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九十

九十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許素卿狠命踹著拖拉龐伊的那隻小鮫人的時候,忽然感覺遠處傳來了一片光明,他抬頭看去,幾個身影掩在那片光暈中顯得夢幻無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夢,眼睜睜看着那幾個人從那邊走進來,後面又跟着一大堆人馬,心裏還不爽了,靠,都到這時候了才現身,你們他媽真會撿時候,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啊!

許素卿從地上撐著身子坐起來,張手給了那邊的小鮫人一巴掌,小東西被他打的腦袋整個轉了一圈兒,最後滴溜溜從肩膀上掉了下去,空留一個身子還在當地毫無頭緒的轉悠呢,被許素卿一腳踹飛。

眼見得那邊一群人進來,這邊的場子立馬安靜了不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剛才還在血腥廝殺的那些鮫人望着那邊過來的人似乎突然間有了意識,竟然呆住了,就連高台那邊的那八個禿角龍都懸在半空中望着來者僵愣了片刻。

就是這片刻的時間,讓許素卿獃獃望着那邊的人滿心迷茫,渾厚的霸氣橫掃四方,遁地的氣勢奮涌而起,王者歸來的震撼讓他不由得渾身一陣發麻,莫名的激動起來,一時間竟是熱血沸騰!

然而這樣難得的安逸並沒有持續幾秒,待到看清來者依舊是幾個人後,剛才呆住的那些鮫人一個個又都發起狠來,高台上面的八個大傢伙更是叫的震天吼地,槽亂再次展開。

來者很快加入戰鬥,卻與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一張張硃砂黃符被人藉著過招的機會貼在了那些鮫人身上,那些東西就如同遭了雷劈一般,凄厲一聲慘叫身子一炸便癱倒在地,渾身痙攣著抽搐不已。

而在同時,幾個身手矯健的人奪步奔上那邊的階梯,迎著衝下來的那四條禿角龍翻身一躍踩到了它們腦袋上,二話不說將手裏的幾張血符摁了上去,四個大傢伙當即怔住,隨後便很是畏懼極為痛苦的將腦袋縮了回去。

上去的幾個人不敢遲疑,轉身又奔上了高台,在八根柱子上面摁下了十六張血符,將盤踞在外面的兩個東西生生震住,隨後幾個身影一晃,八樽佛童身上早已被繞上了七彩冥繩,本來在八家樓里折騰的兩個大傢伙當時就呆住了,愣愣的看了下面,身體卻動也不能動。

許素卿眼睜睜看着一溜人影在偌大的地盤裏一陣亂竄,不過一分多鐘的時間,剛才還鬧騰的不堪入目的場子竟然就這麼安靜了下來,這讓他神經一時間跟不上來。

可當一場夢醒來,當許素卿看着那邊的人慢慢走進的時候,當眼睜睜看清當頭那兩個人的面孔時,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難言的苦澀,不是他家那老頭兒和那個姓金的還能是誰。

「爺爺!」既驚又喜又苦又悲的許素卿沖那邊叫了一聲,幾乎就沒發出聲音來,拉起龐伊蹣跚著奔著那邊跑了過去,一時間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感覺一切都是那麼夢幻,卻又那麼真實。

幾乎是飛身上去給了自家老頭兒一個無比熱烈的擁抱,看着他那張老臉許素卿差點兒沒哭出來,不知道怎麼地心裏就覺得委屈。許老爺子被許素卿撞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剛才還霸氣十足的他瞬間又成了一個小糟老頭兒,咳得停不下來。

高興地忘乎所以的許素卿抱着他不肯撒手,然而滿肚子的話堵在嗓子眼兒愣是一句說不出來,許老爺子看自己孫子那個德行也是鬱悶,扒着他腦瓜兒往外推,很是不滿意許素那德行,恨鐵不成鋼!

許素卿從老頭兒身上抽離出來,來不及絮叨兩句,就看見跟在後面丫頭正兩眼一潭水的看着自己,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得讓他心裏一疼,卻忽然又想起老頭兒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間又有些尷尬起來。

丫頭一把抱住許素卿,屈著一張小臉扎進他懷裏哽咽起來,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對於許素卿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許素卿也奇怪,之前他們並沒見過面,老爺子到底怎麼讓她對自己這麼記憶幽深的。

見丫頭跟許素卿行「貼身禮」,一邊的龐伊還以為又怎麼了,張開手就要朝丫頭腦袋上拍,被許素卿擋了開去,小子不高興,別着腦袋一邊鬱悶去了,看的許素卿着實頭疼,真傻了!

