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思念成疾,已有葯醫

033 思念成疾,已有葯醫

初陽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裡照耀著,一點也毫不吝嗇,只是會遲到而已,從不缺席。

戴葙騎著自行車去書店買資料,街上行人不多,冷冷清清的。

買好資料,放在自行車裡面的小簍子里,正要往家裡趕,就看到了路邊一個男孩子拿著地圖在仔細研究,嘴裡念叨著些什麼。

男孩子的白體恤上面沾了些不少的灰土,黑色長褲也是沾了些不知名的污穢物,白色帆布鞋看清了,是路邊的下水道里的黑色泥漿。

戴葙走過去,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在邊上籠罩著,有些好奇的問,「你念經呢?」

聞言,男孩子一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漂亮女生,推著自行車慢慢走著,微微的光芒在她身上燙了個金邊,是那樣的耀眼,尤其是那雙眼睛,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清澈眼眸。

男孩子看她看了有一會兒,抓了抓頭髮,才敢出聲問,「你是戴葙吧?」

戴葙看著他,面孔陌生,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很熟悉,畫面一轉,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她說話是很結巴的,記得當時說這雙眼睛是清澈見底的河水裡的魚,有著七秒的記憶,當然,這只是說笑罷了。

戴葙看著他,摸了摸下巴,略做沉思,有些警惕的問,「你是誰?」

男孩子把手上的地圖一收,卷在手裡,看著戴葙笑了一聲,「我是蔣鑿,沒想到我還能記得你。」

戴葙微微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九歲的男孩子,有點不太相信,這完完全全走樣,不再是那個胖嘟嘟的小屁孩了,只是看著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突然眼眶一紅,「還真是你。」

蔣鑿說,「葙葙,這麼些年還好嗎?」

兩個人很多年沒見了,自然情緒都有些激動,蔣鑿眸中閃爍著亮光。

「挺好的,」戴葙推著自行車慢慢走著,似是想到了什麼,「你這些年去哪了,怎麼會到這裡來?」

蔣鑿笑,笑得那麼勉強,「我爸媽離婚了,我跟我媽在這邊,最近剛轉學過來,想來找你,試試看能有多少運氣。」

戴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勉強笑著的蔣鑿,想要在說些什麼,也把話咽回去了。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蔣鑿捏了捏手裡的地圖,看著低著頭的戴葙,「葙葙,你……真的還好嗎?」

「嗯,真的很好的,」戴葙看著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去家裡坐坐?」

「不了,」蔣鑿拒絕,柔聲道,「你家裡的事情我知道,我要去了,我前腳走,你後腳就被說,不想看到你受這樣的苦。」

蔣鑿的關心,戴葙也只是微微一笑而過,看著他扭捏的樣子,「嗯,那行,以後學校見。」

說到這個,蔣鑿終是好奇,「你的年齡,上四年級確定沒事嗎?」

戴葙搖搖頭,「沒事,前些年改了,比實際年齡大了兩歲。」

一時間,蔣鑿無話,靜靜的看著戴葙,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楚。

「那我走了,」蔣鑿往戴葙手裡塞了張紙條,「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你記一下。」

蔣鑿不等戴葙說話,就往一個巷子里跑去了。

戴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發愣,舅舅和舅媽離婚了?

肩上被人輕輕的一拍,戴葙回頭,看到了滿臉汗珠的易易,沒來由的微笑,「你晨跑啊?」

「嗯,」易易應了聲,拿著肩上搭著的毛巾擦汗,看到她車簍里有瓶礦泉水,只有半瓶,「你喝過的?」他問。

「嗯,」戴葙剛應下,就看見易易拿起擰開蓋子就喝,不免有些氣惱,跺著腳說,「那是我的。」

易易笑著抹掉了嘴邊的水漬,把還有一半的水放進車簍里,「還有一小半。」

戴葙白他一眼,推著車子往前走。

易易在後面偷笑,笑著笑著就感到不好受,完了,她的零花錢又沒了。

把車子鎖好,回到家,戴葙才不管易易是不是還在後面喊她,把門一關,易易的聲音就隔絕在外。

戴招在陽台上打電話,看到戴葙在客廳里,就下意識的把電話掛斷,在外面抽了支才進來。

戴葙在飲水機那裡倒水,剛喝了一口,就看見戴招走過來,便問,「爸爸,怎麼了?」

戴招愁眉不展,身上還繞著淡淡的煙霧,清了清嗓子,「葙葙,你看見蔣鑿了?」

戴葙看他,不一會兒點點頭,「嗯。」

戴招瞭然。

過了好一會兒,戴招坐下,也讓戴葙坐下,「葙葙啊,有些事不要和他說得很細,一兩句帶過就行。」

戴葙捧著水杯微微頷首,什麼也不問,見戴招不再說話,才起身回卧室。

最近家裡很清靜,戴弦和戴晚經常和元婉里在外面玩,畢竟是秋天了,秋高氣爽的,又不是高溫天氣,帶出去玩一玩滑滑梯,做鞦韆,轉呼啦圈,或是在散步,買一些小零嘴。別提有多開心呢。

