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柔軟的心

第十六章 柔軟的心

杜嘯山點燃一支雪茄,

這是他今天的第一支雪茄,用力猛吸一口,吐出濃密的煙霧,他的臉又隱藏在煙霧中。

早飯剛吃完。

吃的還是那碗用火腿和老母雞,熬煮了七個小時的濃湯,湯中下的一碗陽春麵。

還有一盤烤小牛腰肉和幾片白松露。

沒有喝酒。

這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改變自己的習慣,早餐沒有喝酒。

一滴酒也沒有喝。

因為他聽到了白五和郝七的死訊。

雖然心中早就想除掉這兩個人,給兒子留下一個穩定的江山,可是看到他們兩個人的屍體時,他心裡還是很難過。

一起從鮮血和泥濘中走過來的那些兄弟,一個接著一個都死在自己面前,現在已經一個也沒有剩下,只有他一個人還活著。

他忽然感到很空虛。

一種非常可怕的空虛,似乎生命里最珍貴的東西已經完全被掏空,

這種空虛是無論喝多少酒,找多少女人也不可能填補的。他忽然感覺自己老了,身邊的人都開始離開這個世界,剩下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感覺自己也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然後他又感到悲傷。

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經歷過的那些令人聽起來都會熱血沸騰的日子。

那些事情就好像發生在昨天,可是卻已經過去了很久。

他想讓這種回憶能留的久一些。

如果喝了酒,就會讓他忘記心中的悲傷,也會忘記這些回憶。

悲傷會讓記憶變得更深刻。

杜鵬站在他面前,好像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杜嘯山吐出一口煙霧,:「昨天晚上你又沒有回來。」

杜鵬在聽著。

「我知道你一定是又看上了哪個女人,而且一定已經得手了,現在正玩的高興,但你總該回家。」杜嘯山顯得有點不滿意:「這裡是你的家,再晚也一定要回來。」

杜鵬閉著嘴。

「你不回來當然也有你的原因,我知道這些年從不讓你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你的心裡對我很不滿意,現在我決定放手讓你做一些事情。」杜嘯山盯著兒子的眼睛。

杜鵬還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好像昨晚上沒有睡好,現在感覺很累,累得一句話也不想說。

杜嘯山顯得有些失望,可是卻沒有放棄,繼續道:「我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杜鵬忽然道:「我很累。」

杜嘯山皺起眉:「很累?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不想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一點也沒有興趣。那是您喜歡的生活,不是我的。」杜鵬看上去很冷淡。

「現在那三個和您一起打天下的人,都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會影響到您的地位,不會再有什麼事情需要您去勞神。」他的樣子看起來很認真:「也不會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我想和女朋友去國外散心。」他最後很小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杜嘯山突然怔住了,過了很久,才將吸進去的煙慢慢吐出來。

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了很多,聲音也立刻變得柔和得多。

「你要和哪個女朋友出去散心,我聽說你有很多女朋友,多的連你自己也分不清。」他的笑容很親切,似乎為兒子做的事情很滿意。

「這一次我是真心的。」他立刻顯出很認真的樣子:「這個女人我是真心喜歡,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樣,我一定會娶她進門。」

杜嘯山從沙發上起來,走過去拍著兒子的肩膀,道:「你每一次都是認真的,每一次的女孩都說其他人不一樣,每一次都想娶進門,這句話我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

「這一次不會了,我是認真的。」杜鵬顯得有些緊張,似乎很不習慣父親對自己突然做出的動作。

「可是現在我們的危險還沒有完全剷除。」杜嘯山眼中突然出現了殺機:「還剩下最後一個人。」

杜鵬忍不住問道:「是誰?」

杜嘯山用力吸了一口煙,又用力吐出:「洛克。」

說道「洛克」這兩個字,杜嘯山眼中的殺機更重:「我不想讓這個人繼續在我的面前出現,他總是會在關鍵的時候壞我的好事。」

杜鵬嘆了一口氣,道:「可是這個人我們一直也拿他沒有辦法,他好像就是一個打不死的鐵人。」

「就連那個喬十三也死在他的手下,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對付他。」

「這個人的確很難對付。」杜嘯山恨聲道:「可是現在我們有了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杜鵬感覺很意外,也很興奮。

「殺他的機會。」杜嘯山也顯得有些興奮。

杜鵬笑了,似乎覺得這句話很可笑:「以前也有過很多次機會,可是最後發現都是讓我們自己出醜的機會,他好像還是活的很好。」

「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鐵打的人,好像永遠也打不死,再好的機會在他身上也變得沒有機會。」

杜嘯山道:「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杜鵬有些奇怪,道:「哪裡不一樣?」

杜嘯山道:「因為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人。」

杜鵬很感興趣,只要關於女人的事情,他都會很感興趣:「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杜嘯山又吸了一大口眼,然後用力丟出手裡的煙頭,道:「一個可以讓這個鐵人出現裂縫,變得軟弱的女人。」

