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年禮

轉眼一晃間五年多過去了，御已經十六歲了，這意味著御即將度過自己的成年禮，對御而言這將是童年的最後回憶，跨過這個階段在大山裡來說御就是成年人了。

關於成年禮，翠林村中有個風俗，凡是小孩年滿十六歲必須獨自進山狩獵一隻荒獸，並以此荒獸名作為自己成年標誌的「真名」，比如守護村寨大門的「耀狼叔」、御的阿爸「天猊」、阿媽「雪鳶」等都是如此。至於像「御」、「小虎」之類的名字則屬於小孩的乳名，不算是正式的稱呼。

御抬頭看向蔚藍的天空，一群白羽鵝從頭頂飛過，長長的隊伍排成筆直的一字型，像一支利箭把沿途經過的雲朵切成了兩半。收回目光，御扭了扭發酸的脖頸唉聲嘆了口氣，這已經是進山的第三天了，可是到現在為止御都沒有找到一隻合乎心意的獵物，難道獲得一個「真名」就這麼難嗎？還是自己要求過高了？

在這三天時間裡御確實發現了很多不錯的獵物，要是在平時御會毫不猶豫的下手，但是如今嗎……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叫做「鬼眼猴」、「七彩雉」、「鑽角豬」、「黑血蜈蚣」之流的名字，御不禁一身冷汗；最最重要的是，狩獵到的荒獸會作為圖騰紋用特殊方法刻在背上伴隨一生，御可不想刻上這類瘮人的圖騰紋。

看了眼前方幽靜昏暗的樹林，御還是決定到山林深處碰碰運氣，那裡的荒獸更強大而且種類繁多，雖然危險係數倍增，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運上內力御飛快地爬上了一棵蒼天古樹，站在古樹粗壯的虯枝上，御抓住一根半懸空中的藤蔓像盪鞦韆一樣把自己甩向鄰近的蒼天古樹，瀟洒的身姿猶如縱橫山林的通背猿猴。

隨著御的深入，四周的參天巨木越來越密集，高大繁盛的枝葉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使得前方的光線愈加昏暗，好在御有夜視能力，這點情況並不放在心上。提到夜視能力，其實御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與眾不同，他猜測這應該和自己白金色的眼瞳有關。

說到這雙眼睛，打小御就發現自己的動態視力是常人的好幾倍，比如射箭時御可以清楚地看到箭支高速前進的軌跡進而判斷它的落點在哪；另外如果自己前面沒有障礙物的話，御甚至可以看見一千步開外的螞蟻在搬東西；最後就是自己的夜視能力了，黑夜中御可以看清周遭的事物，這與白天區別不大，但是可視距離會大幅縮短。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御才會懷疑自己的身世，這一點在遇到祁在天後就更加明了了。雖然至今御仍不知道自己和神秘高手是從哪裡流亡而來，但御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他非常珍惜這個溫暖、幸福的家庭，至於自己的身世，隨緣吧。

就在御走神之時，忽然手上的藤蔓斷了，一隻碩大的黑影從空中墜落下來迫降在他的背上使御加速向下墜去。千鈞一髮之際，御運起內氣強行使身體在空中改變了下落軌跡朝著古樹旁的巨人芭蕉飛去，在連續砸斷了數片芭蕉葉后御正面摔到了鬆軟的泥土上。吐出嘴裡的泥草，御猛地翻過身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迅速拔出背後那柄銀灰色大劍做好了攻擊的架勢。

晃了晃還有些暈眩的腦袋，御終於看清楚了面前的神秘襲擊者：這是一隻有牛犢子大小的青銅色螞蟻，全身上下泛著金屬光澤，顯然外殼極其堅韌；粗壯有力的上顎像是兩柄鍘刀，一開一合間甚至能聽到空氣被撕裂的聲響；六條長腿上長滿了鋼刷一樣的絨毛，絨毛間還夾雜了許多碎木屑，應該是剛才降落時從樹上蹭下來的。

看著眼前這個全副武裝的怪獸，御一陣頭痛，他也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差。要知道荒獸青銅蟻本來就很難纏，一身青銅重鎧刀槍不入極難對付，更何況青銅蟻是群居荒獸，惹了一個緊接著就會竄出一群來。現在，御擔心的不僅僅是對面的這隻青銅蟻了，還要時刻提防大群青銅蟻的偷襲，因為青銅蟻的狩獵範圍往往離巢穴不是很遠，這意味著在御周圍的某處地底下可能正潛藏了大批蓄勢待發的青銅蟻準備隨時出擊。

面對這種困境，御決定速戰速決，儘快離開此地。趁對面青銅蟻有些恍惚之時，御抓住時機雙腿用力在草地上一蹬，雙手持劍沖了過去，猶如發射的炮彈一般在草地上犁出了一條淺淺的溝壑。

