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從西(二)

番外・從西(二)

柳茗雅在一家西餐廳找到了一份服務員的活兒,她謊報了年齡,這個並不難,她說服了哥哥幫忙,把自己的生日提前了。

比起循規蹈矩的普通全日制中學,她覺得自己更適合夜校。雖然辛苦了點,但是她感覺到很充實,自己賺錢,養活自己。

開始幾天,她總是心翼翼的,她不能確定,這些來西餐廳消費的有錢人里,有沒有他們家以前的朋。

這樣的想法有些自大,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維,每當她謹慎地為客人引路或者端完盤子之後,她都會忍不住對自己冷嘲熱諷一般,讓自己發熱的腦袋降降溫——在她自以為是地把自己想像成鑽石之前,是否考慮過,也許,在別人眼裏,她也只是夾在鑽石堆中的土豆而已。

日子慢慢過着,生活上總有不如意的事情,柳茗雅所經歷的五年,睏乏又簡單的規律的數個三百六十五天,顯然還不夠她應付這些是是非非。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輕鬆,以至於出事時只能手忙腳亂。

有些事情哥哥能幫襯,比如找工作、聯繫好的學校的事兒,有些事情,卻是他挨不到邊的。她的自理能力這些年提高了不少,也是僅限於在監獄那樣的公共環境中,出來自己當了自己的家了,才發現原來不如意的事還是很多。

西餐廳的薪資不高,她剛去,雖然是經人介紹才去的,可也不敢拿大,平日裏老老實實的待在廚房幫忙,被經理點到名了,才敢去前頭。費揣在懷裏也捂不熱,柴米油鹽都要錢,東京的消費,也確實是貴。

手上的錢不夠周轉,哥哥給的卡她不敢用,她咽了幾天的白飯,吃泡麵吃得快吐了,總算挨到了發工資的日子。

她起了個早,吃了早飯,把晚上上課要用的本放進素色的帆布包里,才騎上自行車出了門。

茗雅來得早,換完衣服,主動領了去廚房洗菜的活兒。

自從來了這裏,她本來就是托關係半路插進來的,自然是要心謹慎些,多幹事少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洗了不少菜,抬起頭時,廚房裏已是人來人往了。

她放慢了速度,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幹些雜事,經理還沒來,她又跑了一趟更衣室,想在那裏蹭著看一會兒。沒想到到了那裏,幾個女孩正聚在一起聊天,嘰嘰喳喳,吵得沸反盈天。

她腳步有些頓,臉上添了幾抹笑意,那幾個原本聊得歡的,嘴張在那裏,突然不說話了。

這些人比她來得早,年紀也比她大上一點,平時拉幫結派的,看她老實好拿捏,沒少在暗地裏使絆子,要不是哥哥跟這裏的老闆相熟,剛來那會兒,她不會說話,手腳又笨,早被開除了。

茗雅雖是在牢裏吃了幾年苦頭,到底還是有些氣性的,現在被人公然擠兌了,又不是靠她們吃飯的,深覺沒必要用熱臉去貼這些人的冷屁股,一時間,也慢慢斂了笑容,到自己柜子前面,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眾人見她無異常,心裏雖然不喜,卻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復又開始聊天,聊著聊著,聲勢又回來了,更甚之前,這話題也變了味。

「要說大方,你們肯定是想不到的,我昨天得的費,可是這個數的……」一個長臉短髮的女孩比了個數字,一臉得意,臉上妝塗得厚了,看起來有點不妥當。

茗雅心下奇怪,這些人從來不在她面前說這些,怕她這個「後頭的」聽多了「前頭的」閑話,心變大了,擋她們的財路。

她按下心頭的疑慮,靜靜往後聽。

另一個圓臉女孩看不慣她的輕狂樣兒,忍不住冷聲嗤道「是哪家的先生姐啊?昨天被你搶到了……倒是佔了個大便宜。」

她的眼神有些飄忽,往柳茗雅那裏斜了斜,茗雅眼角瞥見,故作不知。

昨天本來是她輪班,誰知道到點上班了,前面的差事已被人配完,她心下明白中間肯定有貓膩,卻不張揚。

長臉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像突然想起了柳茗雅這個正主兒還在,掩了氣勢,壓低了聲音,道「自然是柳家的少爺了,跟我聊了不少話……」

誰不知道柳家這些年風頭正勁,前幾年和跡部家聯姻,投資的幾個項目都賺了錢,柳家少爺天天上電視,比明星還有名,這樣一個名人,擱哪都是亮眼的。

圍在一起幾個人,昨天都是輪到休假,沒見着人,這會兒聽她在這裏顯擺,心裏更是堵得慌,恨不得撕了她的臉皮。

「不過,柳家少爺問了不少……」她話鋒一轉,抓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潤潤喉,眼珠子溜溜地轉個不停,卻一個勁往柜子方向瞟。

