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月落猿鳴霜滿天,恩斷情絕為前緣

第十八節 月落猿鳴霜滿天,恩斷情絕為前緣

一場曠世婚禮,終因錢曉彤的到來而被打斷。婚禮之後發生了什麼,成了聖盟絕密。即便千百年後,參與這場婚禮的人也沒有將當日後續發生的事情透露。

卻話天南地北,遙遠彼岸。自靈宮別離之際,大勇便遊盪四方。落葉歸根,桃花嶺始終是他和白夜的家。嘆息城作為白夜的起源地,遊離在一切紛爭之外,生活十分安定。大勇生性開朗,即使不能再言語也無所謂,他偶爾打掃一下舊居,偶爾在桃林中飲酒,讀書。遺憾的是大勇不能再說話,始終影響交流,有朋友來看他,他只能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見慣了四方爭霸,做一個閑雲野鶴其實更好。如今,白夜再也不是單身一人,有父母,有親人,有朋友,大勇在內心深處覺得他已經不再需要自己,再也不用和以前一樣,由自己拚死保護他,輔佐他,因此,就算永遠離開他,也沒什麼,只要知道他過的很好,也便夠了。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勇始終不是一個能閑的住的人,在桃花嶺住了兩個月,他就開始遊歷大陸,徒手攀爬最高的山脈,駕着一個竹筏出海旅行,背着包袱走進最大的沙漠。想走就走,想睡就睡,想喝酒就喝酒,想找好友便敘舊一番,一年的時間裏,原本那個白皙帥氣的小夥子被曬得皮膚黝黑。臉黑了,心卻亮了,這一路中,正是白夜開創大紀元的時代,人妖兩族融合,各地矛盾四起。

一次,他路過人間某城,正遇朱山老妖隱藏在人間煉製陰魂,大勇義憤填膺,與幾個剛相識,志同道合的朋友降服了這妖怪。但仔細一想,人妖兩界剛剛開始簽訂盟約,若此時公佈,勢必引來矛盾,大勇心繫白夜,只能在城中亮明身份,暗暗替白夜壓下此事。可這次事件之後,他的旅行也就結束了。他先潛入並搗毀一個試圖阻止人間妖界聯盟的邪教,后又開創熊貓外交之路,救下妖界中飽受欺凌的妖怪團體,為其在人間謀上正統差事。大勇引來的這批妖怪,正是人間界的第一批外來打工者,妖怪們的心善,感染到了人類,也讓妖怪工種在人間變得受歡迎起來。

大勇雖離開了靈盟,離開了白夜,可他一直暗中幫助。見多了人間疾苦,世道滄桑,大勇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勇者不會只為自己而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一個人能力的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本身的能力發揮出應有的價值。聯想起兒時的不幸,再一想黑月仙人贈予的傳承,大勇決定盡全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這期間,大勇幾乎沒怎麼和白夜見過面,唯有一次,那是鄭婆婆的忌日,大勇難掩心頭思念,回到了桃花嶺。兩兄弟闊別重逢,同拜先祖。兩人本應言歡,可一看見白夜的笑臉,大勇就黯然神傷,唯有忍痛訣別。可這一次,尋找大勇一年多的詩曼不會再讓他跑了,隨着大勇一起離開。

人生什麼債都好還,唯有情債難還。大勇想到此生不能再言語,本想與詩曼分別,但聽詩曼激動落淚,訴說着這一年來尋找自己的艱辛,他的一雙腿是怎麼都走不動了。

原來,自大勇離別後,這個堅強的女人就一直在尋找,大勇在哪有消息,詩曼就追隨到何方,變相的,詩曼也相當於游遍了大陸。只是,走着他走過的路,看着他看過的風景,卻始終見不到他,這種感覺實在是痛苦。

千金易求,知己難尋,大勇知道,如果錯過了這個女人,自己可真要後悔一輩子。至此,二人便開始了新的旅程。他們兩個沒有山盟海誓的見證,也沒有甜言蜜語,只是相互陪伴,相互鼓勵。

有了詩曼,大勇的生活作息變得規律起來,再也不能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再也不能通宵飲酒獨酌至天明。天下無處為家,可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裏不能是家呢?

