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二人初見

018 二人初見

戴葙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屋子裡,關上燈以後,屋裡漆黑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

害怕之餘,壯著膽子爬下床,來到窗戶邊上,把窗帘布拉開一條縫,外面的路燈的光芒就折射進來。

屋裡有了光亮以後,戴葙不再害怕,她踮著腳尖站在窗戶邊上往外看。

街道上沒什麼人了,只有一兩個醉漢在路邊歪歪倒倒。酒瓶子也軲轆軲轆的滾去一邊。

戴葙記得哥哥說的話,遇到醉酒的人,一定要遠離。

她回到床邊,踩著一個小凳子爬上去,躺在軟和和的枕頭裡,拉被子過來蓋好,含著眼淚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天花板。

忽然,除了只有路燈的光芒的屋子裡,門縫那裡有一束光折射過來。

戴葙趕緊拉了被子蒙著頭,一點聲音都不敢發不出來。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酸臭味,這是蔣小瀾剛剛嘔吐過後,在屋子裡殘留的味道。

蔣小瀾在門口看了一眼,邊擦了嘴邊的酸水往卧室走去。

得知自己懷孕十二周,一個痛感在心裡攪來攪去,蔣小瀾躺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連脾氣都無由來的給壓了下去。

戴弦在嬰兒床里睡得很香甜,小手做投降狀,成了一個大字的體型。

關掉了燈,只留了一個小夜燈,屋子裡不明不暗。

忽然一個人影在這暗淡的屋子裡的牆壁上落下了一個影子。

戴招迷迷糊糊的起來,看著毫無睡意的蔣小瀾,把她抱過來,在她耳邊呢喃一陣。

若換做以前,蔣小瀾早已被他的溫柔細膩砸得頭暈目眩,可現在,她再沒有任何感覺。

就連肚子里的那個生命,都有可能隨時剝落離去。

蔣小瀾不抱有任何希冀,一點也無。

陽光從窗戶進來時,戴葙坐起來醒醒神,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邊打哈欠邊下床穿鞋。

來到了衛生間,戴葙駭了一跳。

戴招在裡面刷牙洗臉,及修理鬍子茬兒。

滿臉的泡沫兒,那雙透露著不滿的眼神。

足矣讓戴葙害怕許久許久。

戴招從衛生間出來,一張乾淨的臉上有個表情:不滿,厭惡,嫌棄。

走到嚇得不輕的戴葙面前,壓迫自己的脾氣不要那麼暴躁,他蹲下來與戴葙平視。

他說:「等會帶你出去轉轉,熟悉一下這裡的路線。」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

但在戴葙那裡,就是一個淡淡的怒吼。

戴葙點點頭,小手緊攥著,看著戴招的眼睛,「我知道了!」

戴招回到卧室,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外面的戴葙憋了很久的眼淚潸然落下。

草草的洗漱,穿好衣服鞋襪,戴葙就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那裡。

早晨的太陽不毒辣,微風習習。

超市裡。

蔣小瀾推了個推車,把戴弦往裡面放,慢慢的推著他走在超市裡每一個角落。

戴招在一邊看到合適的零食水果蔬菜,都會裝進了袋子里,再放進了推車裡。

戴葙就跟在後面,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若是哥哥在,一定會牽上她的手,慢慢的在超市裡,挑選最喜歡的零食和飲料。

戴葙抓著蔣小瀾的衣角,跟著她不緊不慢的步伐,也感到了恐慌。

蔣小瀾看了她一眼,目光看向了旁邊的貨架子,裡面擺滿了薯片與糖果。

蔣小瀾問:「葙葙,你吃什麼?」

戴葙喜歡吃白兔奶糖,可現在呢,她搖搖頭,「媽媽,我不吃。」

蔣小瀾指了薯片,「那這個呢?」

戴葙仍舊搖頭,「我不吃!」

「哎呀,」戴招有些不耐煩,直接把白兔奶糖和薯片隨意拿了幾袋丟在車裡,「拿回去,要吃就吃!」

戴葙嚇了一跳,為什麼會這樣?

她鬆開了蔣小瀾的衣角,往後退了一步,眸子里全是害怕。

蔣小瀾看了戴招一眼,聲音帶著責備,「你幹嘛呀,別嚇著孩子!」

戴招癟癟嘴,推著車子往前走了。

蔣小瀾蹲下去把嚇住了的戴葙往自己懷裡摟,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沒事了啊,你要吃什麼,需要什麼就和媽媽說,不要這樣子好嗎?」

戴葙全身顫抖著,眼睛里不爭氣的眼淚滾出來了,她狠狠的擦了把眼淚,仍舊倔強的搖搖頭,「我不喜歡吃零食,吃多了會長蛀牙!」

蔣小瀾一愣,鬆開她,與她對視了一眼,問:「外婆教你的?」

戴葙搖頭,「不是,我自己說的。」

蔣小瀾顯然不信,再問了一遍:「你來的時候,外婆和你說了什麼?」

戴葙這次和蔣小瀾的目光直視,「讓我乖一點,不要給你們添麻煩!」

蔣小瀾不可置信,四歲的小孩記性怎麼那麼好?