眾人見她這副模樣,知道裏頭有章,也耐不住了,紛紛抓着她,問個不停「他問什麼了?說啊!」

茗雅眼見着話題扯到了哥哥身上,說話人神色有異,連忙關了櫃門,胡亂扯了一本,就要出去。

那頭聲音又大起來,可能是看出了茗雅要走的意圖,長臉的女孩兒也繞回來了「問了不少茗雅的事呢,什麼在這裏幹得習不習慣,工作累不累……哎,茗雅啊,你和柳家少爺是舊識?」

這話是問茗雅的。

茗雅堪堪摸到了門把手,直恨自己腳不夠快,被逮了個正著。

她進來是柳蓮二託了熟人介紹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也不想聲張,又不是嫌活得太順遂了,平白給自己添堵。

她一直心翼翼,誰料到今天還是出了岔子。

她轉過身,遲疑着回答說「他……是我……哥哥……我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

柳茗雅姓柳,柳蓮二也姓柳,這個遠房親戚,應該是柳家那邊的一支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噔了一下,想起這兩個人是同姓,那個原先準備了一缸話排遣敲打柳茗雅的女孩也歇了氣,沒想到鬧來鬧去鬧出了這個結果。

心裏有點發怵,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就算是柳家同宗,鬧到這裏來做服務生,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了。

「茗雅你可真能瞞啊,有這樣有本事的親戚也不肯說……不過,應該不是什麼特別親地親戚了?要不然茗雅你怎麼會到這裏來做服務生呢……」

先前那個諷過人的圓臉女孩又湊過來搭腔了,茗雅眼睛一縮,她記不起來這個人是叫中村還是什麼的了,聽她說起「親戚」兩個字,心裏澀然起來……

跡部約了菡瑾好幾次,菡瑾都沒能騰出空來,她最近被家裏的事纏得脫不開身,忙得焦頭爛額。

到了周末,跡部又給她打電話,沒想到話沒說得上三句,那頭就傳來了柳蓮二托著新一季報表來商討「公司大事」了。

跡部氣得牙痒痒,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沒想到菡瑾主動聯繫他賠罪了。

他稍微擺了一下譜,也就順着台階下來了,高高興興接了菡瑾去吃飯。

到柳家時,菡瑾正坐在正廳里,她面前站了一個穿着套裝的女人,看着卻不像是公司的主管。

他在廊下站定,眯着眼,不由得怔忪起來,菡瑾安靜恬淡的臉,在他眼前愈發清晰起來,比起時候,多了許多不同。

微風拂過,院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

菡瑾轉過頭,朝他笑了笑。

他會意,往屋子裏走。

那個立在菡瑾面前的女人低眉順眼地說着話「她說……是她家的一個遠親……」

菡瑾沉思了一會兒,嘴裏念叨著「遠親啊……」沒一會兒,臉上又露出釋然的笑「沒什麼了,你再盯着點,有事直接告訴我……」

跡部在菡瑾旁邊坐了下來,女人正好驚訝地抬起頭,他看清了她的臉,不由得挑眉。

女人彎腰行了個禮,退出去了。

菡瑾把攤在桌上的資料捋到一起,碼齊,放到了邊上。

跡部曲起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咚咚」兩聲之後,順利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菡瑾看向他,他輕咳一聲,道「你說你很忙的。」

「是很忙,」菡瑾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手指了指那一大摞的材料,「這些東西我看了整整一個上午,好不容易才把吃飯時間騰出來了。」

跡部氣悶,轉移話題「柳蓮二呢?」他可沒忘記剛才打電話打到一半時,橫插進來搗亂的傢伙。

「出去了,」菡瑾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最近他可比我忙多了。」

菡瑾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跡部知道她在煩什麼事,不去過問,又擔心自家未婚妻鑽進圈子裏出不來,遂換了種方法,旁敲側擊道「柳茗雅那邊很麻煩?」

「柳茗雅」這個名字嚼在嘴巴里澀得慌,菡瑾哼了一聲,半晌之後,卻憋出了一句跡部想也沒想過的話。

菡瑾說「柳茗雅是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可不防,防多了卻又要出問題。

第二天,茗雅上班之前,跑了一趟銀行,看見工資卡上錢上去了,才舒了一口氣,心得轉到了自己的銀行卡上。

到餐廳時已是中午時分了,她從側門進去,準備接班。

更衣室旁邊的會議室開了一條縫,經理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平時溫婉的聲音此刻聽着卻十分尖利,透著一股怒意。

茗雅看了看時間,確實沒到點上班。她前天準點到班莫名其妙被人頂了活兒,這幾天特別心,怕再被人使了絆子,特地趕早出門。

罵人這種事,被罵的不好受,聽的人更不好受,她推開門就要進去,卻冷不丁聽到裏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柳茗雅要想請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讓她親自來跟我說,你們這算什麼?一到她的班上,就擠著湊著來跟我說,柳茗雅托你們請假,什麼意思?」

請假……她可是從未請過假的……

原來她們是用這辦法頂了她的班。

這經理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既然這請假方式假得有問題,為什麼當時沒教訓,現在卻來說項了呢?