詩曼心疼愛人,想以妖法再生助他恢復,可大勇執意不肯。相愛的人在一起總不能零交流,無奈之下,詩曼拉着大勇學習手語。兩人玩玩鬧鬧,一個老師一個學生,過的倒也快活。

這一對神仙眷侶浪跡天涯,行俠仗義,結交志同道合之士,在人間妖界的名聲漸起,頗有當年黃凌薇與古天麟的感覺。

白夜大婚前,曾讓魔鷹給大勇捎信。大勇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席。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一直在烏江垂釣,乘坐竹筏,帶着斗笠,任那無餌無鈎的魚竿掛在竹筏前,一睡便是一天。碧天白雲,青山綠水,小竹筏隨波逐流,不知不覺間,這樣的日子已半月有餘。

「你想在這裏呆多久?」詩曼輕飄飄的落到竹筏上,在碧水上激起幾道和緩的波紋。

大勇將斗笠一抬,做了一個鬼臉。

詩曼道:「他的婚禮結束了,不過出了點事情,錢曉彤半途出現,讓你哥沒結成婚。」

大勇眉頭一皺,用手語打出:「我哥沒有事情吧?」

「他沒事,不過,錢曉彤死了,被你哥殺死了。聽在場的人說,你哥當時非常傷心,真是沒想到,我們的聖主也是一個風流種子,簡直就和他弟弟一樣。」

大勇無奈一嘆,用手語回道:「我就算再風流,還不是被公主大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詩曼笑道:「你這傢伙,就算不能說話,也能拍馬屁。不逗你了,這幾天,靈星發生奇怪的天象,多地下起金色的靈雨,雨水一過,天空還有七彩霞光。聽靈界的人說這種現象在二十多年前也出現過一次,是神獸白澤出現的徵兆。」

大勇驚訝無比,一下坐了起來,用手語詢問消息的真假。

詩曼道:「如果是假的,我能打擾你在這釣魚嗎?怎麼樣,我們要去見見這個傳說中的神獸嗎?」

大勇雙手抱肩,沉吟起來,靈星第一神獸的吸引力實在太大,此生若能得見一眼,也算無憾,想通之後,大勇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

「嘻嘻,看你這麼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吧。」詩曼調皮的眨眼。

大勇鄙視的做了一個手語:「早說你想看,讓我陪你去不就得了,非得讓我做決定。」

詩曼道:「再悶下去,你就該發霉了,一起去昆崙山轉轉沒壞處的,走啦。」

兩人也沒着急趕路,嘻嘻哈哈的前往昆崙山方向。一路走來,各種野生靈獸皆是朝前方虔誠跪拜,這令大勇對白澤神獸的興趣更濃。

越往昆崙山走,四方就越安靜,因為昆崙山內部並沒有獸類存在。想在諾大的昆崙山中找到白澤,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傳聞中,白澤只見拯救天下的聖人,大勇也只是碰碰運氣而已。

可走了一會之後,大勇和詩曼忽然在一處秘林中發現數十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他們有男有女,但一看其衣着,便知道他們乃為靈界中人。

詩曼蹲下查看屍體的傷口,聞得惡臭,見其黯淡后,遲疑道:「這些人至少死了三天以上,每個人的傷口都不多,兇手的力量應該比他們強很多,可我不懂,怎麼會有人在昆崙山動手殺人,大家應該都是來看白澤的才對啊。」

大勇眼色略有閃躲,示意詩曼向前走,自己也先一步出發。

詩曼奇怪不已,跟在大勇的身後問道:「怎麼回事,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嗎?」

大勇搖了搖頭,臉色非常差。

再往前走,兩人神色越發凝重,原本神秘而美麗的昆崙山,現在已經變得一片狼藉。深處的秘林大都被烈火燃盡,只剩下漆黑的焦炭,現在仍有刺鼻的塵煙。清澈見底的溪流已經被染紅,向上游遠望,依稀能見得躺在河邊的數具屍體,腥臭而恐怖。