「鐺」的一聲，彷彿金屬撞擊的聲音在青銅蟻的頭頂響起，青銅蟻堅硬的腦殼上被開了一道大口子，琥珀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流了下來，疼得青銅蟻仰天嘶鳴。承受了這次重擊，青銅蟻的兩隻複眼泛起了瑩瑩的綠光，彷彿有怒火在其中燃燒，兩隻上顎瘋狂地向御咬去，發出連綿不絕的「咔嚓」聲。

御左躲右閃，腳下展開靈活的步法進行規避，時不時的在青銅蟻的身上增添幾道新傷口，這讓青銅蟻更加的惱恨也愈加瘋癲。可是漸漸青銅蟻的那股瘋勁緩了下來，因為它負傷太多，已經流失了大量鮮血，它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攻擊御了。知道自己即將死亡，青銅蟻的眼中忽然露出復仇的希冀，頭頂的兩根觸角開始抖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

御心道這下壞了，趕忙上前砍下青銅蟻的腦袋，撒開兩條腿就向來時方向跑去。還沒跑出幾步遠，御方圓幾十步之內的地面就震動起來並逐漸塌陷，一個個圓形土洞出現在地表。透過深邃的洞口御可以看見裡面綠瑩瑩的一片，此刻這些綠色的鬼火正飛快地向自己奔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逃是逃不掉了，還是玩命吧，反正小爺我不怕死，大不了再涅槃一次，漲漲功力，不過倒是希望死前不那麼痛苦，最好痛快點」，御滿臉痞氣、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很快，御被百來只青銅蟻給包圍了，四周的退路都被堵死，沒有留一絲縫隙。值得慶幸的是，和先前的青銅蟻一樣，這百來只青銅蟻都是低階兵級荒獸，御的身體素質經過陰陽生死玉改造后並不比它們差多少，而且戰力更不是它們所能比的。

慢慢四周的青銅蟻開始不耐煩了，五隻青銅蟻率先向御發起了攻擊，沉重的身體踩得地面「轟轟」作響。御瞅准一隻青銅蟻，兩次跳躍后落在了它的背上，手上運起「波動功」連帶著銀灰色大劍都微微顫動起來。「噗」的一聲，御把大劍插進了青銅蟻的腦袋，再來回一攪，這隻青銅蟻就嗚呼哀哉了。照葫蘆畫瓢，幾個來回的功夫，五隻青銅蟻就被御斬殺了。其餘的青銅蟻見先鋒慘死，也顧不得試探了，一窩蜂地全涌了上來。

密密麻麻，御的視野里擠滿了這些青銅怪獸崢嶸的身軀。御不記得過了多久，或許一刻鐘，或許一個時辰，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就是揮劍、斬殺——揮劍、斬殺——揮劍、斬殺，不停地重複這一個動作，連手都逐漸失去了知覺。身上的鹿皮獵裝沾滿了青銅蟻琥珀色的血漿，黏稠而難聞，就像過期了的膠水，一股酸臭味。

在御的記憶中，或許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的疲憊，好想睡去啊，但是不能，只要還剩一個敵人它就會把自己給碎屍了，也就談不上什麼涅槃了，自己會真的死亡。御在這個世上還有很多留戀，所以自己不能死，要堅持、再堅持，直到消滅眼前的最後一個敵人。

昏暗的密林中，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手持大劍在大群青銅蟻間縱橫砍殺，一隻只青銅蟻倒在了少年的劍下。當最後一隻青銅蟻倒下的瞬間，少年終於支撐不住仰面躺在了滿是血漿的草皮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少年身體旁遍地都是青銅蟻的殘骸，附近灌木的枝葉上灑滿了琥珀色的血珠，像是剛下過一場血雨。

少年正準備鬆口氣，忽然右手邊不遠處的土洞崩裂開來，一個龐大的黑影頂著碎石緩慢地從洞里爬了出來。這是一隻巨大無比，怪異無比的青銅蟻，它的體型有死去青銅蟻的十倍之大，可這十倍之大是指它的腹部，它的前半身依然是正常大小。

拖著臃腫巨大的腹部，這隻青銅蟻后費力地爬到了少年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怒視著他，彷彿在責怪少年把它的孩子們殺了個精光。盯著眼前這個怪異無比的兵級高階青銅蟻后，少年只能苦澀一笑——時運不濟啊，但是白金色眼瞳中的求生**卻燒得更加炙熱了，似要燃盡一切阻礙他生存的擋路石。

青銅蟻后看著地上的這個小東西，很詫異他如何能殺光了自己的孩子們，畢竟在荒獸們的眼裡，體型大小是和實力強弱成正比的。費解歸費解，以青銅蟻后的腦容量，想不明白的事它也不會多想，它目前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復仇。

只聽得「咔嚓」、「撲哧」兩聲響，少年的咽喉被蟻後用上顎割斷，蟻后的左眼被少年用大劍貫穿，赤紅色的鮮血、琥珀色的鮮血，兩股鮮血同時飆出，少年與蟻后同歸於盡了。

隱約能聽到少年臨死前的呢喃：「死亡……還是……這麼……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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