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道天公從人願

第一章 誰道天公從人願

「什麼?嫁人?嫁誰啊?」

我一驚,手裏的綉針扎進了指頭,一顆鮮紅的血珠落進了正在綉著的荷包上,染紅了那繁榮的牡丹花心。

「呵呵,是端王爺的賢世子,而且你嫁過去,做的還不是一般妾室,而是第一夫人呢。」

娘坐在桌邊,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爹,眼裏全是喜悅。

也難怪,我們這樣的小戶人家,承蒙端王府厚愛結親,榮華富貴且不說,以後二老在人前總算可以抬着頭做人了。

端王是當今廣仁皇帝鄺罙銘的親叔叔,曾屢立戰功,備受皇上親睞,聖恩榮寵。端王膝下有二子,大兒子叫鄺胤賢,二子叫鄺胤儒,兩人都據說都生得儀錶堂堂,德才兼備;另有一個從不拋頭露面的女兒,是端王的一個蘇姓部下的遺腹子,那部下在戰場上為救端王而亡后,端王便收了這女孩做義女。

我本以為這樣的顯貴人家,娶得應當是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而我家境清貧,才貌又只中上,又何德何能,能嫁入端王府做大世子的妻妾?

看着娘閃亮的眼睛,我終究不願潑他們冷水,只得將心中疑問壓了下去。

走馬觀花下了聘,婚期很快就定了下來。於是,在嬌艷似火的六月,我鳳冠霞披,一身喜氣地上了花轎,在娘熱淚滾滾的殷切目光注視下,在爹意味不明的恍惚眼眸中,在銅鑼響鼓的喧鬧里,被八抬大轎抬進了端王府。

迷迷糊糊地拜了天地,挽著喜娘的手入洞房,聽着房外熱熱鬧鬧的喧囂,我只覺得心中一片平靜,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是一生一次的婚禮嗎?這就是我新生活的開始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半點激動,或者期待和害羞呢?」

正發着呆,門「吱呀」一聲開了,隨即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我,微風一動,我眼前的紅蓋頭已被掀開。

我低頭看着那一雙黑白底子的鞋子猜想,這大概就是我的夫君,端王府的鄺胤賢,賢世子了。

慢慢抬頭,眼前是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一身大紅喜服襯著白凈的臉龐,鼻樑英挺,目似朗星,溫潤如玉的模樣,果然如傳說中那般的俊朗英氣。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卻是怪怪的,似乎是……內疚……

我看着他這張臉,卻不合時宜地開始發獃:「好面熟啊,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鄺胤賢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半晌,緊抿的薄唇緩緩吐出三個字:「脫衣服。」

我呆了一呆,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看着他:「雖說已經拜了堂算得上是夫妻,但賓客都還沒散呢,洞房花燭也未免太早了些,這個未來郎君,是不是太過猴急了?」

一時間只覺可惜了這幅好皮囊,裏面活脫脫住了顆風流的魂。

他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想法,白凈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暈,但卻沒有解釋什麼,連忙轉身從床頭的衣櫃里拿出一身紫色的宴服遞給我,向外喊道:「沐兒,你進來。」

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身材和我差不多的女孩,我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美人!

天仙般的美人!

白膩的肌膚,小巧微翹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唇,黑漆漆不見底的大眼睛,一頭墨玉般的長發盤起來,輕紗羅帶,美麗不可方物。只看一眼,便讓人覺得天地失色。

「你換上這衣服,把喜服脫下來。」

鄺胤賢又面無表情地對我說,然後轉過身去,對那女孩說道:「沐兒,你換上她的衣服吧!」

彷彿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澆了個透心涼。我苦笑了一下,明白了,原來娶我,不過是一個狸貓換太子,哦不,太子換狸貓的障眼法!

鄺胤賢喚那女孩沐兒,看她穿着打扮不凡,生就了一副養尊處優的嬌艷,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端王那個從不露面的義女?

夏國的風俗,同一個爹娘養大的孩子,是不能有任何親情之外的情誼的,如若不然,那便是亂,倫,是要遭人恥笑的。

想來他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日久生情,又礙於有那兄妹的名分在,不能結為夫妻,便只好用着暗度陳倉的計策了。

為什麼是我呢?

是了,十七年前,因為那個道士的一個預言,我從小不出房門長在深閣,並未在市井之間出沒,也不拋頭露面,見過我的人是極少極少的;

爹爹是一個教書先生,最重禮義廉恥,我的品行教養不會差到潑街泄憤,正好可以將這事悄無聲息地壓下;

而且我本姓蘇,外人從不知我的閨名,以我換蘇沐再合適不過了!

這就是我苦熬三個月,不與那人見面,用一份良心換來的姻緣?

這就是我遵從父母之意媒妁之言,遵從命運的安排,得到的人生喜事?

這就是我一心期盼,能帶我走出深閨的良人佳婿,白首一心人?

我輕扯嘴角,譏諷一笑,默默無言,我無權無勢,事到如今,不管我願與不願,哪裏有我反抗的餘地!

轉到屏風后換了那身紫裙出來,鄺胤賢坐在圓桌旁,指指身邊的凳子示意我坐下,一身的榮耀尊貴,似乎是在暗示着我的身份卑微。

「我與沐兒兩情相悅,雖是名義上的兄妹,並無血緣關係,但世俗也不容許我們在一起。我知道這樣委實對不住姑娘,但請姑娘寬心,我已吩咐下去,從今以後你便是郡主,令尊令堂的一切吃穿用度我也會全權負責。待時機成熟,姑娘去留且由姑娘決定。你看如何?」

鄺胤賢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呷了一口茶,才看着我慢慢說道。

恨嗎?不值得!

怒嗎?是的,憤怒。鄺胤賢,你可以不娶我,你可以在新婚之夜將我變作路人,但是,你不可以在這樣的情形下,以一個勝利者的口吻,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來羞辱我,踐踏我僅有的尊嚴!

自由?

皇家的郡主哪有自由可言?

做了蘇郡主,等待我的不是被指婚給某位臣子,便是作為政治的工具和親他國吧……

縱然胸中憋了一口氣,無處述說,我卻不願在他面前輸了該有的氣度。

我緩緩笑開,眼神卻清明得沒有一點笑意。

站起身來,對他福了一福,又對安安靜靜坐在床沿的蘇沐福了一福,平靜地道:「如此,蘇秦便祝兩位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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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情:誤入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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