出了超市,戴招要帶戴弦去遊樂場玩滑滑梯,就詢問蔣小瀾的意見,「小瀾,你……去嗎?」

蔣小瀾「嗯」了一聲,看了戴招一眼,他的眸子里仍然還是那個不願意接受的神情。

遊樂場所里的滑滑梯里,戴弦自己爬上爬下,玩得不亦樂乎!

還去了蹦蹦床里蹦了,彈起來時別提多開心。

戴葙站在那裡看著,看了看覺得沒意思,就坐在了旁邊的長椅里,看著遊樂場里小孩子玩遊戲。

蔣小瀾見她這樣,走過來無奈笑了笑,「那葙葙,你在這坐好不要亂跑,好嗎?」

戴葙「嗯」了一聲,「我不亂跑,在這等你。」

戴葙捧著自己的小臉兒,望著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還有一陣陣白色的霧氣翻卷而來,熱氣撲了一臉。

一個長發披肩的小女生,白色的連衣裙,腕上系了個粉色的小腕包,手裡拿著好幾個粉色與藍色交織的氣球,晃晃悠悠的往這邊惶恐不安的跑過來。

後面是一隻全身捲毛的小灰狗,身上穿著一件骯髒的衣服,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油污。

齜牙咧嘴的追著白色連衣裙小女孩追過來,那張骯髒的嘴,長滿了獠牙的嘴巴就要撲上去咬小女孩的腿。

戴葙見了,左看右看了,看到旁邊的沾滿了灰塵的塑料木馬,抓起來就往那隻臭狗狗面前砸過去。

「滾。」戴葙吼那仍要撲上來的狗,眼神從一個害怕狗的人,到了一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會來幫人驅趕狗。

狗被木馬砸到,還想要去撲咬小女孩,聽到那個人的怒吼,本想反駁回來,可那個眼神,它拔腿就往跑外面的大路跑。

白色連衣裙有好幾個骯髒的狗爪印,髒兮兮的,還流著路邊的污水。

小女孩蹲在那裡哭泣,手裡的氣球散落一地,有些被風吹去了老遠。

戴葙把氣球撿回來,遞給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吶,給你。」

小女孩抬頭,眼睛滿是驚嚇后的淚水,她擦了把眼淚,站起來接過了氣球,瓮聲瓮氣的說:「謝謝你啊!」

「不用,」說完,戴葙就坐回剛剛的長椅里,看著不被這邊的動靜所影響的一家三口。

小女孩追上來,把手裡的氣球分了兩個給她,笑眯眯的,「給你玩!」

戴葙看著粉色的氣球,顯得有些尷尬,她搖頭,「我不喜歡氣球!」

小女孩一愣,收回了氣球,坐在旁邊陪著她,「我叫易漾,你可以叫我漾漾!」

小女孩的天真無邪,先前的驚恐萬狀消失不見。

「哦,我叫戴葙!」戴葙淡淡的回答,目光落在了別處,不去看這個叫易漾的女孩子。

可能是,因為她的裙子很漂亮,她也很可愛的緣故。

易漾笑起來有很深的酒窩,甜甜的。

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笑起來眉眼彎彎,胖胖的臉上都全是優點,挑不出來半點毛病。

「你在哪個幼兒園啊?大班小班啊?」易漾接著問,笑起來真好看。

戴葙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我什麼班都不是!」

易漾一愣,不相信的說:「怎麼可能,你應該是大班的學生了!」

「我不是,」戴葙耐著性子回答,語氣很冷。

易漾尷尬一笑,看了看天空,又去看了遊樂場的大門,看到沒什麼人過來,她就繼續和戴葙說話,「那……你玩滑滑梯嗎?我們一起去?」

戴葙搖頭,這次她靠著椅子背,一臉的憂愁。

易漾不再吭聲,在陪她的同時也在等人。

易易急急忙忙的大步走進來,擔憂的目光在人群里掃了一圈,沒看到人,又繼續往裡面走。

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懷裡抱著個籃球,背著書包,看顏色款式像是女孩子的。

他大步走進來人多的地方,在一個鞦韆架旁邊,看到了長椅里的易漾,笑起來大喊:「妹妹!」

易漾聽到了喊聲,猛地回頭,小腳一下落在地上,邁著步伐跑向了易易。

「哥哥,」到了哥哥身邊,易漾仰起頭看他,臉上頓時來了委屈,哭喪著臉說:「剛剛那隻狗差點咬到我了!」

易易揉著她的小腦袋,安慰道:「沒事了啊。」

易易上下檢查一遍,確認沒有被狗咬傷,裙子上只有油污和泥土,他才徹底的鬆了口氣。

拉著她的手準備要離開這裡,卻感覺到她不走,回頭問她:「怎麼了?」

易漾看了戴葙那邊,把哥哥往那邊帶,糯聲糯氣的,「哥哥,是那個小妹妹幫我趕走的。」

小妹妹?易易不信,易漾都六歲了,看到狗都害怕,比她小的小女生,難道就不怕嗎?