可惜了。戴葙只能得到的是戴弦悄悄留著的,也只能悄悄地躲在卧室里吃。

有一次,戴弦帶回來薯條,戴葙就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兩根,在吃戴弦帶回來的薯條時,戴晚闖進來。

不免得了一頓罵,從那時起啊。

戴葙再也不吃了。

現在抽屜里還有戴弦留下的糖果,放在那裡好久了,久到都想不起來。

趁路鋥去飯店和萬語語見面,千遖有事出門。

兩個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家裡只剩姜秋父子,姜寞在客廳看電視劇。

在廚房裡躊躇了很久的姜秋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出去,端著一個果盤,放在了茶几上,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目光全落在姜寞那裡。

姜寞覺得有些奇怪,就笑著問,「爸,你怎麼了?」

姜秋想了想,「小寞,爸爸和你說個事。」

「嗯,」姜寞應聲,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小,專心的看著姜秋。

「要是爸爸食言,你會生爸爸的氣嗎,會不理爸爸嗎?」將去急切地問,也在很努力的平復自己的情緒。

「爸爸,」姜寞欲言又止,看著看不出蒼老的爸爸,還是當年那個帥氣的男人,他笑著說,「我不會生爸爸的氣,我理解爸爸的。」

像是捕捉到了一絲希望,可只是一剎那,姜秋的眸子暗了暗,語氣很淡的,「真的嗎?」

姜寞忙挺直脊背,很沉重的看著爸爸,「爸爸,能告訴我,那個阿姨是誰嗎?」

姜秋一愣,忙抬起頭,對這句話一時間不大理解,就又問,「小寞,你說什麼?」

姜寞臉上浮現了稚嫩而成熟的微笑,摸著下巴故作深沉,「我想想,是楊阿姨嗎?」

姜秋點頭,「嗯,是她。」

姜寞走到姜秋面前,伸手去抱了他,下巴抵在寬厚的肩膀上,微微笑著,「嗯,爸,和阿姨好好的,我可以當花童,我想易易那傢伙和我的想法一樣。」

姜秋也抱住姜寞,很溫柔的說,「謝謝。」

第一場雪來的比較早,一早醒來打開窗,就看見了地面上鋪了厚厚一層的雪。

只是這一年,沒人再下去了。

都在家裡,看電視,看書,玩遊戲,過著乏味又不能拋棄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在屋裡看書的千遖又接到了那個女人的電話,這一次,他終於動搖了。

放下書本,就起身去穿了厚衣服,圍著厚厚的圍巾,也把帽子戴上,雪地靴穿上以後,便輕手輕腳的出門了。

姜秋在廚房裡做飯,想要告訴他要帶傘啊,可是走的太快,門也關的快,說的話,千遖完全沒有聽到。

小區外面的一家咖啡館,千遖在舒緩的音樂里,來到了指定的桌子,看到了一個女人。

娟秀的一張臉被化妝品掩蓋的很好,看不出她的病態,只看到了枯瘦的一雙手正握著咖啡杯子,一點一點的抿著苦澀而微甘的咖啡。

千遖走過去,服務員也跟上來,千遖只是隨意點了杯飲品,就看著眼前的女人,不說話。

「我手術那天,你會去的吧?」女人一出聲,聲音就出賣了她。病態的嗓音的話才落下,就輕微的咳嗽了聲。

千遖下意識地就伸手,可能是想要去給她順順背,讓她舒服些吧。

桌上放了一杯服務員剛送來的飲品,千遖端起來也喝了一口,卻是皺了眉。

「怎麼了?」女人問。

千遖放下杯子,看了努力擠出微笑的女人,「太甜。」

女人笑笑,從旁邊的挎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遞給他,「這是我給你留下的資產,都過戶給你了,你看看。」

千遖接過,放在一邊沒有看。

「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千遖問。

女人笑笑,「阿姨吧,那個字我不配。」

若是,連阿姨二字也不配。

千遖點頭,輕輕抿了抿嘴唇,捧起那杯飲品又喝了一口,這次不甜了,苦的很。

沉默了許久,千遖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女人,「嗯。我會去的,你好好休息。」

「嗯。」女人應聲。目送他離開。

楊莧無事,便帶著易易易漾兩人去姜秋家,這是第一次去,心裡不免很緊張。

看出了她的緊張,易漾過來挽著她的手,柔聲說,「媽媽,別緊張。」

楊莧笑,卻緊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的確,她這樣的年紀還能遇到心愛的人,還真的是難為情。

把圍巾全裹在頭上,易易過來看著她們兩個,催促道,「哎呀,快點,姜叔叔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連姜寞那小子都打來了。」

