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五的陷阱

第七章 白五的陷阱

倉庫在郊外。

郊外的倉庫里擺滿了煙土,每一個箱子上都寫著十個黑字:大不列顛東印度總公司。

楊風數了一下箱子,一共是二百箱,價值四十八萬銀洋。

一箱也不多,一箱也不少,就是那船丟失的煙土。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楊風淡淡地道。

成虎望著一箱箱煙土擺在眼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剩下苦笑。

他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第一個套住的就是自己。

他已經無話可說,也無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條。

有人拿過一根白綾遞到成虎面前,成虎用顫抖的手接過來,抬頭望了一眼倉庫的房頂。

那裡有一根橫樑,很粗,很直,很結實。白綾掛在上面打了一個結。然後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到下面,成虎站上去,白綾就恰好可以套住他的脖子。

成虎道:「我最後只有一句話。」

楊風道:「你說。」

成虎道:「放過我的家人,他們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楊風道:「我會轉告杜老闆。」

成虎點了一下頭。

禍不及家人,這是已經很少有人提起的江湖規矩,只有一些老人還記得。

成虎只希望杜嘯山這個老人也記得。

他踢開椅子,直挺挺地掛在上面,在半空中掙扎幾下,很快就咽氣。

三尺白綾七尺軀,屍體孤獨地懸挂在半空中,人生就這樣倉促地結束了。

杜嘯山站在倉庫外看著成虎弔死在橫樑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冷漠的雙眼沒有任何錶情。

他凝視著還在半空中悠蕩的屍體,心中在想:「這件事難道真的是他做的嗎?」

煙土確實在他的倉庫里出現,可是卻沒有人見到他運進來,一個人也沒有。

就連他在成虎身邊安插的細作也不知道這件事。

成虎做事一向魯莽,絕不會這麼嚴密,可是這一次他卻做的滴水不漏,沒有一絲破綻。

只是做的很蠢。

一個思慮周密的人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楊風走出倉庫時正好看到杜嘯山。

他知道杜嘯山一定也已經聽到成虎最後的請求。

杜嘯山道:「斬草除根,一個也不留。」

他知道仇恨就像野草,只要它的根還有一丁點留下來,只要遇到合適的氣候和環境,就一定會生根,發芽,壯大。

這個根一定不能留。

楊風走了。

杜嘯山還站在倉庫前,沒有走,他還在想這件事究竟是不是成虎做的。

他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也很蹊蹺。

洛克也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因為大姐很肯定成虎今天一定會死,而且是死在杜嘯山手裡。

這件事很多人都看出有鬼,很多人都認為不是成虎做的,覺得他不會死。

屋子裡坐著兩個大姐。

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

男的叫蕭方,女的叫蕭芳,名字聽上去就像一個人。

如果兩個人同時穿相同的衣服,就像一對孿生兄弟或者姐妹。

這就是為什麼同時會有兩個人見過大姐,也是為什麼叮噹會見到兩個不一樣的大姐。

蕭方道:「這件事有很多疑點,杜嘯山一定會發現。」

洛克知道。

蕭方道:「可是他還是會殺了成虎。」

洛克也知道。

因為成虎死的消息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他當然也已經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杜嘯山為什麼一定要殺成虎。

蕭方道:「因為杜嘯山年輕的時候疑心就很重,他不相信任何人,就連他自己的兒子也不相信。現在老了,疑心就更重了。」

「疑心生暗鬼,一個連自己兒子都不相信的人,又怎麼會相信朋友。疑心最重的人就是曹操,他曾經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杜嘯山也是曹操一樣的人,他一定也懂得這句話的道理,所以一定會殺了成虎。」

「疑心就像毒藥,如果懷疑一個人,就一定會毒死他,成虎雖然跟了他幾十年,一樣要死。」

「杜嘯山一代梟雄,斬草除根的道理不會不知道,我想現在成虎的家人一定也已經死了。」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成虎的家人就在他死的當天夜晚,全都死在鄉下老家裡,屍體扔進院子里的枯井中,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這件事每個人都知道誰做的,只是沒有人敢說出口,因為如果有人敢說出來,這個人也會像成虎一樣全家死光。

