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暑假時光

竹林這邊，戴葙的白色連衣裙漂亮的隨風轉了個圈，她在綠竹林蔭里，給人耳目一新的錯覺。

路鋥在旁邊看著，看她站在石頭上歪歪斜斜的，噗嗤一笑，勸道：「葙葙，別調皮了，小心摔倒！」

戴葙手裡拿著一根細竹子在地上挑起竹葉，拋向空中又飛落下來，像極了枯葉之蝶。

一個大手在她腰間一摟，讓她坐在了強勁有力的臂彎里。

戴葙一抬頭，小臉上的梨渦淺笑，糯糯的喊他：「姨父！」

姜秋抱著她往岳母家走，在她鼻樑上輕輕一刮，額角的汗漬未褪去，就抵在了戴葙的額頭上。

「哈哈哈，」戴葙被姜秋的頭髮給弄得有些痒痒，她仰頭大笑，又伸出小手去捋一捋他額前的頭髮，順帶把汗水也擦了。

她小手裡有汗珠，輕輕地又貼著姜秋的臉，她笑：「哈哈，又還給姨父了！」

姜秋滿心歡喜的抱著她往岳母家走，還不忘去伸手牽著路鋥的手。

路鋥抬頭看姜秋，一臉羨慕，他的大手很溫暖，還有些不正在褪去的汗氣。

回到了岳母家的院子里，姜秋帶著兩個孩子往屋裡走。

姜秋此時正在安安靜靜的輪椅里看書，看到了一半，察覺光線被影子擋了去。

他抬頭，看到了爸爸與戴葙和路鋥一起進來，他笑著喊：「爸爸！」

「嗯，」姜秋高興的應了他，把戴葙放下來，蹲在姜寞輪椅跟前，握著了姜寞的手，感嘆道：「你怪不怪爸爸不經常在你身邊？」

姜寞搖搖頭，臉上堆著笑：「不會！」

姜秋臉上雖掛著笑，但心中酸楚多，他仰頭去姜寞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他把對蔣小荔的愛全數都放在了姜寞身上，姜寞就是他的希望，他的路途中最不可放棄的風景。

妻子的離世對他打擊很大，頹廢了那麼久，現在想想是真對不住姜寞啊！

姜寞望著進入沉思的爸爸，把身子微微傾起來，在他的額頭上也落了一個吻。

姜秋一愣，看著臉上滿是笑意的姜寞，他啞著嗓子說：「小寞！」

姜寞喊他：「爸爸！」

姜秋眼窩熱熱的，他把姜寞抱在懷裡，輕輕柔柔的說：「給爸爸一點時間，爸爸給你最好的家，給你最好的教育，只要我有，我都給你！」

姜寞在熱情洋溢的懷抱里，他抱著爸爸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了爸爸的最悅耳動聽的心跳聲。

姜寞回著姜秋的話：「爸爸，你就是最好的，我也是你最好的。」

姜秋抱著姜寞好一會兒才鬆開手，瞳孔微紅的望著他，點了點頭：「我們都是最好的！」

王杳冉在外面把這些話一字不落都聽進了耳朵里，她滿眼都是淚光閃閃，嘴角微揚。

她揩了眼角的余淚，走進來，把在一旁站著的戴葙抱進鬆軟的懷裡，看著姜秋說：「小姜，現在小寞出院了，你不要太過有很大的壓力，放心出去，家裡有我呢！」

姜秋站起來看著慈眉善目的王杳冉，心裡的那股子酸楚頓時溢出來了。

王杳冉看到他的苦楚，擺擺手說：「好了好了，會好起來的，我們去院子里摘菜回來做飯吃呀！」

後面那句話是對戴葙說的。

王杳冉和戴葙來到屋外，拿起了籃子挎在臂彎里，一手領著戴葙慢慢的走在路上。

夕陽西下，影子在紅霞中顯得格外美麗和炫目。

姜寞因長期服用藥劑，老是犯困，眼皮子都抬不起來。

姜秋輕手輕腳的抱他去床鋪里，給他蓋好被子，又輕輕地關了門。

路鋥心裡不是滋味，他坐在台階上，看到了姜秋也坐下來，帶著不解的喊他：「叔叔。」

姜秋望著他，眼睛里都急得仿若能流淌出滾燙的眼淚，問：「怎麼了？」

路鋥看著不遠處的大山，山裡的鬱鬱蔥蔥的杉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不少的野草花卉都停留著蝴蝶與蜻蜓。

路鋥雙手撐著下巴，顯得有些慵懶，連聲音都有些沙啞：「叔叔，在外面讀書花銷大嗎？」

姜秋說，目光看向了路鋥所看去的方向，真誠的回答：「取決於我們的賺錢能力，有錢花銷就不大。」

路鋥若有所思的點頭，雙手仍舊撐著下巴頦兒，眼睛里有著不可磨滅的希冀之光，霎時間歡天喜地：「那行，我和我媽媽說，我也要去，和小寞一起讀一個學校，我們一起學習進步。」

