於,等盡了年年月月的孤獨,等盡了日日夜夜的煎熬,時間的盡頭,他等到了她的懷抱。

不約而同的,他們發出深長緩慢的嘆息——就像那是一個魔咒。他們都感到了這種咒語帶來的改變。

有些人的存在,同他們兩個一樣,就像是被分開的魔文字母。沒有彼此的時候,他是他,她也還是她。但是,隨着一句「如是我思」,當他們向彼此走去,帶着原本的自己,相聚在一起,便成為了一個完整的魔文字母,代表生命,或者是愛,找回了屬於對方同時也是自己的無邊魔力,擁有了他們全部的真正意義。

他是她,她也便是他。再也不分彼此。

「如果你真的想將我掐死,不妨試試脖子,」過了一會,他慢吞吞地說道:「你勒得我快要吐了。」

她流着淚嗤笑出聲,放鬆了手臂:「我決定了,以後每天早餐都給你一杯失聲藥水。」

「別浪費魔葯。」

「說得對,我有更為節能環保的辦法。」她說着抬起頭,吻上了他。

冰冷的唇,漸熱的吻,他們像沙漠裏走出來的流浪人。

「你確定,還要這樣的我?」西弗勒斯不確定地問道,卻緊緊地將她揉在懷裏。

「你一定要這樣嗎?」她反問。

「怎樣?」

「騙得我暈頭轉向,氣得我暴跳如雷,傷得我死去活來,還要在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想要走掉的時候,讓我欲罷不能?」

「總要確定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傻,情願跟我這樣一個……」

「再說這種混蛋話,我就真的被你氣死了!」她帶點威脅地說道,然後嘆息著笑了起來,望着眼前霜白的鬢髮,在他耳邊說道:「相攜白首,是我上輩子沒有謀求到的結果,謝謝你讓我這輩子可以提早看到。」

他的唇輕輕地蹭蹭她的額頭,張開又合上,找不到想說的話。

……

「篤,篤篤。」有節奏的敲門聲。不用猜是誰。

來開門的是眼睛紅腫的莉莉。身後的燈光明滅間,隱約看到大廳里滿地狼籍。

「有什麼好看的,」蘭婀因為尷尬而綳著臉,沒好氣道:「有事就說。」

小天狼星靠着門框,指著自己和盧修斯笑道:「哦,沒什麼,我是來叫你下去吃飯的。他是來收屍的。」

「我就不吃了。」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中,斯內普穩步走出來。

「天哪,斯內普老弟,你還活着?我還以為你會死……」

「鎖舌封喉,」莉莉面無表情的收起魔杖:「我也不吃了。」然後挽著西弗勒斯離開。

盧修斯不慌不忙地給自己一個解咒:「我說莉莉,你再不改改這隨便向身邊人施咒的毛病,早晚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兒子親手抓緊阿茲卡班的!晚飯我會叫人送上去!」

沒人理他。

兩個男人抱着肩膀鬱悶地看着他們走遠。

「戰爭結束多少年了?」小天狼星瞪着走廊盡頭問道。

「快有十三年了,怎麼?」

「我說,怎麼戰爭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還總會產生一種衝動,想把斯內普狠狠揍上一頓呢?」

「現在……我也有點這種想法。」盧修斯皺着眉頭。

兩個鬥了很多年的傢伙相視一笑。

「嗯,改天找個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兒子倒戈了,孫子被俘了,現在連盧修斯都變節了,教授你是有多遭恨啊……

嘛,大家要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教授比莉莉多活了三十年,所以,他也就比她多了三十年的進益,魔法啦,知識啦,魔力啦,還有彆扭啦……都已經比她當時要高超得多了嗯。於是,瓦們好勝好強又好學的莉莉童鞋,怎麼會甘心服輸呢,所以她要趕快地向西弗童鞋看齊,魔法啦,知識啦,魔力啦,尤其是彆扭啦……

OMG,我腫么會搞出這麼兩個欠揍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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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兩生花・另一個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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