蕭方繼續道:「成虎死後,最害怕的人一定是白五。」

洛克道:「為什麼?」

蕭方笑著沒有說下去。

蕭芳接過話繼續道:「因為白五和成虎的感情最深,據說他們還是同鄉。現在成虎的家人已經死光了,就該殺他的朋友了。」

洛克不理解,道:「為什麼要殺他的朋友?」

蕭芳道:「其實就算沒有煙土這件事,杜嘯山也早晚會除掉這三個人。因為這三個人隨著他打天下,威信很高,勢力也很大。如果杜嘯山不在了,把位置傳給他的兒子,這三個人就是他最大的隱患。」

「這三個人畢竟還年輕,杜嘯山很可能會死在他們前面。」

「這也是為什麼自古以來開國功臣很少會善終的原因。「

「狡兔死走狗烹,雖然絕情,卻很合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杜嘯山知道自己老了,是到了安排自己身後事的時候。他的身後事就是要給他兒子留下一個清平的江山,一個沒有任何隱患的江山。」

「現在他就要開始清除自己江山中的隱患。」

洛克道:「他一下就除掉三個這麼重要的人,難道就不怕傷了元氣,讓別人乘虛而入?」

蕭芳道:「不怕,因為這三個人已經老了,雖然有威信也有勢力,但畢竟還是老了,很多年輕人都已經對他們不服氣。這幾年杜嘯山身邊多了很多年輕人,這些年輕人已經完全可以替代這些老人。」

「你今天看到的那個擦筷子的年輕人也是他身邊的人。」

洛克對那個年輕人很感興趣,道:「這個人以前我一直沒有見過,怎麼會在他身邊有幾年了?」

蕭芳道:「這個人叫楊風,據說是一個殺手,只要有錢拿,什麼人都會替他殺。他不是杜嘯山手下人,卻一直為杜嘯山效力,他的工作只有一個,就是殺人,殺杜嘯山覺得對自己形成威脅必須要死的人。」

洛克笑道:「看來我還不是杜嘯山覺得必須死的人,雖然這幾年來一直和他作對,可我從來也沒見到過這個人。」

蕭芳也笑了,她笑起來全身都隨著笑聲顫抖,似乎隨時都會倒在你的懷中,她笑著道:「沒想到你笑起來這麼有魅力,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對你感興趣了,早晚要把你弄到手。」

洛克的笑容很快消失,冷冷地道:「我對不男不女的人卻一點興趣也沒有,每次看到你都在想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想起來就倒胃口。」

蕭芳繼續在笑,笑容變得溫柔而性感,也更加迷人,她笑著道:「你要想知道隨時可以讓你看清楚,也可以讓你摸清楚,就算是現在也可以。」

說著她就去伸手寬衣。

她身上穿著一件絲質長袍,很薄,也很輕,彷彿一片輕霧,用一根長帶子扎在那裡,很鬆弛。

她的手指只是才碰到長帶子,長袍就解開,像一片雲霧忽然遇到風一樣迅速散開。

長袍裡面竟然什麼也沒有穿。

洛克冷冷地道:「我不想看。」

蕭芳還在笑,笑的更迷人,長袍像雲霧一樣向兩邊飄散,她望著洛克,眼神也變得像雲霧一樣朦朧,笑道:「你早晚有一天會想看,而且想看的要命,不讓你看都不行,我說的不會錯。」

她的話真的很少會出錯。

她說白五一定會害怕,他現在真的就在害怕。

清晨,陽光燦爛。

房間里卻很黑,很暗。

厚實嚴密的窗帘,遮擋著窗外的陽光,透不進一絲光亮。

成虎死了,全家都死絕了。

白五坐在陰影下,心中充滿了恐懼。他了解杜嘯山,跟隨他幾十年,知道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

