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夢的開始

002 夢的開始

無論怎樣哭喊,怎樣認錯道歉,也不管怎樣搖晃已經沒有體溫的人,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沒有任何反應。

易易對戴家恨到了極點,他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目光如錐子一樣直直的看著戴晚:「葙葙走了,你可滿意?」

戴晚腦子瞬間黑暗,她不明所以的望著易易:「什麼意思?」

易易強忍怒氣,把悶在心裡多年的怨恨全數吐露:「她落難時,你們還倒打一耙,女人就得把苦往肚子里咽。你怎麼不咽啊,你也知道生活苦是不是?」

戴晚一點點的倒下去,癱軟在冰涼的地上,因這些話她都能腦補起戴葙這十年受得苦。

楊大夫打來電話,易易滑開接聽鍵,楊大夫的話聽的易易耳膜都要震碎,掛了電話,他居高臨下的俯視戴晚:「她的證件失效三年了,你做了什麼?銷毀?睜眼說瞎話的編排她,你可真是一個好妹妹啊!」

易易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你們真惡毒。」

戴晚堵的啞口無言,說起來,她才是害死戴葙和哥哥戴弦的兇手。

戴葙的證件不齊全,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證件能證明她就是戴葙。

易易大為痛心,在她留在醫院的衣服里找到了鑰匙,看到了三千塊錢和一張紙條,紙條的信息是她這「失蹤」三年來所住的地方。

來到偏僻的城中村,最裡面的一棟破敗的小樓的頂樓,一個搖搖欲墜的小鐵房,外面擺滿了好多的花花草草,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搬花弄草。

易易開了門,小小的一個房間,裡面乾乾淨淨,為數不多的傢具擺放的整齊,桌上的一個玻璃杯里還放著修剪下來的即將枯萎的花枝。

書桌上的一個盒子里全是她這些年寫給易易的信,厚厚的一沓沓。

柜子里一本又一本的日記,每一本日記都那麼厚,每一篇都寫得滿滿的,全是對易易的愧疚與愛意。

易易熱淚盈眶,終日鬱鬱寡歡的臉上滿是痛惜,他抱著裝信件的盒子,兩眼無神的望著柜子里的日記。

「葙葙,你走了,我怎麼辦啊,」最終,壓抑了許久的易易嚎啕大哭起來,他趴在戴葙曾經枕過的枕頭上,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兒都打濕了枕頭。

在門外的千遖觸景傷情,抬起手背把眼淚擦了擦,挺直脊背走進來,把接收到的文件大致說給他聽:「易,據監控調查得到的消息,再經過了核實,葙葙她這三年走投無路,她用了藍筠這個名字在賓館做保潔員,出事的那天晚上,她被人劫持,搶走的錢是賓館的。」

易易坐起來拿出煙來點燃,走到小房子外面,他靠著門,吸了一口煙,輕輕地吐出來。

猛然間,他像是看到了什麼驚異的事情,他仍靠著門,煙就那樣讓風一點點的吹滅,直到燃到了煙蒂,燙到了手指,他才從始料未及的驚詫中回神過來。

這個角度看去,是遠處高高的大樓,那是他之前買的婚房,兩個人準備要開開心心的住進去時,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把兩個人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

易易的鼻子酸酸的,他回到屋裡,輕輕地坐在她曾躺過的床,輕輕地觸摸她的枕頭。

好久,他才抬頭望了眼千遖,自打戴葙消失以後,長期睡眠不足,眼窩發青,瞳孔都是紅紅的。

更別說戴葙離世后,他成天鬱鬱寡歡,以淚洗面,一天到晚的就抽煙喝酒,精氣神能好到哪裡去。

易易哽了一聲,漂亮的手指輕輕地捏了眉心,他又低著頭,緩了好久,才說:「千遖,她走了,我們的愛情她帶走了一大半,我的心空落落的。」

千遖走過來,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兩手搭著他的肩膀,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淚珠,他心裡一顫,疼得厲害,他說:「她也帶走了我的愛情,你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居然連一個小女生都找不回來,真是白白的掛著個愛她如骨的頭銜。」

初冬的太陽曬著都還是那麼冰冰涼涼,被初冬的太陽照的更加冰涼的墓碑,鑲嵌著一個美麗動人心弦的女人的黑白照片。

她的眼睛很漂亮,裡面有含情脈脈,有哭泣后的苦笑,有開心后的開朗一笑。

她的梨渦淺笑,她的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她最煩劉海,因此她的額頭都乾乾淨淨的,有一點碎發都要拿可愛的小髮夾別上。

