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跋山涉水為了你

第九章 跋山涉水為了你

韓三笑飛快地將手放進了口袋,繼續若我其事地看着我笑。

我本來應該追問的,但我現在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他:「你們怎麼都在這裏?宋令箭呢?把她一個人扔在山上了嗎?」

這時夏夏端着我熟悉的藥味湯進來了,回答我道:「宋姐姐已經回家了,只是一直關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沒有出來過。」

我馬上坐直身子,切切地問:「她終於下山了嗎?怎麼樣了?吃過了嗎?」

韓三笑一把將我推回到枕頭上,說:「一醒就老媽子一樣問東問西,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是也腦子出毛病了,她幾天四幾夜不吃不喝,你也陪着,拼什麼命哪?沒那麼強硬的身板子就別跟宋令箭這種人拼,她是常年在山野奔走的人,健壯如野豬,你就是一紙老虎,是紙糊的小兔子,哪裏能少半頓飯。別操觀音菩薩的心了,把身子養好再出門,曉得沒?」

看着韓三笑熟悉又親切的笑容,我還是沒忍住這軟弱的眼淚,哽咽著說:「你才是紙糊的。」

韓三笑對我做了個鬼臉,接過夏夏手裏的葯,哄我喝葯說:「傻姑娘,快把葯喝了,最討厭藥味,熏死我了。」

我總算放了點心,大口地將葯喝光了,我要趕快養好身體,去找宋令箭。

還沒睡多久,我就被對院「嘣」一聲巨大的關門聲嚇醒了,這絕對不是風能吹出來的力道。

什麼事情?誰在這麼用力的甩門?

我飛快衝到院子裏,看到門口站着韓三笑,他懷裏抱着黑黑的什麼東西,好像是被宋令箭給趕出來了。

他們吵架了?

我小聲問他:「怎麼了?」

韓三笑苦笑了笑,這時他懷裏那黑乎乎的東西突然動了動,驀地伸展開來,竟是一隻黑白相間幼犬,憤怒的碧眼兇狠地瞪着韓三笑,努力掙扎著要從韓三笑的懷抱里跳出來。

我愣了愣,雖然毛色微有些不同,但這小幼犬的樣子與臉與十一郎幾乎一樣,只不過十一郎是黑白相間,它卻是灰白相間:「這是……」

韓三笑盯着宋令箭的院門喃喃道:「我韓三笑跋山涉水,不眠不休,至那誓絕之處,忍下千珠萬弦鑽骨之痛為你。你竟一點也不珍惜,一點也不。」

「什麼?……哎喲,好可愛的小東西,好可愛,我……我能抱抱嗎?」對這奶凶奶凶的小幼犬,我一下起了憐愛之意,竟連韓三笑這喪心的話都沒心情去細啄了。

韓三笑蹲身放了小幼犬,這幼犬飛快跑到我院門口角邊上,恨恨地瞪着韓三笑,似乎在生氣他把它帶到這個地方來。

難道這幾天韓三笑是為了找一隻跟十一郎這麼像的小幼犬才離開的?

「你哪裏找來這樣像的一隻?」

韓三笑低着眉眼,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他的手,仍舊佈滿了密密麻麻蒼白的水洞,。

韓三笑突然說:「我帶你去看看十一郎救回來的那個人。」

「十一郎救回來的人?」我轉不過彎來。

韓三笑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說:「那個受傷的男人,你不記得了?你睡傻了?」

我當然記得,現在想起他滿臉是血的樣子我都心有餘悸,我奇怪地問道:「他什麼時候成了十一郎救回來的人?」

韓三笑一直都懶得跟我解釋很多東西,可能是嫌我太笨吧,他一腳踢開宋令箭的院門,好像一點都不記得剛才他是怎麼被趕出來的:「去看了再說吧。」

我被他這麼怨恨的動作嚇了一跳,忙拉住了他的手想勸止他,但一拉就感覺他的手好冰,而且微帶着一點潮濕!觸感悚人!

韓三笑馬上甩開我的手:「別藉機又想牽人家小手,流氓!」

「你的手——」

「害不害臊害不害臊,人家以後還要不要娶媳婦了。」韓三笑反將我一軍,不理會我的追問。

宋令箭自己的房門緊閉,廳中男人臨時搭的木板床應是被夏夏收拾過了,鋪上了軟棉的褥子,靠牆的那一向還鋪了軟墊,以防他撞到牆。

我忍着那股巨大的陰影,看了看這男人,不看還好,一看就傻眼了!