「怎麼會這樣,世間最美麗的昆崙山居然變成了人間地獄?」詩曼難以接受,言語哽咽。

而這時,大勇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猛的朝着山上望去,腳下月芒一動,身形便已消失。

「勇哥!發生什麼事情了,等等我啊!」詩曼可沒有黑月仙法的速度,着急的向前追去。

遠遠的,詩曼就能望見屹立在昆崙山頂的大勇,只見他神色鄭重,身體略有發顫,在他身前,有一隻生著雲翼的雪白靈獸,只是,它已經被人斬首,獸首滾在身前數丈之遠,頭部和身體之間是已經凝固的血液,一片赤紅。

詩曼停在大勇身旁,喘了兩口氣,忙問道:「這個……這個是什麼仙獸?」

大勇苦笑一聲,指了指頭頂。

「白澤?這個被殺掉的傢伙就是靈星第一神獸,不會吧?」詩曼大吃一驚,可心裏卻隱隱感覺不妙,白色靈獸除了脖子上的一處傷之外,身體再無一絲傷痕,而且,它脖頸處的傷口平齊,縈繞着似有似無的邪氣。

詩曼觀察一會後,有些驚恐的說道:「周圍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白澤身上也只有一個傷痕,這是不是說,白澤是被人秒殺的?」她試探性問出了最大的疑問,大勇的沉默就是問題最好的答案。

兩人未在山間待多久,忽有一紅一綠兩道劍光襲來。詩曼眉頭一皺,抬頭頓見數十個劍仙圍繞在半空,將他們二人團團包圍。

「你們是哪方人士,為何會在昆崙山?」

詩曼道:「昆崙山應該不是什麼禁地吧,在這很奇怪嗎?」

劍仙道:「以前不是禁地,現在是了。我們是聖殿執法隊,奉聖主法令,以天火焚毀昆崙山,並禁止任何人入內,違令者殺無赦。」

詩曼驚訝道:「昆崙山乃靈脈仙山,怎麼能……」大勇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詩曼心下奇怪,但也沒質疑。大勇對半空的劍仙禮貌作揖,拉着詩曼飛走,並未在崑崙仙山多做停留。

兩人才走不久,遠處的昆崙山就冒起濃濃黑煙,想來,那一群仙人已經開始放火燒山。

「你哥哥訓練手下的能力真不錯,什麼都不管不問,只知道執行命令。」詩曼酸酸的說了句。

大勇瞪了她一眼,隨後寵溺的摟住她后腰。雖然他竭力裝出沒事的樣子,可心裏卻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天上地下,有這個魄力誅殺靈星第一神獸的人,除了白夜,大勇想不到第二個人。

詩曼豈會不了解他,可現在問白夜的事情顯然不合適,只能岔開話題道:「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燒山呢?只要亮明身份,誰敢不聽你的話。」

大勇比劃出手語:「他做什麼,我都會幫他。」

詩曼心裏嘀咕不已,有時候,她真懷疑這兩兄弟有着某種其他感情……

飛了一會後,詩曼發現大勇前進的方向竟是靈宮,她張了張嘴,卻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一晃數年,他終於下定決心面對故地。

三天之後,趕路的兩人來到了聖宮仙堂。只是這幾年的工夫,聖宮的規模已經比之前擴大數倍,入眼便是金碧輝煌的神宮仙殿堂。光是在地上值守的護衛便有十萬之眾,更別說空中仙宮。