兩束鮮艷奪目的玫瑰花安靜的躺在墓碑前,微風輕輕起吹起,玫瑰花也輕輕地搖了一下,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易易的手搭在寒冷的墓碑上,輕輕地觸摸了鑲嵌在冰涼的墓碑里的照片,她的笑容永久的定格了。

千遖看著,一想起這些年來的單戀,戴葙的遺物里,對他的隻言片語都不曾有,他望著她的黑白照片,牙齒都在打顫,腮幫子酸溜溜的,連眼睛,鼻子都酸澀,他捂臉蹲下去,無聲無息的哭著。

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從拐角處走過來,懷裡抱著一束滿天星,裡面加了幾朵洋桔梗,戴晚雙眼空洞無物,眼窩都腫著,輕輕地把花束放在戴葙的墓前。

戴晚摸著冰冷刺骨的墓碑,瞬間潸然淚下,她兩眼都被淚水給弄的模糊,凍的僵硬的手指輕輕地碰了戴葙的臉,低聲細語。

「對不起,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不是我親姐姐,我就不會這樣了。我嫉妒你有兩個男人對你的寵愛,才會變本加厲的害你,我以為和你有血緣關係就可以放肆的欺負你,害你,編排你,可是現在我知道真相了,我才是罪人。」

易易在一旁對戴晚的出現視若無睹,可聽到這話,他氣憤的拽起戴晚的手,待她站直身體,揚起手啪的一掌就打過去,噁心道:「葙葙對你那麼好,你……你也太噁心了。」

戴晚捂著疼痛的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來,她抽泣著,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千遖,和易易,她哭著說:「千遖,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是有意要害戴葙的,我真的是很愛你啊。」

「我不需要你的愛,」千遖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打開車門在車裡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才驅車揚長而去。

他滿腦子都是戴葙,想起自己找了戴葙三年,對她的愛到了極致,他千遖愛戴葙,就想要一句話,哪怕一個字都行,可是到最後一頁,什麼都沒有。

戴葙愛易易愛到了骨子裡,他千遖何嘗不是愛戴葙愛到骨子裡,可是仍舊不及易易一分。

千遖腦子瞬間黑暗,又霎時間空白,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來到了海邊,想也不想的就下車,往海邊的礁石走去。

他坐在礁石上,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煙,腦子空白了一天一夜,他連寒冷都已經忘記。

易易發現千遖時,他已經在海邊成了個冰人,嘴角微微揚起的笑,食指與中指間還有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易易再次站在墓碑前,這次多了千遖,他的笑也成了定格。

易易不敢再停留了,他回到戴葙的住處,照著她的遺囑,把她養的花都澆了水,修剪了枝椏,他回望著寂靜無聲的房間,突然笑了笑:「葙葙,我可能是最後一次給花澆水了,你不要生氣好嗎?」

臘月的冬日暖陽里,小房子里,易易懷裡拿著一本日記,一頁一頁的翻看,看一句話他都能哭兩三次,待他看完了戴葙留下的日記和信件,他腦子裡都是他們曾經的酸甜苦辣咸,人生就像是五味雜陳,一點點的倒出來。

易易閉著眼睛都能看到戴葙的一顰一笑,一蹦一跳,她的可愛,她的耍賴,她的活潑,她的開朗,她的悲傷,她的喜悅……

易易的笑在臉上僵住了,他泛青的眼窩一顆淚滑落下來,啪嗒一聲落在了日記本的那一句話上:易易,你說,當時我們都勇敢些,結局會怎麼樣?

易易不知道結局怎麼樣,但他知道,他回以另一個方式和她相聚。

空曠的墓地里,一個月內添了三座新墳,一左一右的是帥氣的男人,中間那個是個美麗的女人,他們都在笑,好像又在哭。

哭成了淚人的戴晚在千遖墓碑面前哭哭啼啼,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對我,我的愛對你來說就那麼廉價,那麼不起眼嗎?」

戴晚望著戴葙的照片,想起了前些日子戴葙說的再見,原來真的是再見,再也不見!

戴晚跌跌撞撞的來到戴葙住的地方,原來那麼近啊!

