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試心

原本以為絕情劍君會不屑一顧，沒想到這不把天地放在眼裡的劍君竟然是低下了頭來：「無有錯，絕情劍君功力不夠，確實無法至此境地。」

豹奴一鄂，本來準備的滿腹言語反而無從出口：「呵呵，難為你還有羞恥之心，武功不如別人則如何？」

「武功不如別人，則死。」絕情劍君的身子沉在湖中，任意湖水的浮力上下遊動。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不去死呢？」沒有料到事情這般峰迴路轉，聽到豹奴的這番話，渚蓮也不禁莞爾，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狡黠的微笑，這三天來，他確實受夠這由死亡化身之人的追殺了。

「是啊，武功不如別人除了死，還有什麼別的法子呢？」不知道是在回應豹奴的喝問，還是說與自己的內心，只是絕情劍君話音剛落，忽見湖面波瀾頓生。連萬頃瀑布也無法攪動的湖面泛起渾濁，道道紅光隱隱浮現在絕情劍君的身上，就連終日繚繞的死氣竟也是不能阻止這紅光的侵犯。

這是怎麼回事？也許除了凌藍公子外，在場沒有人可以回答出來吧。異變乍生，渚蓮早已拉著豹奴遠離湖邊，凌藍公子反而含著笑更往湖邊走了幾步。

「凌藍小心，湖水有變。」渚蓮心地純良，生怕凌藍公子也是如同湖裡的絕情劍君一樣，莫名其妙便遭了魔障。

但是，不要忘記了，初見凌藍公子，他便是從這湖底下升起來的。道緣台內的一年多，雖然始終沒有見到谷中的主人，但凌藍公子對這谷中其它事物已經瞭然於心。

狂烈的嚎叫，不知道是遭遇了何等大的痛苦，竟連這初生便不存在感性值的絕情劍君也放聲哀嚎。縱聲呼喊，似乎就在一霎那之間，痛苦完全爆發了出來，曾經被他所殺的人不計其數，在這詭異湖水的作用下，竟是憑空凝聚成為異靈飄動在絕情劍君的身周。

不對，異靈這種東西，不過是最低等的存在，江湖中隨意一個新手，也可以成批量的進行消滅。可是，在這裡的異靈卻絕非常見的大陸貨色，沒有抵抗力。絕情劍君對於這些異靈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看看這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扭曲面孔，正是他絕情妖劍所滅殺的生命啊，現在，黃泉地獄之門開啟，這些無辜的死難者正身雖已重生，但殘留在絕情劍君身上的怨氣卻從十八層陰山的背後化出了形狀。

噬魂刻骨，殺人者終是受到了報應，絕情妖劍沒有膽量再次對這些已經死亡的異靈出手，他也無法出手。湖面的紅光更加的惹眼，大口吸收了絕情劍君身周的死氣之後，湖面幾乎全數轉為血海，波濤洶湧。

痛，痛，痛！隨著無邊的痛苦，只見湖面一道血柱衝天而起，一個猙獰的骷髏嘴臉正面出現在了絕情劍君的身前。恍若未覺，絕情劍君沉溺在這可怕的痛苦之中。

魔鬼般的骷髏凝視著湖面盤坐的絕情劍君，這骷髏的相貌不是別人，卻恰恰是他絕情妖劍自己，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人可以預先料知絕情劍君的大駕光臨，而特意設下的陷阱埋伏嗎？

痛苦不斷攀升，但是絕情劍君的面色反而是放緩了下來，是他已經適應了這痛苦嗎，絕不沒有哪個活人可以承受這種非人的痛苦，即使靈柩道君親臨、楚南觀親受也斷無可能在缺乏真力護體的情況下忍受這般苦楚。

這中痛苦，遠非只是肉體上針刺火燎般的疼痛，更是心底的傷痛懊悔，萬種情志夾揉湧上心頭，正常的人都無法承受的起如此享受。

「怎麼可能，我絕情劍君是人間死亡的化身，怎可能被你們這些已經離去了生命的異靈傷害？」一隻手，一隻手伸出，一把揪住那空中水汽凝聚的骷髏，是絕情劍君，他竟然重新得回了肉體的控制許可權。手掌微微用力，灰暗死氣已經順著他高舉的手臂蔓延而上。

「絕情妖劍啊，給我碎裂吧！」為什麼，絕情劍君高呼著自己曾經的名號？巨大的骷髏頭像哀嚎著，雖然沒有半點聲響，但卻可以讓人瞧得出那痛苦的模樣。漫天水汽失去了支持的力量，化為血雨灑落在絕情劍君的**的身上。

血水順著臉角滑落，絕情劍君伸出舌頭蘸了一滴，腥味散化在嘴中，不知道是被紅光沾染的湖水，或者乾脆就是他應忍耐痛苦而撕裂眼角所流下的血液。

「哈哈哈！這才是死亡的真諦嗎？」一聲輕舒，體內死氣爆裂，湖中紅光陡然褪色沉澱，色調暗淡不多時竟是全數轉化成為了灰色死光。波紋回沖入體，帶來龐大之至的死亡氣息，絕情劍君情不自禁的輕舒一聲，從未有過的力量感覺令他嘗到了武道極盡的滋味。