走到樓梯口,也恰好遇見了千遖,千遖愣神間,看到她們一家三口,點頭表示打過招呼,就快步走上樓了。

看他很少這樣,易易擔心,問,「阿遖,你怎麼了?」

「沒事,」千遖說這句話的時候,嗓音有些啞,他並沒有因為楊莧一家三口來這裡而生氣,而是事出別由,就轉身過來,「阿姨,別因為我壞了心情。」

楊莧點頭,「謝謝。」

姜秋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看到楊莧拎著不少的水果零食,手都被勒出紅印,忙上去接過來,「來就來了,別帶這些。」

「給孩子們吃。」楊莧笑,輕輕的推了易漾和易易往前一步,示意他們兩個帶路。

易易和易漾常來,熟門熟路的走進去。

姜寞從門后跳出來,一把抓住易易的胳膊,「嘿,你來了。」

易易笑,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往沙發那裡去,茶几上早已備好了水果零食,還有飲料。

易易坐下,抓了把瓜子開始磕,姜寞坐在他旁邊,也和他一起磕著瓜子。

瓜子皮磕了一堆,放在桌上,地上一點都沒有,不磕了以後,易易又去找垃圾桶,全弄進去垃圾桶。

易漾在一邊捧著飲料喝,有些無聊,就跑去找了千遖。

千遖在屋裡整理一些資料,見她進來就停下了動作,「漾漾,你先出去,我整理一下就出來。」

易漾微笑著點點頭,就輕輕的退出來,站在門口等他。

看到千遖不時的抬手,肩膀一抖一抖的,易漾愣住,這是哭了?

易漾輕輕的走過去,把門也輕輕的關上了。

千遖出來,臉上雖沒有淚痕,但是眼眶很紅,袖子也微微濕了。

易漾假裝沒有看見,就拉著他的袖子往沙發那邊走,坐下后,問他,「阿遖,你吃糖果還是瓜子?」

糖果吧,至少心裡還能有點甜,千遖這樣想著,可是脫口而出的是,「鳳椒雞爪。」

易漾在袋子里找到了幾隻,全放在他面前,「都給你。」

「謝謝,」千遖拿起撕開包裝袋,輕輕咬下一口,辣味逐漸蔓延在唇齒間,以前不明白葙葙為什麼喜歡這個鳳椒雞爪,看來,他現在懂了。

易漾覺得有些冷,就把沙發上的枕頭往身上放,只露出了個小腦袋出來,看到千遖這樣,就又笑著說,「阿遖,葙葙也喜歡這個,最喜歡她吃完了還能在拼出來原型。」

「嗯,她說這樣叫不辜負美味的雞爪,」千遖只咬了一口,就拿在手裡,好久都沒有再咬第二口。

姜秋和楊莧在廚房裡,一個洗菜,一個切菜。

到現在,楊莧還是很緊張,她拿著小蔥在擇掉枯葉,顫顫的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姜秋輕輕笑了聲,「我也覺得在做夢,就是很真實的夢,讓她繼續美下去。」

楊莧點頭,「嗯」。

她臉上的喜悅和幸福,在姜秋的腦海里跑了一遍又一遍,姜秋笑著,看著她,「嗯,過年跟我回趟老家,儘管我父母都不在人世,我還有岳父岳母呢,回去看看他們老人家。」

「嗯,好,」楊莧應了聲,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能去看看她嗎?」

手中的菜刀差點落在是指上,姜秋看著楊莧,也是沉吟了好久,才說,「嗯,我帶你去見她。」

夜深人靜時分,姜秋獨在陽台喝悶酒,坐在藤椅里看著寒夜的星空,寒風吹來時,竟覺察不到絲絲涼意,或許是酒精幫他蓋住了這份寒冷吧。

不知不覺睡去,夢裡是一排排白楊樹,秋風掃過來,片片落葉在天空打旋,樹下站了個女人,正一步步朝他走來。

秋風吹亂了女人的秀髮,細細的髮絲在臉上滑過,女人把頭髮勾到耳後,柔聲細語,「你終於能走出這步了,也不枉我守護這八九年,你有了辛福,有了完整的家,有著可愛善良的孩子,我也放心了。」

聲音就這麼低低沉沉浮浮,似落葉般的輕盈在耳邊呢喃細語,姜秋伸手要去抓,卻不料手中的酒杯掉落,碎了一地玻璃,不少的玻璃渣子也進了鞋襪。

剛剛那個聲音,的的確確是小荔的。

姜秋站起來看著這寒夜裡的星空,白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把閃耀著細小光芒的星星全給掩蓋了。

「小荔,」他呢喃著,手在陽台上的扶手上輕輕地撫摸著一指厚的雪。

鵝毛大雪在夜間襲來,也帶走了思念的人,若有輪迴之境,真的好想看看你。

真的能期待著回到以前,哪怕多貧窮,都要買一台相機留下你的容顏,也不會到了今日,那個容顏漸漸模糊不清,才會有個人一點點的走進這顆千瘡百孔的心。

姜秋看著雪,雪落在他身上,厚厚的一層,那一夜,恨不能真的一夜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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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姐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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