屋裡兩個打扮樸素的女人在收拾戴葙留下來的遺物,戴晚看見了,站過去說:「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動我姐的東西?」

「你姐?」聽到這話的易漾猛然抬起頭,看了門旁的戴晚,冷笑一聲:「你沒資格喊她姐!」

易漾快速的把東西收進行李箱,看了還在柜子里搬東西的燕小宥,喊道:「你快點。」

燕小宥把搬出來的日記本放進行李箱,拉鏈拉好,拉起拉杆箱就往外走,走到戴晚旁邊,假裝沒看見撞了一下戴晚的肩膀。

措不及防的碰撞,戴晚痛得跌倒,望著他們的離去,她蹲在牆角抱頭痛哭,這一切,都毀在了她手裡。

望著關得嚴密的門,只在縫隙中才能看見裡面的一絲風景,那曾是戴葙生前的避風港,避她這個魔鬼的港。

戴晚想破了腦仁,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戴葙為什麼會在這。

初冬將至,寒冬降臨,薄雪已來。

裹上大棉襖的戴晚頭髮蓬亂,臉上滿是淚痕,眼窩鐵青,重重的黑眼圈染上了眼窩,衣服口袋裡還有一瓶沒有開啟的啤酒,一包抽得只剩了兩隻煙的煙盒,她手上還抱著一束花,裡面這次全是玫瑰花,香氣怡人的玫瑰花。

這是她最厭惡的花,可現在,她每隔幾日都會買上一束送到戴葙的墓前,再喝上一口酒,點燃一根煙,凝視著戴葙的相片許久許久才去看旁邊的千遖。

「我只能買花給我姐,你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這話倒是在反問千遖,可仍舊只是看到定格的笑,戴晚用牙開了啤酒瓶,仰頭咕咚喝了一口,又瞧了一眼千遖,彷彿在說。

瞧,我現在自甘墮落,戴葙都不管我了。

戴晚渾渾噩噩的喝完了一瓶啤酒,打開煙盒拿了支煙出來點燃,夾在指尖任由寒風吹滅,她含著眼淚梗著脖子說:「戴葙,姐,你看,你不是最討厭煙味嗎,你怎麼不來管管我呀?」

沒人應答,只有寒風呼嘯而過,戴晚跌跌撞撞的拎著空酒瓶離開,來到大街上走了一圈一圈一圈的。

人總是很奇怪,在失去一個摯愛的人的時候,才會無限聯想起曾經的美好生活,當這些都成了回憶,連看到那個人都是奢侈。

戴晚坐在寒風凌冽的街頭,一會兒哭一會笑,她看見路過的人指指點點,時而竊笑,時而咒罵。

戴晚知道她現在這個樣子,和一個瘋子沒有區別,或者說她現在壓根就是一個瘋子。

一個瘋子在街頭坐了一天,到夜幕降臨時,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還飄起濛濛細雨,全都落在沒有任何防雪擋雨工具的戴晚身上。

戴晚腦子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回家的路,她不知道家人的聯繫方式,唯獨記得,那片空曠的地上有三個人的微笑在那裡,她只有在那裡才看見她的笑。

想起他的笑,她臉上就洋溢著幸福。

想起他的笑,她就知道那是姐姐的避風港和摩天輪。

想起她的笑,就知道這是姐姐最幸福的時候。

可惜,現在是定格了的微笑,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

戴晚渾渾噩噩的一步一步的在雪地雨夜裡行走,路燈下微黃的燈光照著,地面上白雪映了層光。

戴晚不知不覺來到墓地,只覺得天旋地轉時,有一個身影特為熟悉,但她想不起來是誰。

黑呢子大衣襯得男人的身形很帥氣,只見他在路燈的照應下,他把白玫瑰花束放在了戴葙的面前,輕聲細語的對她說:「走好,哥哥每天都給你送最愛的白玫瑰花。」

戴晚清醒了,看著那個人的背影輕輕地喊了一聲:「姜寞?」

姜寞回頭,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戴晚,面色剎那間變得冷漠,眼神直直的盯著她,也只是不屑看了一眼,就轉身走向自己的卡宴,打開車門坐進去。

正要發動,戴晚正站在車窗外,用力的拍打著車窗,姜寞下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懶散的問:「什麼事?」

「你是誰?」

戴晚明知故問,這個大他們兩屆的男人是學長,可在私底下,她並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姜寞的手機在車座響了一遍又一遍,他也無視掉了,對眼前的戴晚兜頭兜腦的丟下一句話:「你沒有資格知道我是誰,十個人的友情被你毀得支離破碎,滿意嗎?」

一陣寒風襲來,戴晚腿一軟,就跌倒在地面上,兩隻眼睛里全是恐懼,全身上上下下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望著他,喃喃道:「我只是太愛千遖了。」

姜寞沒有憐香惜玉的態度,話語更是語出如冰刀,一點一點的刮下去:「你愛千遖,那是你的事,憑什麼把戴葙牽扯進去,你的愛太惡毒,沒人能承受。」

大雪紛飛,地上覆蓋著一個人,她滿眼淚花,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如行屍走肉般走在大街上,腦海里都是曾經的回憶。

戴晚回到家,還是抱起了一瓶啤酒,坐在沙發上,腦子空空蕩蕩,一個打盹兒,加上酒精的作用,她開始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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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姐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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