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山萬水只為這一場相聚

九月的L城已有秋意，距離裴若凝上次來這個城市已是五年之隔。十七歲的她，帶着對林瀟的愛，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來了。

八月中旬，她順利收到L大的錄取通知書，電話告知林瀟的時候，林瀟在電話里大呼「太好了」，惹得教研室的同學競相側目，林瀟的沉穩從來都是對外的，只消裴若凝的隻字片言，都能讓他興奮得像個孩子。

從此林瀟不僅是她的瀟哥哥，還是她的師兄，同校同系的師兄。她大一，他研三。

滕玖玖沒能達L大的線，這是滕玖玖意料之中的事，她自認不是裴若凝那樣天資聰穎又肯努力的孩子，那個名牌院校是屬於林瀟和裴若凝的奢侈品，她消費不起也不仰望，裴若凝去了勝似她去了，實至名歸而已。學習是她最無辜的忍受，如今解放了，她在哪裏都無所謂，只要離裴若凝近一點就好。

滕玖玖按照她爸爸的安排順利進了一所經濟類院校，學經濟管理。滕玖玖說這個專業在她那個院校就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專業，純粹供世家子弟來揮霍大學光陰設的。

電話中裴若凝警告滕玖玖不要一脫離她的魔爪就肆意墮落，滕玖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來了這麼一句：「裴若凝，跟你一起我才會墮落，你經常偷看小說，破壞花草樹木，給人背後貼紙條，你還早戀，不知道這些的人都覺得你是個好學生，其實都是被你外表給騙了，你就一披着羊皮的女色狼，我沒被你少揩油，你也不想想，這些年你光摸我臉的次數就數不清了，更別提我光潔的玉體了。放心，脫離你的魔爪，我將活在無限的光明中。」如果不是隔着電話線，裴若凝確信自己肯定第一時間去掐滕玖玖。

原來，滕玖玖也是個記仇的小妮子，「要不，L城會合的時候，我任你摸回去？」

「切，我才不要，你的瀟哥哥不殺了我才怪。我只求他不要清算我們同居三年的賬就好。」電話那頭的滕玖玖笑的囂張。

滕玖玖警告裴若凝不要見色忘友，有了林瀟就把她忘光光了。裴若凝藉機調戲了她下，「放心，像你這麼嬌滴不可方物的可人，我惦記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忘。多吃點，長胖些，這樣你就不會跟人跑了，記得千萬別背着我愛別人，我會定期查崗的。」聽到「胖」字，滕玖玖恨不得長翅膀回去掐裴若凝，她最恨自己身上瘦不下去的膘。

她們兩個的學校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處於這個城市的兩端。滕玖玖在地圖上描出一條她們之間的路，一條橫貫這個城市東西的路，有公交20路直達，之間隔了20站，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她們約好每周私會一次。

裴若凝說，她們一直相約在「愛你」的路上。她們之間，仔細發現，確是有嫌妙緣分的，說不清道不明，她們懂就好。

報道之前，裴若凝在家收拾東西，她發現自己可帶的東西着實有限，有些過去再置辦吧，她是個討厭累贅的人，一身輕是她喜歡的風格。她隨身帶了水晶鞋和素描，別的都打包寄到林瀟宿舍了，她相信自己一定是這屆最輕裝報道的新生。

走之前的那晚，她的母親破天荒的來到她的房間，輕輕理了理她因收拾東西而凌亂的頭髮，並給了她一張銀行卡，說不必擔心用錢，裏面的存款是之前她父親一直代她存的教育基金，足夠她讀書之用，即使揮霍也足夠了。她貼身收好那張還留有母親餘溫的卡。

走的那天早上，他們早早起來給她準備早飯，一家人很久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好好吃飯了。她的父親許是許久沒有跟她交流過了，長期的疏離讓他們之間沒了言語，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算是送她離開。那一拍留下的溫度證明，他們或許也是愛她的，只是不曾用心表達過。她的心平白生出了些許關於親情的溫情。