她腦子裏有點亂,那頭卻還在繼續訓著。

裏頭的哪個女孩子不服氣地回了一句嘴「反正我看她在廚房幹得也挺習慣的,在哪都一樣!」

「你的意思是,對我的安排很不滿意了?」經理的怒意一下子散了,再開口時,口氣里倒是帶上了三分諷意,似是在笑話誰不自量力,「你們一個兩個都把眼睛瞪大了,她姓柳,不是姓阿貓阿狗,別看見了什麼好東西就蒼蠅似的往上盯,沒吃飽就把自己給噎死了……」

柳茗雅的腦子裏炸開了鍋,也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直到隔壁傳來開門聲,她才猛地扎進了更衣室。

背靠着門板,心在噗通噗通地狂跳,走廊里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遠去,她的心卻再也難以平靜下來了。

下午兩點左右,西餐廳里的人少了下來。

柳茗雅忙得不可開,送走了靠窗的一桌客人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轉過了一個拐角,聽見有人在叫她「服務生,給我拿酒過來。」

她朝後看,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正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吼著話。長發有一半蓋住了她的臉,手邊橫七豎八倒了許多酒瓶,看起來好不狼狽。

她心裏一驚,又有些厭棄。因為父親的關係,她十分看不慣這些整日泡在酒罐子裏的人。

一股傻勁衝上來,她乾脆假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走出不到一米,身後的女人又開始甩酒瘋,鬧得比剛才更凶了「喂,你聽見沒?」

茗雅聽着這含糊不清又趾高氣揚的聲音,心裏頭一陣氣悶,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是隱忍下來。這青天白日裏不幹什麼事,把好好的西餐廳當成酒的她還是第一回見,胡亂撒酒瘋也沒見經理過來把人「請」出去,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她抬頭看向四周,見那些人神色之間多有躲避,知道今天是自己出門沒選好日子,碰上「好運」了,無奈,只得過去陪笑臉「這位姐,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給我開一瓶你們店裏最烈的……」女人打了個酒嗝,醉眼迷濛地朝她看過來,半晌,沒把酒名報出來。

茗雅側着耳朵去聽,態度恭謹地重複了一遍「請問客人您要什麼酒?」

「柳茗雅……」醉酒的女人輕輕呢喃了一遍這個名字,看見對方成功僵硬了一下之後,瞬間出手,揪住了她的袖子,大吼起來,「你是柳茗雅,對!就是柳茗雅!我認得你……我認出你了……別以為過了五年我就不記得你了……」

發酒瘋的人力氣通常都是很大的,茗雅被她拽得踉蹌了一下,勉強撐住了桌子,才沒摔倒。她細細地看了女人的臉,眼線口袖糊開了,慘不忍睹,她努力了半天,也沒認出來這個叫出她名字的人是誰。

這位把自己整得極為恐怖的女客人卻絲毫沒有自覺,空出一隻手,掃掉了一桌的瓶子,「稀里嘩啦」地玻璃破裂聲,把經理和保安一道引了過來。

經理的臉色很不好看,卻沒有怪罪她,連最基本的責問也沒有,茗雅把準備好的說辭吞下了肚子。

喝醉酒的女人鬧完之後就睡著了,經理找了幾個女服務生,大家合力把人搬進了休息室。

茗雅的袖子被她死死地摳住了,只好一塊跟了進去。

經理安頓好了人,對她說「柳茗雅,你好好照顧……真田姐……」

經理把門關上了。

她出去很久之後,休息室準點的報時聲響起,茗雅才回過神來。

已是下午4點了。

她歪著頭,打量那個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從頭髮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似乎,隱約,確實能夠看出一點點昔日立海大初中部聞名遐邇的美人的影子。

柳茗雅仰起頭,去看天花板,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真田透,是她到現在為止,見過除哥哥之外,唯一一個和她過去有關的人。真田家的姐,看起來還不如她這個坐過牢的孤女。滄海桑田的變故,也不過如此了。