這男人的長相,好奇怪。滿臉的血污洗凈后,竟有這樣好看的臉。濃黑人鬢的長眉下深陷的眼眶,高挺筆直的鼻子下薄而弧度優美的唇。也許是病中蒼白無血色的原因,他整個人白得發光

可能是被我們進來時帶的風吹冷了,男人突然打了個冷顫,露在外面的雙手慢慢握成拳,指尖早已破碎得全是血跡。眼淚無聲地從他緊閉的眼間流出,帶着淡淡的血紅。

我看着他破碎的指甲,感覺那疼痛也在自己身上:「他一直這樣嗎?」

「哦。恩。」

男人手指修長優雅,指形漂亮,指頭處全是鮮血:「真漂亮的手,十指連心,得有多疼。」

韓三笑低語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什麼?」

韓三笑審視着男人:「照顧他的細則夏夏都知道了,你倆自己商量著辦。等他醒了,問完緣由,再回哪哪去。還有別老支會我來伺候他,我累得快死了,」

「他一直沒有醒來過啊?」

韓三笑搖搖頭。

我轉頭看看宋令箭緊閉的房門,不自覺的就壓低了聲音,悄聲問:「宋令箭在房裏嗎?」

韓三笑卻故意地扯高了聲音:「隨她去吧,關在房裏死了也總比在山上死了好,省得死了還嚇到別人。」

我推了他一把說:「怎麼說話呢!」

韓三笑向後退了幾步,像是很虛弱似的。

我:「怎麼了?搖搖晃晃的,氣色這麼差?」

韓三笑:「餓了,早上沒吃飽。回家睡覺。」

我拉着他,就是想知道心裏的疑惑,問他:「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怎麼知道他是十一郎救的?」

「他所居住的地方有水有饅頭,每個饅頭上都有犬狼叼過的印記。我問過賣饅頭的葉良,他說最近一段時間十一郎總是去他那裏買饅頭,周漁魚又說十一郎最近總在海邊,想是在幫助這個人。如果這個人傷害了十一郎,不可能十一郎戰死,他身上卻沒有一個咬印的。可見十一郎一直在保護他——別再問我了,再問我我要猝死了,你就讓我好好省心睡一天覺吧。晚上不來吃飯了,不過兩個雞腿記得送到我家來給我。」

韓三笑搖搖晃晃地走了,院門口角落裏的那隻小十一郎還氣呼呼地站在那裏,它毛髮倒豎地看着韓三笑走出來,我想上去逗逗它,可是它卻慢慢地跟在韓三笑後面走了!

好奇怪的小傢伙,也不知道它跟着韓三笑能不能吃飽睡好。

送走韓三笑,我給男人蓋了蓋被要走,突然感覺眼角邊上,一抹綠色的東西在發光。

我四處看了看,光是從宋令箭的房門縫底跳出來的,陰暗不明,飄乎不定,像流水,像寶石。

宋令箭的房間裏面怎麼有綠色的光?我好想去瞧個究竟,但又害怕被宋令箭發現,這時床上的男人突然凄厲地大叫了一聲!

「諾!」

我真的嚇了一大跳!就這麼一聲響,宋令箭門縫底的綠光馬上滅了,好像也受到了這叫聲的驚嚇。

他醒了嗎?!我飛快轉頭看他。

男人在做噩夢,一臉的悲痛憤怒,指在門板上亂抓着,好像在夢中經歷一場殊死的博斗,眼角劃出的淚帶着一些微紅,打濕沾紅了枕巾上雪白的花。

「你醒醒!喂!你醒醒呀!」我推了推他,但他還在左右輾轉,在逃離夢境中的危險!

男人咬着細碎的白牙全身顫抖,始終沒有醒來。

這樣大概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不知道是噩夢結束了,或者是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像斷了弦的扯線木偶,垮垮地昏睡了過去。

我心中那不詳的預感並沒有因為十一郎的死而平息,反而越來越強烈,十一郎為救他而死,那麼這個人背負了什麼?他被救未死,又會為我們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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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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