姜秋抬手去揉揉他的小腦袋，眸子里全是枯竭后的希望。

在門后的蔣湛望著這一幕，姜秋有這份的深情，他抬頭看了湛藍與紅霞相接壤的天空，在那裡彷彿看見了小荔。

晚霞來時，姜秋已經挽起袖子去拿了電飯煲的內膽去拿米粒兒來清洗。

忽熱，褲袋裡一震，他不慌不忙的拿抹布擦去手上的水漬，拿起手機一看，嘴角那裡有發自內心的微笑。

姜秋接了電話：「藺哥！」

藺韌坐在電商園區門口，看著閃閃發光的霓虹燈，手裡夾著已經熄滅的煙，對手機那邊的姜秋說：「小姜，我侄子怎麼樣了？」

姜秋笑意滿滿，感激的說：「出院了！」

藺韌滿腔熱血，話語里的熱血沸騰：「那好，你這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找到一個賺錢的好法子，就是我這腦闊沒有你靈光，你來瞧瞧，能不能行，行得話，咱哥倆一起！」

姜秋想起自己回來之前的看到的一則新聞周刊，算算日子，姜秋急切的問：「是不是電商開始了？」

藺韌爽朗一笑：「還是姜兄弟聰明，這麼著，你哪天回來，我去車站接你！」

姜秋也暫時按下自己的按捺不住的心臟，他止不住的喜悅：「哥，我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妥當，就給你打電話！」

「成！」藺韌的大度，爽朗一笑。

「嗯！」姜秋爽朗一笑的應了。

晚飯過後，都洗漱往床鋪里溫軟的熟睡。

在滿是稻香的院子邊上，姜秋坐在那裡差不多有兩個小時。

漆黑一片的晚間，稻田裡有清新淡雅的稻香，弱弱的蛙鳴，淡淡的微風輕輕起吹起來，拂了姜秋一臉。

細弱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姜秋回頭看去，看到了瘦弱骨幹的王杳冉打著手電筒過來。

姜秋忙站起來，輕輕地喊了：「媽，你怎麼還不休息？」

王杳冉抬頭看著他，滄桑的臉上微微一笑，她把墊子鋪在了磚頭，慢慢的坐了下去。

關掉了手中的手電筒，她開始打量這裡的夜晚，是何時起沒有好好的看這裡的夜晚了。

天上有微弱的星星點點，薄弱的月牙兒掛在樹梢。

她輕輕柔柔的說：「別想太多，趁著年輕，快去闖蕩吧。」

「媽，」姜秋心裡還是放心不下，他的目光看向了屋裡。

王杳冉微微一笑，緊了緊手裡的手電筒：「去吧，有我呢，甭管什麼蝦兵蟹將，我都能給打回去。」

姜秋眼窩一熱，最近老是落淚，他低著眸子，啞著嗓子：「嗯，我明天先去準備些東西。」

「好，」王杳冉也應的乾乾脆脆，漆黑的夜裡有一雙溫柔細膩，和藹可親的眸子閃著光，微不足道的光卻照亮了自己的子女。

時間走得很慢，卻來得最快。

姜秋交代了姜寞一些事情，把買好的手機拿出來，給了岳母和姜寞。

教他們使用了如何保存通訊，和如何接聽，掛斷後。

姜秋滿是不舍的開著租來的皮卡車往縣裡面去。

王杳冉眼角一酸，抱著戴葙往屋裡走去，看到了姜寞悶悶不樂，在一旁好好的勸說了幾句：「小寞，在外婆這裡好好住下，等爸爸回來，好嗎？」

姜寞暗淡的眸子里全是失落和不安，他望著王杳冉那雙和藹慈祥的目光，他笑了，點點頭：「好，我在這等爸爸回來。」

姜寞的指尖輕輕地扣在那些小小的鍵盤裡，按著一個一個字母排序，拼出來了一行字，並且發送了出去。

爸爸，我在外婆家等你回來接我去讀書，我要努力奮鬥，和你一起學做生意！

姜寞看著這句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數不清了，記不清了。

只知道這就是他的目標。

路鋥在一邊的台階上坐著，看著皮卡車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以後，他才側頭看了一眼姜寞，拍拍手上的灰塵站起來。

姜寞仰頭看他，嘴角微揚：「之前的習題還未有個高下，再來！」

「來就來，」路鋥一邊推著姜寞進去，一邊說：「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過了一會兒，路鋥又說：「不行，我得讓著你，我是哥哥！」