她有些慶幸起來,準確地說,是幸災樂禍了。

人是一種有劣根性的動物,見到了比自己更慘的,方知以往所經歷種種,皆是過眼雲煙。

五點三十二分,真田透翻了個身,頭撞到沙發扶手,醒了過來。一睜眼,看到了一個穿着西餐廳服務生制服、腦後盤著髻兒的女人,拿着一本厚厚的歷史,安靜地翻著。

她揉了揉泛疼的額角,恍惚中記起,自己剛才好像見到了柳茗雅。再去看眼前這個扮相老成的服務員時,頓覺熟悉異常。

於是,那本歷史礙眼起來「柳茗雅,你在幹什麼?」

「如你所見,在看。」茗雅眼皮也沒抬一下,對她醒過來,表現得不悲不喜,只是抄起桌上的筆,在上寫寫畫畫,「馬上就要考試了。」

真田透現在的感覺,像吞了一隻活蒼蠅「考試?你在開玩笑?!」

茗雅不答話。

「我們換個話題,」真田透扒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茗雅翻過一頁紙,繼續沉默。

她發現,五年不見,真田姐的禮儀教養愈加差了,甚至出現了退化的情況。

她很肯定,如今的真田姐不知道,什麼問題該問,什麼問題不該問。

真田透耐心告罄「你在這裏陪了我半天,就是為了讓我看你的臉色嗎?」

柳茗雅「啪」地一下合上了「事實上,我不是在陪你。你攥住了我的袖子,坐在這裏,是經理分派給我的任務。」

真田透的臉黑了。

柳茗雅去看壁鐘上的時間,攤手「不過,還是謝謝你給我帶來的額外休息時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可以閑談半時。我想,你現在很需要這個。」

空調呼呼地吐著熱氣,真田透點了一支煙,煙草燃燒的味道在密閉狹的空間里揮之不去,嗆得人眼淚都出來了。茗雅忍了一會兒,就咳了起來,一雙眼睛熬得通袖。

真田透不管不顧地繼續吞雲吐霧「你剛剛說到了經理,這麼說,你真的是這裏的服務生?」

茗雅哼哼,玩弄着手裏的筆「顯而易見,我不是制服控,對變裝沒興趣。」她認為,是尼古丁影響了她的腦子,讓她沒辦法有禮貌的說話。她適當地提出了建議「你為什麼不歇一會兒呢?出去以後,海闊天空,你可以在任何你喜歡的地方抽。現在,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真田透惱怒地瞪了她一眼,拖過水晶煙灰缸,使勁將煙蒂擰滅掉,很惡趣味地說「你說話的口氣讓我想起你親愛的姐姐柳菡瑾,幾年不見,你倒是跟她越來越像了。遺傳的魅力!」

茗雅低下頭,腦子裏回憶起前幾天在電視上看見的那個長發女孩,一晃而過的鏡頭,淡淡的笑容,跟記憶中那個老是板着臉的個子女孩,不一樣了呢。

真田透將她的沉默解釋為無言的憤怒,她有些樂了「你知道這家西餐廳是誰的產業嗎?」

茗雅抿緊了嘴巴,她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真田透下一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測「柳茗雅,你居然在你姐姐的西餐廳里做服務員,這實在是太好笑了。」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玩笑真的不好笑。

茗雅對誰是自己的老闆不感興趣,在中午偷聽到經理那一番敲打的話之後,她就有了相當高的覺悟。說句不好聽的,至少在柳菡瑾名下的產業里工作,只要她不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她想她一輩子都不用擔心失業問題。天知道,全日本有多少產業是柳家和跡部家旗下的,她要是假清高一把,過不了多久就能體會到橫屍街頭的快感。

相反,真田透告訴她老闆是柳菡瑾的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據她所知,這家西餐廳的歸屬問題,連柳蓮二都不那麼清楚——哥哥曾經給她介紹過這裏所謂的老闆,一個中年謝頂的男人。他沒必要騙她。

茗雅把筆別到了頁上,朝着笑得詭異的真田透挑了挑眉「你的情報網很出色。」

真田透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柳茗雅現在像一個清心寡欲的和尚,她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你就沒有一點憤怒的情緒嗎?你不恨柳菡瑾嗎?還有柳家的那個老頭子……你明明也是她的孫女!」

茗雅抬頭,再低頭,從頭至腳地打量真田透,這個動作循環了好幾遍,那專註的樣子,讓真田透背脊生涼。

最後,她只是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問「扮演壞人,使勁折騰自己,來襯托自己討厭的人,你就這麼喜歡干這種蠢事嗎?」

真田透懵了。

茗雅拿起了,站起身,準備離開「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目前對柳菡瑾沒有任何想法,也不準備給你當槍使,啊,以後也不會了。」她很早之前就對成為這種可笑遊戲里的配角,厭惡了。

門闔上的一瞬間,她抱着厚厚的歷史,感覺無比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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