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於愛情的東西

蕭薔郡主為了感謝我們幫蘭陵郡消滅了困擾已久的馬匪問題，特地為我們舉行了盛大的篝火晚會，順便給我們踐行。雖說我們都是第一次體驗到如此原汁原味的歌舞表演，但顯然陶緩這個人來瘋比任何人都還要玩兒的盡興。我自小就不愛湊熱鬧，便只是挑了個角落的位子，遠遠地看著那些不屬於我的歡樂。

自己一個人端起酒杯，百無聊賴地自斟自飲，實在是覺得自己與今晚的氣氛格格不入，我索性起身離席，漫無目的地四處閑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是感覺有些乏了，我便乾脆倚著一個草堆躺了下來，望著墨藍色的夜空，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我覺得，孤獨。

這時，草堆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對男女的對話，「阮實，那個，我有事兒……對，我是有事兒跟你說，對，有事兒！」

「請郡主吩咐！」溫厚老實的聲音，聽過一次我就不會忘記。對著夜空，我彎起嘴角，雖然偷聽別人的對話不是件光明磊落的事，但我估計他們應該更不喜歡我此時突然出聲。

「我……我，其實，那個，很久之前就……喜歡……」聽著蕭薔郡主緊張地結巴的聲音，我突然很羨慕她能鼓起全部勇氣，向心上人表白。

「請郡主莫要再說！」阮實打斷了蕭薔還未說完的話，「阮實一介平民，無力高攀郡主，也不能給郡主幸福，今日之事阮實會當作根本沒有發生，希望郡主也一樣能忘記！」一口氣說完自己該說的話，阮實便不再出聲。我聽見腳步逐漸遠去的聲音，以為兩人已經離開，結果轉出去一看，蕭薔仍然站在原地。

我一時呆愣當場，不知道自己應該走上前去安慰，還是應該直接裝聾作啞比較好，所以我也沒有行動，就只是找了個地方坐下，陪著蕭薔發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蕭薔終於抬起頭來，「我是不是被拒絕了？」

我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蕭薔笑了下，如果那也能叫笑的話，移步過來挨著我坐下，「從小，我都是大家的寶貝，爹爹疼我，哥哥寵我，蘭陵郡的每一個族民看到我都是充滿了敬畏。只有阮實，他雖然也對我畢恭畢敬，但我就是覺得那只是種流於表面的虛偽。他會對著我笑，但我卻從來在他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但我還是很努力，我想如果我能做的更好，也許……也許他的眼裡可以有我！」

我靜靜的凝視著這個擁有得天獨厚條件的蒙古女子，她熱情奔放，她耿直率性，她用她所擁有的一切愛著那個男子，只求能在那雙看似溫柔，卻不帶溫度的眼眸里能找到自己的一絲影子。可惜那男子卻連最後的表白也不讓她說完！

「如果要你拋棄你的蘭陵郡，你還願意繼續愛著他嗎？」我淡淡的問道。

「……」蕭薔聽了我的話，愣了很久，終於仰望著夜空嘆道，「我多想……愛他呀，但我永遠不能拋棄我的族民！所以……」蕭薔轉過臉來看著我，「我到底是愛不了他的，對不對？」

「也許，他也知道你的苦衷，只是不想讓你為難。」破天荒地，我竟然安慰起這個曾經傲慢到讓我討厭的蒙古郡主。

「也許吧。」掩藏起眼底的晦暗，她將一串耳環遞給我，「這個是我們蘭陵郡的聖物，是受到白狼王祝福的耳環。傳說戴上它，便能變成任何你想成為的人。」

這麼神奇？我一挑眉毛，「那你為什麼不戴上？變成了普通人，你不就能和阮實在一起了？」

蕭薔搖了搖頭，「自從我得到這副耳環，我就發了瘋似的想戴上它，然後夢想著能和阮實一起，過著平常人家幸福的生活。可是……」她停了停，又接著說，「我明白，要是我戴上了它，我就再也不是我，阮實即使和我在一起，他眼裡的人依舊不會是我！」

「……」這下子換我啞口無言了，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蕭薔，心裡居然如此細膩。

「再說了，我也不可能拋棄我的族民，自私地去過我的幸福生活啊！」蕭薔拉過我的手，將那副耳環放到我的掌心，「現在我用不著了，還是送給你吧，你幫我們蘭陵郡解決了這麼大的一個麻煩，除了這個聖物，我還真不知送你什麼好了！」

「不用，我只是順便……」我忙要推辭，那副耳環有著溫溫的觸感，顯然蕭薔不知握了它多久，但此刻它在我手心卻燙的跟烙鐵似的，害得我的心跳也隨之加快了幾分。

蕭薔卻堅決不肯收回，那股天生的倔強漾之眉間，「你若不要，便是看不起我們蘭陵郡，看不起我這個朋友！」

朋友？我暗自在心底重複這兩個字，手中的耳環反射著淡淡的光，有點刺眼。

「好了。我要是再說下去，估計那位就快要等不及了！」蕭薔恢復平時的嬉皮笑臉，朝我身後笑笑。

我茫然的回頭一看，葉天玄正背手迎風而立，草堆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半邊臉，看不清楚表情。

蕭薔沖我調皮的眨眨眼，一臉瞭然於心的樣子，隨意的向我揮揮手，便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我收起耳環，沖葉天玄笑笑，「什麼時候來的？」

葉天玄也走過來，靠著我坐下，「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喝酒？」

我歪著頭，看著天空，連聲音里都充斥著解釋不清的疲倦，「總覺得我不應該屬於那裡。」

「那你應該屬於哪裡？」葉天玄挑了挑眉毛。

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我朝著夜空嘆道，「黑，暗。」

周圍安靜了下來，我們一起陷入了沉默，我曾經以為離葉天玄的心很近的想法，彷彿也成了我的一廂情願。因為那樣的念頭就似流星一般閃過，再也尋不著痕迹。而他的心還是如萬里無垠的海底，深的望不見盡頭。

四周的氣氛靜的很壓抑，我試圖轉移話題，便故作輕鬆的開口，「你說阮實為什麼要拒絕蕭薔？」

葉天玄略思索了一下，「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為什麼？」我驚訝於他的篤定。

葉天玄也望著天空，那絲眉間的寂寞緊緊糾結，我的心被拉扯的痛了一下。

也許，我是知道答案的。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葉天玄終於慢慢說道，「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苦笑了一下，喉嚨乾澀的讓我吐不出那兩個字。

「他們，出身差別太大。」葉天玄頓了頓，看我面無表情才繼續道，「阮實是個聰明人，他怎會看不出郡主的情意。只是，或許這世上重於愛情的東西太多。」

「呵呵，好一句這世上重於愛情的東西太多！」我突然笑了出來，「說起出身，怎會有人比我更為清楚這兩個字！我的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然後，我盯著那雙迷離卻讓我淪陷的眸子問道，「可是，葉大俠，你似乎也忘了，我們正在走我父母的老路呢……」

「悠悠，我……」

「出來這麼久了，是時候回去了。」我一拂袖，轉身便往營地走去。我，的確是出來的太久了！離中原遠了，讓我連自己背負的東西差點都要忘記。出身？難道註定我和我娘都非得在這兩個字面前魂飛魄散嗎？

我，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