姜寞一頭黑線，卻是笑意深厚的回過頭來看著路鋥：「好，你是哥哥，我得讓著你。」

二人的談話間，已經走到了堂屋裡的書桌前，拿起卷子，提著筆，挽袖揮發潛力，一較高下。

暑假來臨之際，千遖來時，手裡拎了好些瓜果點心。

王杳冉種了很多的蔬菜，自然就不用帶這些過來。

千遖帶來的瓜果點心都給了王杳冉，滿身大汗的笑著說：「奶奶，我過來找小寞和小鋥他們做習題。」

王杳冉望著那些瓜果點心，眉頭一皺，伸手去打了一下千遖的肩膀：「你這孩子，說了幾次了，來玩就好了，不要買這些，錢要留著讀書。」

千遖嘿嘿一笑，說：「知道了！」

一溜煙兒的就來到書桌這裡，他們三個人的書桌永遠都有一個空位。

不是給晚來的路鋥，就是給遲到的千遖，又亦或是給偶爾遲到的姜寞。

王杳冉瞧著這孩子，心底里的酸楚一下子溢出來，對旁邊的戴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就把她帶到了外面與蔣湛在樹蔭底下乘涼。

戴葙坐在外公面前的小凳子里，雙手撐著下巴頦兒，望著藍藍的天空，小眼睛圓溜溜亮著，耳朵豎起來聽著山裡的鳥語花香與微風蛙鳴。

「碗兒糕，各種風味獨特的糯米糕喲！」

村子里來吆喝叫賣糯米糕的小販又來了。

小販騎著摩托車，後面一個高高的保溫箱，一揭開熱氣騰騰的帘布，一陣香氣就隨風漂浮著，來到了戴葙的小鼻子里。

她使勁兒嗅了嗅，正要起來，挪動著小短腿跑向廚房喊外婆。

小手被外公將湛捉住，戴葙回頭看他。

稚嫩白皙的小臉兒與滄桑歲月磋磨的臉上有著不約而同的默契。

將湛領著戴葙緩慢的走下去陡坡，來到了正要離開的小販。

蔣湛招招手，慈祥的目光直視著小販：「小哥兒，來十塊錢的芝麻味的糯米糕！」

「喲，」小販驚訝一聲，邊拿著油紙包糯米糕，臉上滿是笑意：「就小姑娘一個人吃嗎？」

戴葙小臉上滿是笑意：「不，我還有三個哥哥，外公外婆一起吃！」

「好，慢慢吃哦！」小販笑著，接了蔣湛遞來的錢，駕車離去。

回到家中，戴葙洗了手，一手拿著一塊糯米糕，嘴裡叼著一塊往書桌前去。

看到她這滑稽的模樣兒站在跟前，姜寞拿下她嘴裡叼著的糯米糕，問：「葙葙，你做什麼呢？」

戴葙揚著手裡的糯米糕：「糯米糕給你們吃啊。」

戴葙嘴裡叼著的那塊糯米糕被姜寞拿去咬了一口。

她笑著把手裡的糯米糕遞給了路鋥與千遖：「路哥哥，千遖哥哥，你們吃。」

路鋥拿了過來，咬了一口，喜滋滋的說：「嗯，不錯，葙葙拿來的就是甜！」

「我這塊也甜甜的，」千遖笑著。

戴葙看他們都吃了，就小跑回到了廚房去，不再打擾他們學習。

那日後，三個小夥伴兒都要做一兩張卷子一較高下，還倒背書籍，看誰能倒背如流。

下午的時光就是與戴葙背著唐詩宋詞，唱著兒歌。

閑暇時間，千遖把戴葙留下來的糖紙洗乾淨，晾乾以後，就開始坐在屋檐下疊漂漂亮亮的蝴蝶和精練的蜻蜓。

戴葙就把疊好的蝴蝶與蜻蜓都掛在了晾衣繩上，微風拂過時，糖紙就會傳出來一些清脆的悅耳聲音。

陽光的光芒下炫耀奪目，也給這滿是綠葉成蔭的山間里添加了一份顏色。

千遖也不想回到冷冰冰的家，就去路鋥家度過了這個暑假。

他看到那扇破碎的玻璃窗已經換了新的，一想起那天，都是不可置信的一幕。

她是哪裡來的力氣，撿起一顆石頭砸的玻璃？

路鋥站在樓上的窗檯，朝下望著他，關愛的目光落在了千遖身上：「這大夏天的，你站哪兒幹啥？」

千遖仰頭看著他，也看到了萬里無雲的天空。

他說：「看天空啊！」

「啊？」路鋥也順著他的話去看了萬里無雲的天空，也被強烈的太陽光芒照到眼睛里，他覺得刺眼就沒有去看。

路鋥再次看著樓下的千遖：「快點上來，外面熱，小心中暑！」

千遖進屋時，目光仍舊落在了大樹下的美人蕉。

那裡就是她站的地方了。

小小的影子一直在那裡晃來晃去，晃得他眼花繚亂。

夏日炎炎的日子過得好快，快到眨眼間的功夫！

立秋那日，為了哄騙戴葙不能出去玩，就說外面有兇狠的大老虎。

戴葙不怕，非要出去轉一圈，待她回來時照鏡子，看見了額頭上的一塊白斑。

「哇」的一嗓子，她沒哭，卻是喜笑顏開：「天哪，這是老虎留下的印跡啊！」

她在鬧，三個孩子在一邊笑，還有兩個老人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