他在鄉下沒有家人,城裡也沒有,可是他卻比那些有家的人更怕死。

因為他知道自己死了,連一個替他收屍的人也沒有。

倉庫里的煙土還不能確定是成虎偷的,杜嘯山卻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全家。

白五知道杜嘯山同樣會毫不留情地殺了自己。

他在想自己應該怎麼做。

杜嘯山殺他的原因是那船失而復得的煙土,他一定懷疑他和成虎一起做的這件事情。

成虎是不可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他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

如果有人策劃了整件事,一定是白五,因為這麼重要的事情成虎只會和他商量。

他和成虎的關係一向很好,甚至有人傳言他們兩個是同鄉,從小在一起長大。

其實他們並不是。

成虎死了,他手下的人還沒有死絕,一起去碼頭的年輕人還有幾個活下來,只是已經藏起來不敢露面。

有一個藏在了白五家中。

白五問過這個年輕人,問過很多次,劫走煙土的是什麼人,這個年輕人每次回答的都是一樣。

大姐和洛克。

白五很注意地聽年輕人說的話,注意聽他說的每一個細節,注意看他說每一個細節時臉上出現的表情,希望能找出他說謊的痕迹。

可是他沒有找到。

這個年輕人說的好像都是真話。

白五相信他說的話。

可是,杜鵬說的話也不是假的,他也派人去調查過,調查了每個見過他在依秀樓喝酒的人。

每一個人的話聽起來也是真的。

可是白五還是聽出了問題。

這些人只是可以確定大姐一個人沒有離開依秀樓,卻不知道洛克是什麼時候去的,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睡在那裡。

妓館里對客人最熟悉的是大茶壺。

依秀樓的大茶壺收起白五遞過去的很厚一疊錢后,告訴他:「我只看到洛克出去,沒有看到他進來,至於他什麼時候進來的,我肯定有人在說謊。」

白五也相信有人在說謊。

大姐不能動,因為她的勢力不小,手下的人也不少,就連杜嘯山也不敢輕視她。

白五就更不敢輕視他,當然也不敢輕易動她。

而且他也相信大姐真的沒有去過碼頭。

難道成虎真的在說謊?

他真的動了這船煙土,想賺一筆錢回家養老,離開這個已經讓他厭倦的城市,離開這個已經讓他厭倦的江湖。

白五相信,成虎雖然想離開,卻絕不會動這個念頭。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只要動了杜嘯山的東西,就在再也不能離開這個城市,再也不能離開這個江湖。

死人不可能離開。

白五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去想,去做。

也許能讓他想通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一個很難纏的人,一個很可怕的人。

洛克。

黃昏,夕陽,夕陽下。

濱江公園在夕陽下。

白五也站在夕陽下,遠遠地望著濱江公園的方向。

他在公園裡安排了五個人,只等著洛克走進濱江公園,就同時出手抓住他,問清楚這件事。

他對這五個人很有信心。

他也已經打聽清楚,洛克今天傍晚一定會來這個公園。

這五個人中,小刀是最可怕的一個人。

小刀是一把刀,很普通的刀,也是一個人,很普通的一個人。

這個人瘦癟,枯乾,矮小,看上去不起眼,卻精悍的像一把鋒利的小刀。

就像他手裡的那把小刀。

他好像永遠活在陰影里,不願意暴露在陽光下。他的臉,他的人都已經完全淹沒在一處陰影中。

陰影中,他手裡握著小刀。

普通的人,普通的刀。

小刀雖不起眼,卻非常危險,它會在你認為最安全的時候突然刺入你的心臟。

他的手指揉捏著刀柄,就像在玩弄情人柔軟的手指,可是他的內衣卻早已被冷汗浸透。

每次殺人前,他總是會這樣感到很緊張。

這裡是走入公園必經之路,這條路是公園裡最熱鬧的地方,也是洛克走進公園時最容易大意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總是會顯得安全。

