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輸贏

「久聞江南彭公子**倜儻，年少多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識得彭公子，甚幸甚幸。」杜書龍抱拳又是一聲恭維。

彭飛中聞言心底閃過一陣厭惡，淡笑道，「不敢，區區微名怎比的上杜坊主的大號。」話語一轉「既然已經知道彭某之身份，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杜書龍聞言臉色開始凝重起來「彭少俠想怎麼賭？」彭飛中雙手按住桌沿，漫不經心的道，「既然這張賭桌是賭大小的，我們當然也賭大小了。」杜書龍一怔「買大小？『彭飛中淡笑搖頭。

杜書龍頓時恍然.沖身後喝道，『小四，去取兩套色子過來。」色子不時便取來，竟是兩幅黃金打造的色盅，而色子更是波斯所獨產的玻鋼所制，顏色透明，四周紅點鮮艷宛如處子落紅，說不出的絢麗。

單是這兩幅賭具便造價不菲。同時與小四一起送到的還有那壇十八年的女兒紅。彭飛中雙眼一亮，對著酒罈子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臉陶醉的道，「杜坊主果然是我輩中人。」

半響驀地拍開封泥，一陣濃濃的酒香瀰漫開來，惹的在座好酒之徒紛紛狂吞口水。不過也只有吞口水的份兒罷了，在松江地界還從來沒有人敢對笑面虎的東西打主意。

因為對笑面虎打過主意的人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還活著。彭飛中提起酒罈往喉嚨倒了一大口，贊道，「果然好酒。」手掌一伸道，「杜坊主請罷。」

杜書龍亦道，「請『兩套色盅同時飛起，在空中一陣翻飛同時被兩隻手接下『啪』的拍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兩套依然嘩嘩作響的色盅上。黃金做的色盅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著炫人心目的色彩，同時炫動的還有眾人的心神。這一刻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唯有色子撞擊的聲音還在持續不斷。

眾人恍惚覺得撞擊的不是色子，而是人的心！因為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比色子更快。或許『賭』字最大的樂趣便在此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杜書龍的色子率先停下，而彭飛中的卻依然轉個不止，他的目光忍不住在杜書龍臉上轉了轉，眉頭微蹙，忽然手腕震動，正旋轉不止的色子驀地停下。彭飛中笑看著杜書龍道，「杜大老闆果然技高一籌，小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說完手腕微一用力，整個色盅便陷入桌子。露完這一手便右手提著剛剛開封的女兒紅，左手牽著身旁少女轉身向賭坊外走去。眾人看的莫名其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不知所謂，最後一起把目光放在杜老闆身上。

卻見杜書龍只是看著深陷賭桌的色盅沉凝不語。氣氛一時詭異起來，偌大賭坊落針可聞。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小心的問道，「老闆，這......誰贏了？」

卻是剛才掌庄的漢子忍不住率先發問。隨著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杜老闆那張厚厚的嘴唇。杜老闆掃視著眾人「你們都想知道？」眾人急忙點頭。

杜老闆咧嘴一笑「好，我告訴你們......」『們』字語音剛落，手掌『啪』的拍在桌上，這一掌力量之大直震的賭桌整個顫抖起來。隨著聲音，深陷桌上的色盅倏然跳起。

如同有人在色盅下面用物事頂起一般！跟著飛起的還有三粒玻鋼色子。拍完這一掌杜書龍轉身便走「小四，阿牛，把銀子收起來，生意繼續。」說完這句話他人已掀開門帘走進後門。

杜老闆一走眾人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看向色盅陷入的地方，三個凸起赫然醒目，這自然是三個一點，而三個一點的上面是什麼所有人都明白。

阿牛吃吃道，「老闆......老闆莫非輸了？」小四搖了搖頭慢慢掀開杜書龍的色盅，還是三個六點！只不過其中一個六點矮了一截，而旁邊卻多了一個鮮紅的一點。

彭飛中出得賭坊大門忍不住放聲大笑，笑罷舉起酒罈狂飲，只不過壇口偏大，許多酒水都順著脖子流了出來。昏黃的燈光下沒人看到在他眼角幾滴淚水悄然滑落。而身旁女子靜靜的站在他身旁，靜靜的看著他。

那單薄的嬌軀安靜的如同雪夜中不動的精靈。『嘩』的一聲，酒盡壇碎，他伸出衣袖拭去唇邊殘酒，同時拭去的還有臉上的淚痕。跟著大踏步向前走去。

身旁女子亦疾步跟上，走出數百米彭飛中腳步頓住，回頭看著跟上來的女子道，「我用三百兩銀子包了你一天，現在午夜已過，你可以走了。」

說完繼續前行，只不過腳步卻快多了。到了一片柏樹林前彭飛中發現身後的尾巴依然吊著。忍不住眉頭皺起，冷冷道，「你還跟著我做什麼？你也看到了，我的錢輸完了。

想我多給你一點也沒有了。快回去吧！」女子一如既往的安靜，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兩隻芊芊玉手使勁的絞在一起。彭飛中眉頭皺的更深！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嫵媚的，嬌艷的，高挑的，玲瓏的。

但是真正唯一愛過的此時卻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或許這就是上天對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這個女子無可否認同樣那般動人，尤其在孤寂的黑夜中，他的美足以讓天空的繁星失色！因為她本就是松江府百花樓的第一紅牌。

正思量這女子意圖何在時，驀地一陣寒意從身後傳來，十一月的松江府本已寒風刺骨，凜冽的東北風足以凍僵趕路的遊子！但比起此時來自他身後的寒意卻相去不可以道里計，因為除了這寒意，還有殺意。深入靈魂的殺意。

彭飛中霍的轉身。前方十丈處松樹下不知何時立著一條漆黑的的人影，人影與孤松一起在哪裡矗立著，沒有一點突兀，彷彿他一直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