數年未歸,面對這陌生而龐大的宮殿,兩人卻連靈宮東大門都不進去。十個龍騎士將二人攔在門前,虎視眈眈。

「搞什麼鬼?你們不認識我嗎?為什麼攔住我們?」詩曼非常生氣,如果對方不認識自己也就算了,偏偏她之前來過許多次。

守門的龍騎士冰冷道:「沒有通行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靈宮。」

詩曼道:「你們就算不認識我,總能認識他吧,他是你們聖主的親弟弟!」

龍騎士面色稍有畏懼,但仍強硬道:「聖宮之門,將由我們的生命來捍衛,就算是聖主的親人,一樣如此。」

詩曼氣不可耐,她乃妖界公主,哪受過這種待遇,剛想動手之際,卻被大勇拉住。詩曼一回頭便瞧見大勇正朝前方直盯盯看去,順着他的目光一望,詩曼頓時看見飛來的貓哥。

「好久不見,你變黑了啊。」貓哥棲身飛到大勇身前。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對碰拳頭。

詩曼道:「幸好遇見了一個熟人,帶我們進去吧。」

貓哥嘆了口氣道:「算了,現在的靈宮沒那麼好玩,我們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在貓哥的帶領下,幾人一起去往靠近靈宮的一座人間城。來到一間酒館,貓哥點了許多佳肴,並叫來好幾壺美酒。

「當初,乾娘決定讓皇子吃下苦情丹,了斷他和紫熙的糾葛,我們都在場……」貓哥給他們二人倒上美酒,自顧自的說着,他臉上帶着蕭索的笑容,有種令人心疼的絕望。

「……那時,我其實非常糾結。雲虹城之際,我親眼看到紫熙保護皇子的決心,哪怕和曾經所有的親朋好友為敵,哪怕萬劍穿心,紫熙也不曾後悔。而皇子為了她,浴火重生,甘願替其跪別恩人,那次,應該是皇子第一次向別人下跪。老實說,我被他們兩個震撼了,我竭盡全力的幫助皇子,除了妖帝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我從那時就知道皇子的骨子裏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我願意把自己的命交給他。」

大勇飲盡杯中酒,打了一個手語,詩曼怕其不懂,便翻譯道:「大勇問白夜是什麼時候想起紫熙的。」

貓哥道:「婚禮的那一天,錢曉彤被殺,臨死之前她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不知為何,苦情丹的藥力消失不見。從那之後,一切都變了,皇子恢復記憶,找尋過去,做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奇怪事情。」

詩曼道:「你知道昆崙山發生的事情嗎?」

「你們去過昆崙山了?」

詩曼道:「沒錯,可我們去的時候,發現了疑似白澤的靈獸,它已經死了。」

「不是疑似,那個白色的靈獸就是白澤,靈宮的人在昆崙山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有見到白澤,皇子去的一瞬間,白澤神獸便降臨人世,講天下鬼神,訴萬事萬物之情。只是,它被皇子一劍斬斷頭顱,這世間,再也沒有神獸白澤。」貓哥苦笑的搖著頭。

詩曼道:「你們就不管管他嗎?」

貓哥道:「疆土再廣,莫為聖域管轄,仙妖再強,莫為靈宮麾下。四方五族,天下聖主,試問有誰敢管,有誰能管?」

詩曼道:「他爹他娘也不行?」

貓哥道:「皇子已經恢復記憶了,乾爹乾娘能如何?我能看得出,他們後悔了,我也後悔了,我當初為什麼不勸勸他們,假若能用更好的方法,事情何必發展到這種地步。自那日之後,皇子的眼神變了,變得好冷,彷彿一眼就讓人的靈魂結冰。」

大勇無奈一笑,左手劃了幾圈,又做了一個遺憾的手勢。

詩曼道:「他說誰都不怪,乾娘和紫熙的矛盾,根本就無法調解。她們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着,我自私了,在他們兩個里,選擇讓乾娘活下去。」