——人在安全的時候總是會大意。

——人在大意的時候總是會犯錯誤。

現在是公園裡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

小刀的目光從熱鬧的人群中穿過,就看到了對面一個賣甘蔗的小販。

這個小販連個名字也沒有。

他說自己是孤兒,從小讓父母遺棄,像一條野狗一樣活著,也像野狗一樣在路邊和其他的野狗搶食,搶生存的機會。

他說自己就是一條野狗。

所以,他這個人也像野狗一樣,冷酷,兇殘,狡猾。

現在他正蹲在路邊,用一把古怪的彎刀,將身邊的甘蔗一根接著一根切斷,削皮,然後放到一個乾淨的竹籃子里。

他的動作很笨拙,削甘蔗的手法也並不靈巧。

因為他通常只會用這把彎刀殺人,他殺人的手法迅速而靈巧,就像切甘蔗一樣容易。

小刀冷笑著。

「鬼才會吃你的甘蔗。」

他的冷笑還沒有結束,就看到一個很壯,很矮,頭上的頭髮亂蓬蓬的像一團雜草一樣的乞丐從他的眼前走過,還抬起頭斜著看了小刀一眼。

他竟然一眼就看出小刀藏身的地方。

「這個地方看來不安全。」

小刀看著乞丐的背影想著。

這個人是白五重金從東瀛請來的殺手,像啞巴一樣從不說話,嘴裡只是不停地在咀嚼一種叫「檳榔」的硬果。

他說自己的名字就叫檳榔。

有人說那是東瀛海盜和浪人的一種習慣,可是從來也沒有人問他。

因為問過他的人不是割斷了舌頭,就是砍斷了腦袋。

他的手裡拿著一根打狗棍,這根打狗棍比普通乞丐手裡拿著的都更粗也更長,因為裡面藏著的是一把三尺七寸長的太刀。

這把太刀刀鋒犀利,刀法詭異,總是從你意想不到的角度劈過來,像閃電般一閃而過。

刀鋒過後,很少還有人能站在他面前。

小刀對面有一個路邊攤,賣一些簡單的酒食,雖然簡單卻可口,經常有一些人在這裡吃一點東西,喝一點酒。

那個不是乞丐的乞丐就坐在這個路邊攤前,面前放著一個缺了邊的破碗。

看上去真的像一個乞丐。

他的樣子看上去雖然像是乞討,卻並不是乞討。就算有些人可憐他施捨一些零錢,他卻連看也不看一眼。

攤上坐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是朋友,卻像兄弟一樣親密,吃飯,睡覺,就連上廁所都在一起。

他們兩個一起來,也一起走,好像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影子,從不分開。

高的叫高松,矮的叫丁野,兩個人的個子其實都不矮。

他們兩個人性格也很像,很隨便,很懶散,很喜歡笑,也很喜歡喝酒。

他們現在就在喝酒,坐在那裡就像兩個疲倦的遊人正在歇腳,只是他們的眼睛卻一刻不停地盯著過往人群,他們的手也一刻沒有離開過桌子上兩根竹竿。

那不是兩根竹竿,而是兩根像竹竿一樣的奇形長劍。

這兩柄長劍寬不及二指,長卻有三尺六寸,只有劍尖沒有劍刃,也沒有劍柄,看上去就是兩根竹竿。

所以只能刺不能劈斬。

所以他們的劍法也非常簡單,非常直接,但是非常有效。

他們兩個人只要出手就是兩個人同時出手,兩柄劍同時刺向一個地方。如果他們想刺你的眼睛,一定是一個人刺你左眼,一個人刺你右眼。

據說他們兩個同時出劍,就連飛過的蒼蠅也會立刻變成瞎子。

他們五個人是一起來的。

小刀,野狗,檳榔,高松,丁野。

就在這裡,就是這五個人,他們要刺傷洛克。

刺傷不是刺殺,因為白五要活的不要死的。如果抓活的一個人賞錢一萬,如果是死的一分也沒有。

五個人對這個價錢都很滿意。

為了這個滿意的價錢,他們制定了一套滿意的計劃,每個人都對這個計劃很有信心,每個人都認為非常周密,沒有一處紕漏。

他們認為這一次絕不會失手。

這個計劃如果說有缺點,那就是練習太少。時間倉促,他們才練習了不過四十次。可是也已經對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都已像對自己的手掌一樣熟悉。