本來龐伊已經慢慢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可就在他別過腦袋去的時候,就瞧著那邊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柱子後面探了出來,不正是那個麻桿兒么,此時此刻小子竟也是四肢着地,詭異非常,一張面孔猙獰的如同狂犬一般,嘴裏嗚嗚發着怪叫,全是血污,一看就知道他跟女人似得沒少吞噬這些鮫人的心臟,一想到這裏,許素卿不由得又反胃起來。

這邊龐伊和女人一看麻桿兒那情況立馬又被點燃了槍火,嘴裏的獠牙瞬間突顯出來,可還沒等他們沖那邊的麻桿兒發難,腦門上早就已經被金老頭兒摁上了兩張黃符,兩個人立馬蔫了下來。而那邊的麻桿兒也被奔過去的一人撂倒在地,二話不說着手一張符印,倒在地上再也掙不起身。

許素卿在這邊死死抱着龐伊不知如何作為,最後只能將面前的老頭兒給看了。看他和金老頭兒這個陣勢,估計是走散之後又跟之前分開的丫頭他們匯合,依舊是誤打誤撞或者說是都是奔著目的地來的,可幸的是他們能夠找到進來的正確路線,並不像自己這幫人這般狼狽。

一進來就將局面掌控在手中,兩個老頭兒的實力在眾人面前展露無疑,正所謂姜還是老的辣酒還是陳年的純,說的不就是他們兩個么。

幾乎斷送了性命的霍人甲滿身血污的從高台上面摔將下來,被那邊的燕子陳接住,兩個人到了這邊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拱手在前沖着老爺子叫了一聲「太爺」,這是他們來此跟老頭兒見得第一面,按著許家的規矩,必須行這個大禮,就是許雲君見了他還得鞠個九十度的躬呢。

雖然現在已經是新世紀新面貌,這樣的舉動不免顯得封建,可想想這個許老爺子在外所闖蕩的那個年代,他立下樣的規矩實不為過,不然水生和龐伊對許素卿的態度也不會那麼彆扭。

相對比許素卿見到他家老頭兒的表現,不得不說一句,這老爺子對自己這個小孫子的放任已經到了一種極限。

鮫人和禿角龍被制服,剛才忙的不可開交的人方才得空緩過勁來,疤刀臉攙著子卿從地上站起身,四個小哥兒渾身是血的在階梯上站的站坐的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倉皇逃命的痞子駝鈴他們也在枱子後面探出了腦袋,剛才被踹下來的胖坨兒手裏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從一個鮫人下面爬出來,滿嘴大罵着,帶着其他倖存的人,紛紛抬起了頭顱。

耗子從上面跳下來,一把甩開還拽着他不放的一個小鮫人,擦著臉上的血從那邊走了過來,看着金老頭兒嘻嘻笑了一個,並不說話,而是轉身走到了後面那人面前,從他手裏拿過他那把之前從石像手中抄來的古刀,抹著嘴角滲出的血欣慰的又笑了一個,看着他那個模樣許素卿突然莫名的再次想起了可樂。

左右環顧,似乎主角們沒一個丟掉性命的,這樣的倫理也着實讓人無法,自古強者生弱者亡,千萬年來的生存之道,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許素卿似乎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人,直到那邊的子卿脫開疤刀臉的扶持奔上高台,他方才忽然想起那裏還有一個叫赫連的人。

小子不知是死是活,直到現在也沒露面,子卿在上面混找了一通,本來看着都絕望了,誰知道這時候就見一個人從上面那禿角龍腦袋上站了起來,正是赫連,渾身上下幾乎被鮮血澆個遍,彎腰將那把***從禿角龍腦袋上拔出來,淋淋淌著鮮血,他顯然有些站不穩腳,晃悠着身體沒站一會兒就從上面跌了下來。

被子卿攙扶起來,滿面陰晦的小子站在上面打眼將下面的許老爺子看了,而下面的兩個老頭兒看着上面的他也是滿面沉鬱,幾個人就這麼對視着,襯著上面兩條禿角龍的背景,與下面滿地鮫人痙攣的場面,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再次停頓,將這幅詭異的畫面被許素卿定格在自己的歷史長卷之中。

或許赫連的長相真的如同老頭兒的故人,或許那個故人對老頭兒來說意義非常,從來沒見過他用那樣一種眼神看人。

剛開始金老頭兒望着上面的赫連倒的確是衣服吃驚的模樣,估計是萬沒有料到曾經挾持他來這個地方的人原來竟是這個模樣,且與他的那個故人那麼相似,隨後就是可惜,不知道是可嘆他的故人早逝還是依舊可憐赫連沒做他的傳人,白瞎了一塊料子。

許素卿本以為赫連接下來會好好跟老爺子算一算之前的老帳,起碼對於老頭兒暗算他差點兒把他弄死的事兒過不去吧,可沒想到他最後一開口竟然只是說了一句,「等兩位多時了」,沒有一絲敵意,甚至能看到他嘴角那絲淡淡的笑意,雖然看不出是真笑還是冷笑是真心還是虛偽。

許素卿這邊不禁瞪了一眼,感情他之前說的那個「再等等」,就是等這兩個老頭兒過來啊!