易易跟著易漾來到這邊,看到了一個滿臉憂愁的小女生,又瞧見了易漾臉上的喜悅。

易漾給易易說了剛才的經過,一臉喜氣洋洋的走到了戴葙的面前,「戴葙,他是我哥哥。」

戴葙現在最煩聽到什麼爸爸媽媽哥哥之類的話,不太想去理睬易漾。

瞥了一眼易漾,又睨了眼她說的那個什麼哥哥,「哦」了一聲,不理他們兩個,就下了長椅,往蔣小瀾那邊走了。

易漾哭笑不得,看了哥哥一眼,「小姑娘脾氣挺傲。」

「嗯,」易易應了一聲,嘴角微微一揚,反手在易漾的額頭上一個栗子下去,「膽子大點,遇到了那些凶獸,抄起木棒石塊磚頭就砸。」

「哎呀,哥哥,」易漾那個時候都嚇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思想去想這個。

「走吧,回家,不然爸媽得擔心了!」易易走時,還朝人群中尋找了那個背影,看到她站在兩個大人身邊,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戴招的視若無睹,戴葙在這樣的目光里生活了很久。

在蔣小瀾那種崩潰的愛的邊緣也生存了很久。

蔣小瀾有多掙扎,戴葙就有多痛苦。

她已經厭惡到不需要這樣的母愛,特別的反感。

戴招在旁邊冷言冷語,視若無睹,指桑罵槐時。

蔣小瀾就在旁邊為戴葙辯解,說她只是個孩子,為什麼就不能溫柔些?

「砰!」

聽到這個聲音,在卧室里待著的戴葙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她就在門縫裡那裡看著,陽台上的兩個大人又在無休止的爭吵。

起源是因為——戴葙。

戴葙看著陽台上的蔣小瀾一邊抹淚,一邊和戴招理論。

聲音被門給隔絕了,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戴葙無力的靠著門,目光黯淡的看著透著藍天白雲的玻璃窗。

玻璃窗有好些漂亮的倒影,樹葉啊,白雲啊,藍天啊,還有路燈杆子。

可是還有好多的暗影,全是戴招和蔣小瀾的爭吵不休的模樣兒。

「啪!」

瓷器花盆掉在地板磚上,摔得粉碎,連沙土和花葉根莖都也散散的,花葉上面沾了很多的泥土。

站在那裡的兩個人已經不記得了,為了戴葙爭吵不休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這陽台上的花花草草被無意摔了幾盆,反正一眼看去,之前擺滿了陽台的花花草草,現在只剩下了一盆盛開的紅繡球。

紅繡球孤傲的在熱浪里活著,周邊籠罩的是熱氣散了以後殘留下的白霧。

蔣小瀾看著破碎的花盆和強制凋零落下的花瓣,已經無心去收拾。

淚汪汪的兩眼無神,抽泣了兩聲,看向了戴招,聲音低沉,肩膀因哭泣也是一顫一顫的,她問:「是不是我喜歡的,你都要摧毀?」

戴招無話,強行壓制住自己的脾氣,精疲力盡的他完全厭煩現在的日子,他吐出一口濁氣,直截了當反問:

「小瀾,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那麼美滿幸福,即將要到來的孩子也會讓我們一家更加快樂幸福。

為什麼非得把她帶來,我讓她在戶口簿上佔了一頁就是對她仁至義盡,至少不至於流落街頭。

她在那過得很好,有岳父岳母和姨父的疼愛,還有那麼多的小夥伴,我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把她強行帶進這個家?

每一次有點問題,我們都要像一個瘋子一樣無休止的爭吵,全是為了她,我對她沒有好感,她永遠替代不了湘兒,難道這四年時間,你還沒有醒過來嗎?」

聽到這些話,蔣小瀾心裡陣陣鈍痛,撕心裂肺的疼愛,看著已經隆起的小腹,她蹲在牆角抱頭痛哭,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啊?

戴葙是她帶回來的,為什麼現在要把她推的那麼遠!

這個家天天都是怪腔怪調的談話,一個眼神和鋒利的刺刀有什麼區別!

蔣小瀾開始懊悔,要是不把戴葙帶回來,她在娘家過得真的很幸福。

帶她回來是要給她幸福快樂的,為什麼,戴葙不喜歡這個家的相處方式,處處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的過著。

而戴招也不喜歡這個在醫院裡撿回來的孩子,明明那麼可愛一孩子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喜歡她出現在我們的家,她的存在無疑是給我們家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戴招丟下這一句話,無力的搓了搓臉,推開門進客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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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姐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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