鐵人出現了裂縫,變得軟弱,聽起來這好像真的是一個機會。

杜鵬對這個女人更感興趣。

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竟然可以讓洛克這樣的人改變。

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定就是洛克身邊的女人。

洛克身邊只有一個女人。

叮噹。

他雖然不能陪叮噹坐著馬車出去遊玩,可是卻可以陪著叮噹吃一頓飯,也算是一種補償。

奎元館。

洛克坐在奎元館最角落裡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面對著大門。

他總是希望能在別人看到他之前,先看到這個人。

叮噹坐在他的身邊。

她正在吃他的第二籠蟹黃包子,她面前還放著一碗鱔絲面和雞汁鮑魚。

她一直也沒有忘記,自己來這座城市裡的第一個晚上,在那個路邊攤上吃那碗清水煮麵和蘿蔔乾時的情景,那時她就發誓一定要吃上鱔絲面和鮑魚。

現在終於吃上了。

可是她並不喜歡吃,她還是更喜歡吃蟹黃包子。鱔絲面和鮑魚只是放在眼前讓自己看到,讓自己的心裡得到滿足。

就在她最滿足的時候,她看見了蕭方走進來。

一見到這個人,就連可口的蟹黃包子也變了味,變得難以下咽,甚至讓人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今天他穿的是一身淡青色男裝,可是眉目顧盼之間還是帶著一股女人的媚態。

也許是女人裝的久了,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女人,一顰一笑都十足像一個女人。

她推開面前的包子,盯著這個讓她感到噁心的人。

外面陽光燦爛。

蕭方從燦爛的陽光下,走進這個光線陰暗的飯館。他眯著眼,似乎很不習慣這裡的光線,但是很快他就看見了洛克。

也看到了叮噹憤怒的眼神。

他直接走過來,坐在叮噹的面前,拿過她還沒有吃完的包子,夾起一個放進嘴裡。

他似乎也很喜歡吃這裡的包子,一口氣吃了三個才開口道:「這裡的包子還是這樣好吃,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裡吃包子,味道一直也沒有變過。」

「這裡的包子已經傳了三代人,可是味道還是一樣的好,從來也沒有變過,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他的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

叮噹搶過剩下的包子,丟在地上用腳踩爛,然後扭過頭不去看他,耳朵也用雙手捂住,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洛克推出自己面前的包子,推到他的面前,道:「為什麼?」

蕭方又吃了一個包子,才慢慢地道:「因為從第一代人開始,每一代的人都在上一代人的技術基礎上,再把自己的心得總結下來,傳給下一代人,每一代都是這樣,所以這個包子做的越來越好吃,而且從不會變味。「

洛克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麼,可是聽起來卻好像很有意思,就繼續聽下去。

蕭方喝了一口新沏的烏龍茶,道:」其實這個包子的技術秘方也沒有什麼,只是他們每一代人總結各種方法利弊后,留下來的最有價值的方法而已。」

「謀略也是一樣。」他又夾起一個包子,沒有放進嘴裡,只是看著:「每一代人都總結自己的經驗教訓,然後留傳給下一代,每一代人都這樣,就形成了今天我們說的謀略。」

他筷子上的包子終於放進嘴裡,慢慢地嚼著,眼睛卻一直盯著叮噹,似乎在想著什麼。

看到他的眼睛盯著自己,叮噹覺得全身發冷,恨不能把他的眼睛也摳出來,丟到地上用腳踩爛。

洛克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蕭方道:「我想說,謀略這個東西,其實也像做包子這麼簡單,只要懂得其中的竅門,每一種包子都可以做的很好吃,每一種方法都會知道一點。」

「就算不知道方法,做出來的味道也不會差太多。」

洛克還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蕭方道:「恰好我就是那個懂得做包子的人,而且已經想到杜嘯山這一次做的包子里放的是什麼餡。」

洛克終於聽明白了。

他笑著道:「如果你是他,你會在包子里放什麼餡?」

蕭方道:「我會用你身邊這個女孩做餡,放到這個包子里。」

叮噹聽到他的話,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後又扭過頭去不看他。

她就像一個賭氣的小女孩,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就連話也不說一句。

洛克道:「這一次杜嘯山會對叮噹下手?」

蕭方道:「應該是這樣。」

「如果我是杜嘯山,就一定會對她下手。因為你這個人太硬,就算做成了包子餡也會崩掉牙,吃不進去。可是她就不一樣,不但鮮嫩多汁還很容易下手,不選她才是怪事。」

洛克道:「你覺得他會在哪裡下手?」

蕭方拿著筷子插入眼前的蟹黃包子,濃郁的湯汁立刻流出來。他看著包子里流出的湯汁,臉上又出現了剛才那種奇怪的笑容:「如果我是杜嘯山,就一定會從心裡開始下手。再堅硬的外殼,內心也一定是柔軟的。」

堅硬的外殼,柔軟的內心。

洛克難道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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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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