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孽緣（二）

第四章孽緣（二）

站在山口的這名放哨的鬍子一聽小姑娘說自己是敦化城陳大柒坊的人，委實嚇了一跳。

「你........你是敦化城陳大柒坊的人？你是大........大小姐？好，好，你等著，你等著，我馬上告訴大攬把（大當家的），馬上........」這傢伙不等說完，一轉身，對著身後的山上，「吱」的一聲，打了個口哨。

「敦化城裡有嬌客（敦化城裡的陳大小姐）拜山，快傳大攬把（快報告大當家的）。」這個傢伙說完，忙把麗兒讓到山口旁的一個哨位上木頭堆起的房子里去。

「讓他們也都進來暖和暖和吧，他們是我的家人，陪我來的。」麗兒對這個鬍子說道。

「大攬把的上客，都進來吧，進來吧。」鬍子把這四、五個人往屋子裡讓。

這四、五個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付膽戰心驚的樣子，就是不敢往屋子裡走。

「看你們幾個，哪象個男人，我都不怕，你們有什麼可怕的？要抓也不會抓你們的，進來吧。」麗兒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到這個二龍山的山下，她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別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可她反而比在家裡自在多了，有一種「這才是我的家」的衝動。她在屋子裡呆了一會，又出來，站在門口，抬頭看著這漫山遍野的松林，突然張開嘴來，大聲的叫喊道：「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山谷回聲，此起彼伏，讓她十分的受用。

「大........大小姐，你別........別這樣大喊大叫的行嗎？我可不想『拍豆腐』（被踢屁股）」。放哨的這名鬍子，讓她這麼一喊，嚇了一跳，忙小心的制止道。

麗兒用眼睛瞪了他一下：「我喊了怎麼樣？這也不是你家的，我就喜歡叫喊。哼，要是我願意，這山都是我的。」她霸氣的說道。

「我的嗎呀，今天是怎麼了，碰上硬茬子了。」哨兵鬍子一邊往山上走幾步，著急的看著山上下來人沒，一邊小聲的嘟囔道。

麗兒看著他小心害怕的樣子，十分開心的笑了。

「小姐，你不怕........不怕這些鬍子把你抓上山去？」看著鬍子不在跟前，跟在她身後的一名夥計小心翼翼的問道。剛才她大叫的時候，也把他嚇壞了，怕惹惱了這個鬍子。

「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把我吃了呀？」她往山上看了一眼，不服氣的說道。看那架式，她真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的後院了。

「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吧，這裡可是........鬍子的老巢呀，想當年大小姐就讓這伙鬍子給........」

「小五子，你瞎說什麼呢？快把小姐讓進屋裡來，外面冷。」另外一名年齡大一點的夥計正好站在木屋子的門口，聽這個叫小五子的這麼一說，忙出聲制止著他，不讓他再說下去。

「小五子，剛才你........說什麼？怎麼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你說的大小姐是........是我媽嗎........你到是說清楚呀？」聽他這麼一說，她一怔，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看著他說了一半，神色慌張的樣子，就要往屋子裡面躲，她從後面趕緊的追問道。

正在她要追進屋子裡，把小五子要說的話問個清清楚楚的時候，突然，從山上傳來一陣「噠噠噠噠」的馬蹄子聲。麗兒忙轉過身來，抬頭一看，從山上通往山下的路上，風馳電掣的跑下來幾匹馬來。只見當頭的一匹，甚是漂亮，渾身上下，如火炭般赤色，四蹄踏雪，無半根雜毛。

「我的奶奶呀，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赤兔馬吧？」小五子看著這匹馬，感慨著說道。

「都快出來，不許瞎說話，山上下來人了，要是把人家惹火了，誰也救不了咱們。」帶頭的夥計小聲的招呼道，然後帶著大家從屋子裡出來，悄悄的站成一排，等在路旁。

雖然這匹馬太招人眼了，可麗兒還真沒太在意。因為她一看騎在這匹馬上的人，一下子愣在了那裡：這個人是誰？怎麼這麼的眼熟呢，彷彿在哪裡見過。對了，在媽媽給自己的一個空芯金墜子的裡面，有一個小小的人頭照片，媽媽臨去逝的時候，才把這個金墜子萬般不舍的放在自己的手裡，讓她拿好，誰也不能給。