沒有絲毫的動作，絕情劍君的身體從湖面升起，直到雙腳站穩湖面，灰色的力量呼號著充進了他本因失血過多而乾癟的軀體。「呼，怎麼會怎樣？」彷彿是看到了生平聞所未聞的奇態，方才絕情劍君走火入魔也不曾吃驚的凌藍公子瞪大了眼睛，身子被湖面暴烈的勁風遠遠推開。

瘋狂的大笑著，絕情劍君的身上的一切傷痕也都在湖水的養舐之下逐漸癒合，他已經徹底告別了過去。新生的絕情劍君徹徹底底的消滅了過去的絕情妖劍，從這一刻起，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他絕情劍君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渚蓮伸手扶住很有些失魂落魄的凌藍公子，這裡的人，只有他對道緣台里的一切最為了解。

「道緣台凡人莫入，入者全憑機緣。」凌藍公子到底不是平常人，心裡的承受能力自是不弱，短短的呼吸間就已經恢復了風度翩翩的公子面貌：「這就是道緣台中的試心湖了，有人告訴我，只要是符合一定的條件在這湖裡便可以見到自己的心魔。如果有機緣的話，斬之，可得到很大的收穫，想不到這居然是真的。」

「心魔？」絕情劍君終於吸納了湖面的全部死氣，比之先前流失的還要更多，現在的他甚至可以有自信在自己的師傅夜魔君楚南觀手下也保持不敗了。「不錯，就是心魔，我的心魔就是我自己啊。」還未等到凌藍公子的答話，絕情劍君就已經自己回答了自己。

誠然，先前出現的異靈僅僅只有他在絕情妖劍時期所殺戮的人，他們這些死人不服氣，憑什麼，作為死亡在人間的代言人竟可以放過自己的生命。現在，就好了，因為絕情劍君連自己也給斬殺了，人類的絕情妖劍已經不再存在，餘下的只有真正的死神絕情劍君了。

公正的死亡，不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

「呵呵，難道現在的你就有把握打敗天下間的所有人了？」豹奴不甘心眼看著就快要成功的蠱惑失敗，再次開口，希望可以令絕情劍君第二度走火入魔那才是好運呢。

「逞口舌之利，死亡的存在對於任何人都是一樣，畏懼死亡的絕情妖劍已經消失，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是從死亡歸來的絕情劍君。」對於真正的武道高手來說，無論拳腳的功夫多麼高明，也都需要搭配上一顆不敗的心靈。

破綻，是會死的。

所以，心存破綻的絕情妖劍在試心湖的力量下被豹奴引入走火境地，而現在不存在人類情感的絕情劍君就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你們，統統都要死，作為見證我絕情劍君正式誕生的賀禮。」雖然早在領悟「死神滅絕」這一禁招之時，已經改名，但是，那只是口頭上的改變並非靈魂的蛻變。

「生命只是短暫的，死亡才是永恆的。放心吧，我絕情劍君不會給你們留下痛苦的。」人生苦短，江湖苦長，也許，離開江湖的唯一辦法就是重生吧，重生之後，就可以擁有再次選擇的權利了。

「哼，你憑什麼？我凌藍難道是任人擺布的軟柿子不成？」知道此刻的絕情劍君已經不是自己所能對抗的存在，凌藍公子在出聲的同時，雙手成爪，凌厲攻勢已經擊出。

銀白色的月光照耀，均勻的灑在絕情劍君的臉上，雖然先前掙出的鮮血未乾，但那冷酷堅韌的身子之上已經散發出了濃烈危險的死神氣息。

爪勢帶動無匹勁力，直插絕情劍君面門要害，眼看這死神般恐怖的劍客就要被他轟至粉碎，但為何還不還手？

凌藍公子不是趁人之危之輩，轟的一聲巨響，爪力擊向湖面被試心湖迥異的湖水安靜的吸收。「你為何不出手？」凌藍公子難以置信這大敵竟會任由自己攻擊。

「你的爪力無有殺氣，絕情劍君提不起興趣。」絕情劍君雙手報劍，即使是判斷失誤，他也有絕對把握出手攔下。「哈哈哈，好一個絕情劍君。」凌藍公子這一爪只是為了試驗絕情劍君究竟有多少實力，爪中勁力雖不十足，但也足夠轟碎一塊山石的了。

「好，不錯，你值得我拿出全部的本事來。」出乎意料地，凌藍公子從絕情劍君的眸子里盡然可以看到對戰鬥的渴望，難道，從死亡之途的回歸反而讓他重新得回了人間情感？這並非不可能啊，試心湖本是道家聖湖，怎可能會對死道這種邪門功夫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