現在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著洛克走進公園來。

他一來,就要倒在地上,血流滿地,想跑也跑不了。

計劃分成四個部分。

洛克一走進公園,走過這裡的時候,野狗的彎刀就會立刻像一條發瘋的野狗一樣死死咬住洛克,他的刀未必會傷到他,卻一定可以咬住他。

就在野狗咬住洛克的時候,檳榔的長劍會悄無聲息地從身後暗算。不要他的命,只是讓他受傷,重傷,讓他流血不止,然後倒地。

只要血流的多,就算不能活捉,也跑不遠。

只要跑不遠,還是會落到他們手裡。

如果野狗和檳榔兩個人不能成功,還有已經在路邊攤上喝的不醒人事,似乎已經呼呼大睡的高松和丁野兩兄弟。

他們兩個人會同時出手。

一個人一柄劍,兩個人兩柄劍。

可是如果兩個人同時出手,卻好像有二十個人拿著二十柄劍同時向你刺來。

兩兄弟雖然卧在桌上,手卻還是放在那細如竹竿的竹形長劍上沒有動。

只要洛克走到這裡,只要野狗和檳榔已經動手,他們兩個人就會立刻清醒過來,在最佳時機同時刺出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的兩支長劍。

這兩支長劍,就像蝴蝶的雙翅一樣,輕快,優雅,而且無聲無息,就好像二十個人同時拿著長劍刺出一樣。

這兩劍也是只要生,不要死,一定會留下洛克的活口。

如果他們四個人聯手也不是洛克的對手,小刀知道就算再加上自己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他本來就不擅長廝殺。

他會一直潛伏在陰影中,等待機會,等待可以讓他一擊就可以成功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一定會有。

遠處響起一聲唿哨。

這是他們約定的訊號,表示洛克已經來了。

洛克果然來了。

他的身邊還跟著像蝴蝶一樣快樂的叮噹,每走一步都會發出笑聲,笑聲中又蹦又跳,讓笑聲傳的更遠。

每一個聽到她笑聲的人都感覺十分愉快。

都忍不住望著她。

這麼多目光注視自己,叮噹顯得更得意,笑聲更大,蹦的更高,跳的也更遠。

洛克卻一直在走。

緩慢的步伐,沉穩的神情,兩隻眼睛毫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叮噹在他眼前已經跑過去又跳過來好幾次,他都沒有看一眼。

他在看什麼?

他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卻又好像看到了什麼。

叮噹早就習慣了他這種樣子,拉起他的胳膊向前跑,一邊跑一邊說:「你還記得這裡嗎?」

洛克道:「記得。」

叮噹道:「我也記得,這裡是我來這座城市安的第一個家。」

深夜裡,黑暗的公園,無人的長椅,一個弱小的女孩躺在長椅上,還沒有入睡就做了她人生第一個噩夢。

那個夜晚是她來這座城市裡第一個夜晚。

洛克道:「這裡也曾經是我的家,我在這裡睡過很久,只是沒有人來打擾我。」

叮噹道:「看來我們還是鄰居。」

然後她就在洛克面前,彎腰鞠了一躬,笑著道:「鄰居大哥好,感謝你這些日子來對我的照顧,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然後她就笑了,她也希望能看到洛克笑容,可是她失望了。

洛克沒有笑,甚至連想笑的意思也沒有。

叮噹好想看到他露出笑臉,哪怕只有一絲笑容也好。

晚風吹來,她回過頭,迎著風,望著遠方,似乎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嘆出,她就看到了一個賣甘蔗的小販,正在用一把彎刀削著甘蔗。他的身旁放著一個竹筐,放著已經削好了的甘蔗。

白生生的甘蔗鮮嫩多汁,看著很誘人。

叮噹忽然想吃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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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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