出門之前，她用力的抓住了他們的手，狠狠的握住，然後他們鬆手，她離開。離開之前，她年幼的弟弟從房間出來，抓住她的衣角，在她的口袋裏留下了幾顆糖，她蹲下來抱住他，這個搶了她所有親情的人，她竟有些捨不得，她突然之間想哭，但是努力忍住沒哭。她應允他，放假給他帶很多很多的玩具回來，他跟她拉鈎。她想到了十二年前的自己，那時她也是五歲，也是在院子裏學會了拉鈎，人生就此得以美好。如今她的離開，可以給他完整的家庭空間，她的父母可以心無旁騖的去溫柔善待他，他會健康的成長，長成英俊少年，笑着去善待父母與知己，周旋於世事之間，這樣多好，那麼，她就可以放心的離開。或許她的離開是她可以給他的最好禮物。

關上那座院牆的大門之時，她覺得他們都很好，他們是一家人，他們有不能割捨的血緣，這些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沒有了曾經的孤獨，沒有了曾經的不平，一切都是註定，他們真的很好。也許，血緣是最寬容的原諒和理解。

她實際報道的那天比告訴林瀟的那天早一天，她成心要給他驚喜。即使這天的黃曆上寫着諸事不宜。

她的愛情飛越千山萬水，只為這一場相聚，她顧不了那許多。從他們最初的相遇，到如今的相聚，此間十二年光華流過，一個輪迴見證了他們的聚合。從此不必再經受相思的煎熬，鴻雁可以棲息安看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可以日日相見相守，多好。

她迫切想要見到他，他在等她，他們約好在那裏相聚。她能想像他見到她的驚喜，這已足夠。

她離開小城的那天有雨，稀稀落落的雨絲把小城洗滌得格外的乾淨，清風、細雨、落葉、相思、離意，摻雜了她曾經糾葛的思念一起送她離開。天氣預報說L城晴，那裏秋高氣爽，她的青春與愛情可以不再顛簸，就此擱淺在有他的港灣。

後來的她，發現她經歷的離愁都有落雨相伴，她也會矯情地與周身的人說：「漫天雨絲都是我不舍的心情與淚水。」只是，卻沒了當初的心情。

小城即將過去，她看滿城風景細碎如畫，秋葉雨打車窗，有幾片長久的停留在車窗上，或許落葉也有不舍，非要伴她去往另一個城市。

她以為她會瀟灑離去，只是在遠離的過程之中，她發現心中深深不舍。這小城留下過她與林瀟、滕玖玖的足跡，他們或是私定終身，或是深情相擁，或是嬉笑怒罵，或是秉燭夜讀，或是情意相牽……臨行前的那些細微親情，也讓她沉淪。一切都深刻的鐫刻在小城的歷史歲月里，小城再多變化，縱使風吹雨打日晒雨淋，都抹不去關於他們的那些故事，那些痕迹。

沒有這裏，就沒有他們的一場場相遇，也就沒有了那一場場美好。揮手道別，從此漸漸遠離，仍舊心念其好。

汽車顛簸了一半路程的時候，突然爆胎了，車上不停有人在宣洩不滿之情，她只是靜靜的消化著內心的心思，也不覺得慌張或不滿。她，不趕時間，她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司機下車搗鼓了好一陣，才換好了胎，繼續起程，車上的人也從剛才的煩躁情緒中漸漸安靜下來。她覺得，來時路或許周折艱難，她來了就好。

抵達L城的時候，一片晴朗，陽光明媚，只是半日光景，她身從一城至另一城，陰雨到朝陽。一處相思，一處完結。

車站不再破舊，廣場已修葺一新，高樓大廈林立，五年前的記憶正被這個城市的建設漸漸的抹去，一切如新，他們之間也是。

一下車就看到L大接新生的校車，她上車坐定，看周圍都是三兩家長來送孩子上學的，她竟然不羨慕那麼樣的溺愛方式，她覺得她們已經長大了，應該自己學着去面對風雨了。其實，她一直都是自己面對風雨的。

身邊人來人往，有人對她微笑，她報以微笑。她們低聲交談，相互交流各自的大致情況，有家長佩服她一人來學校報道，她只是淡淡微笑。父母的疏離叫她獨立，她的獨立成就了她的好，這好讓人羨慕。世間之事，總有兩面之分，換個角度想想，其實他們待她並不薄。

車上的他們都是同學，或許還會是同一院系的，這輛車載着他們一起趕往那個學校，她們有共同的目的地。

這個城市之中有林瀟，有滕玖玖，她的愛情和友情在L城之中終歸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