規矩自然有規矩,講究自然要講究,想起之前老爺子對於這裏的說法,莽撞只是找死。

許素卿心裏似乎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慰,胖坨兒是個外來的不懂這裏的規矩,忙裏莽撞最後才惹了這通禍事出來,赫連倒是明白這個道理,但也不知他這樣做最後的結果又有什麼大的區別。

老爺子看着上面的赫連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將手中的那枚紫龍印重新交到許素卿的手上,說道:「跟我來。」說完轉身就往那邊的台階走了過去。

紫龍印之前被許素卿噴了一口血,此時此刻已經變得通紅剔透,拿在手裏已經沒了先時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潤的感覺,很舒服。

許素卿將丫頭從身上拉開交給耗子照顧,誰知那邊的金老頭兒卻扭頭對他道:「你也跟許素卿來。」老頭兒臉上再無之前的嬉笑,顯得異常嚴肅,也就讓他那張本來陰險的臉更加陰晦駭人。

耗子無法,只能將丫頭又交給後面的人,提着手裏的古刀跟在許素卿後頭隨了前面的兩個老頭兒。

一步步邁上階梯,像極了一場隆重的儀式,擋在半道上的那四個小子自然而然的往兩邊退去,遺留在階梯上的那些小鮫人更是像見了閻王似得紛紛跳下了台階,在下面摔得嘰里呱啦一陣槽響。

老爺子和金老頭兒在前面走的沉穩有力,所謂王者歸來雄風渾繞,在許素卿心中這輩子都沒人能夠與他們相比了。

可憐許素卿跟耗子跟在後面卻是垂頭駝背心虛無力,剛才的混戰早已經讓他們心力交瘁,登上這些階梯對於他們來講自然不是輕鬆的事情,許素卿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可最後除了乾嘔什麼也吐不出來,被回過身的許老爺子拉了一把方才沒滾到下面去。

登上久違的高台,一種無比神聖的感覺瞬間籠罩全身,之前晶瑩剔透的棺槨已經被鮮血澆灌成了暗紅色,上面兩個巨大無比的禿角龍腦袋血淋淋的還在不停地往下淌血,襯著上面熊熊燃燒的天火,極為震撼詭異驚悚的一幕讓人忍不住有種莫名的衝動,之前沉悶的呼吸聲已經變得平穩和緩,似乎兩個老頭兒來了它就安心了似得。

許老爺子看着眼前這個東西滿面蕭瑟,宛如多年不曾見面的故友,許素卿分明感覺的到他拉自己的那隻手在微微發抖。

金老頭兒在一邊閉眼長長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站在那邊的赫連。之前這小老頭兒使了計謀從人家手裏逃脫,此時此刻現身在這裏無疑就是將自己的陰謀暴露了,可他瞧著赫連的眼神卻絲毫沒有彆扭的意思,反而是一種「你丫看個屁」的神色,看得許素卿不由打心裏可笑。

「把印章給我。」老爺子踏上八邊扇面微微扭頭招呼了那邊的赫連一句,沉悶的語氣讓許素卿聽起來多少有些彆扭,到底不知道他對赫連這個人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赫連有些吃力的撐著身子走過去,將手裏的那枚紅玉印章遞了上去,正是之前胖坨兒從棺槨上面扣下來的那個。印章造型跟許素卿手裏這個差不多,但由於體積頗小就顯得更為精緻,老爺子拿在手裏端詳了兩番,隨後轉身走向了那具詭異的棺槨。

不是說是搶東西來的么,怎麼又變得怎麼團結這麼和諧這麼相互幫助怎麼其樂融融起來了?

眼見得那邊的老爺子和金老頭兒兩個人站在了棺槨邊上,許素卿抱着懷裏的紫龍印瞥了一邊的耗子一眼,眼神里儘是疑問。耗子撥弄着手裏那把古刀跟他勾兌,卻不是回答問題,而是讓許素卿去瞧另一邊的赫連。

許素卿扭過頭看了那人一眼,被子卿攙扶著,並沒有注視前面的兩個老頭兒,而是微微垂著腦袋一直盯着下面的扇面邊緣,眼睛的焦點有些渙散,呼吸也有些沉重,看着他滿身是血許素卿暗地裏嘆了口氣,估計是剛才被上面的大傢伙重創了個夠嗆,畢竟是個人,哪能當神來使喚啊。

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那一次,四個所謂的葬途後人就那麼巧妙的並排站在了兩個葬途者身後,等待着他們去揭開一個被塵封了多年的驚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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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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