麗兒打開自己的大衣毛領子，從脖子上把金墜子摘下來，手忙腳亂的打開。她看一眼這裡面的頭像，又抬頭看一眼已經奔到自己跟前，從馬上跳了下來的這個彪形大漢。她越看越覺得這個人跟大頭像越像。

「你........你是誰？我........要找的是老北風，你........你怎麼來了？你........跟我的這個人頭像長得這麼象呢？」麗兒有些手足無措，她隱隱的感覺到，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只是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一棵心，不由自主的狂跳個不止。

「是你找我？你是敦化城裡陳大柒坊的什麼人？你手裡拿著的那個墜子是誰給你的？你叫什麼名字？是誰讓你來找陳老大的？」

只見這個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年齡也就四十來歲，絡腮鬍子，但鉸得整整齊齊，虎背熊腰，一雙虎眼，讓人望而生畏，一對濃眉，彷彿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憂愁，一張國字型的大臉，面如重棗，一張嘴，聲如巨鍾。

「你就是老北風？這個墜子........當然是我的了。你先回答我的話，你是不是老北風？你有弟弟？這個人怎麼這麼像你呢？」麗兒有些心虛的問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就有一種既親切又畏懼的感覺，自己的小性子收斂了不少。

「我就是老北風，你是陳........慧的什麼人？你怎麼會有這個墜子呢？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嗎？她怎麼不來？你快說。」這個自稱叫老北風的人仔細看她一眼，不由的驚呆住了，原本赤紅的臉龐，瞬間慘白得有些嚇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一些顫抖了。

「你真的是........老北風？這個人........就是你？」麗兒慢慢的走上前去，把手裡打開的墜子遞到他的手上說道。

他一把把墜子搶到手中，只看一眼空芯中的這個小小的人頭像，一雙虎眼一紅，險些眼淚沒落下來，他厲聲的問道：「你........你是陳慧的什麼人？快說，她........她怎麼沒來？」最後的兩句幾乎是吼道，別說是麗兒，就是站在一旁的這些人，聽到他的聲音，都不由的心裡一顫。

「哇」的一聲，麗兒一下子大哭起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你是我的什麼人呀，這樣對我大呼小叫的，你不就是........欺負我沒有了媽媽嗎？我怎麼這麼可憐？媽媽沒了，讓我來找你，你又這樣？你有能耐，就打我，你要是打死我，我........正好要找媽媽去呢。」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的悲傷起來，在他的面前，不管不顧的大哭起來。

讓她這麼一哭，老北風一下子愣在了那裡。他可不想讓別人以為自己欺負小孩呢，可一看到自己手裡的這個墜子，他還是狠了一下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嬌嫩的胳膊問道：

「你媽讓你來找我的，你媽是誰？」

「我........我媽就是陳慧。當然是媽媽讓我來找你的，媽媽........媽媽不在了，她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媽媽說你知道我的爸爸是誰。你告訴我，我爸爸是誰，我這就去找他，嗚嗚，媽媽沒了，找不到爸爸，沒人要我了，我........」麗兒越說越傷心，越傷心越哭。讓人看了，真的有些不忍心。

「什麼？你是慧兒的女兒？你真的是慧兒的女兒？她........她怎麼不在了，你........你說清楚，她不是好好的嗎？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是她不讓我........不讓我去找她，讓我等，我都等了十五年了，她怎麼會........不在呢？」老北風近乎瘋狂的一把把她抓起來，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大聲的問道，她的一雙腳，都離開了地面。

「你........你放開我，你要幹什麼？媽媽真的不在了，這是她........臨走的時候，讓我交給你的信。媽媽說你能帶我找我的........爸爸。媽媽讓我跟爸爸說，跟了他，自己從來沒後悔過。你告訴我，我爸是誰？他在哪兒？我要跟爸爸在一起，沒了媽媽，不能再沒有爸爸了，你快告訴我，我爸爸在哪？」

老北風聽她這麼一說，忙把她放在地上，從她的手裡搶過那封信，「扯啦」一聲，就把信封扯開，很怕誰搶了去似的，雙手顫動著就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