貓哥道:「可惜,皇子並沒有那麼想,事到如今,只能希望皇子能從那段記憶中走出來。」

大勇比劃了一個手勢,詩曼翻譯道:「勇哥想見白夜。」

貓哥道:「他不在靈宮,前幾日,他就去了古猿山。」

詩曼轉頭道:「那我們去找他吧。」

貓哥猶豫了一會,咬牙同意。如今的白夜處於人生最重要的關頭,說不定大勇能讓他回心轉意。三人定好方向,一同朝着古猿山趕去。人妖兩界距離遙遠,若是以前,三人說不定要花費半月有餘,可如今,聖城及主要城市之間都有傳送法陣,有的是以魔力搭建,有的是以超時空靈陣所建,各地往來十分方便。三人來到聖城邊界之城,守城護法親臨,啟動儀式,用魔法陣將幾人送到了妖界。

古猿山有四棟護族石像,巍峨壯觀,數十里之外就能望見。可這一次,三人在前進之時,望見的卻是一片殘石與滾滾濃煙。鼎鼎有名的妖界大族,豈會有此異變。貓哥等三人震驚無比,加快飛行。不一刻,眾人便已趕到山巔,原本繁華強盛的天芒金猿一族,此時已滿目瘡痍,遍地死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貓哥絕望的大吼,奔向一個個倒在地上的屍體,可此地並沒有一個活口,天芒金猿及其附屬妖族,皆被屠戮殆盡。

大勇心痛萬分,抱住情緒激動的貓哥。三人繼續往裏走,但越走越心驚,大地開裂,天火灼燒,原本的妖界大族已成一片人間地獄。就連金猿族的四大妖王,也都橫屍在場,無一倖免。諾大的宮殿一片死寂,刺鼻的血腥味讓人反胃作嘔。

詩曼哀傷道:「天芒金猿號稱能改變天命,可最後,他們連自己的命運都改變不了。」

大勇查看幾個妖王的遺體,打着手語:「他們是被天命金芒殺死的。」

詩曼道:「天命金芒?這世間,能使用天命金芒將這裏滅族的人,也只有古天麟和白夜他們父子,是……白夜做的嗎?他嫉憤被騙,惱羞成怒,殺光所有的族人?」

貓哥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是皇子,不可能的……」

詩曼嘆道:「勇哥不會認錯天命金芒的,難道你知道還有別人會使用天命金芒嗎?如果不是白夜,那隻能是古天麟。」

貓哥身體一僵,全身都在顫抖,轉而,他仰天長嘯,只聽一聲滅世魔龍之吼穿越雲霄,直衝天際,令得古猿山千里之內轟鳴不止。

發泄過後,貓哥似乎想起了什麼,瘋狂沖向一個方向。大勇擔心不已,連忙跟上好友。詩曼也想追去,可眼角一撇,她忽然發現殘損的宮殿旁居然有一個黑影。她連聲喊向貓哥和大勇,想讓他們兩人等等,可二人速度太快,轉眼就飛向妖宮的另外方向。詩曼一咬牙,身形一轉,直追消失在宮殿旁的黑影。這道影子使用的妖法是潛影術,頂級妖法,只要有黑暗存在,外人就會將其與影子混淆。詩曼恰好會使用這種妖法,所以黑影的招數根本騙不過他。

「給我站住!」詩曼不敢追太久,她害怕離得遠了,大勇和貓哥聽不到戰鬥的聲音,於是,追了會她就凌空拍出一掌,擋死這黑影的去路。而且為了讓大勇他們聽到,她特意大喊了一聲。

此招果然有效,黑影停了下來,不在逃竄,並從黑暗中現出身形。

「你?你是?是你?」詩曼大吃一驚,可她剛剛想喊出聲,這黑影便目無表情的掀起一陣妖氣風暴……

貓哥的家人也在古猿山內,他急忙離去,只為查看親人情況。一去經年,再回首,只剩下家破人亡,貓哥目光獃滯,淚水橫流,痛苦的抱住化為原型的小熊貓。這一瞬,他彷彿老了千百歲。大勇目眥欲裂,痛苦的向旁邊打出一拳,引起一陣陣氣爆。他走上前去,搭住貓哥的肩膀。

「勇哥!」

就在兩兄弟傷感之時,極遠處的詩曼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大勇靈魂一顫,心中狂喊詩曼的名字,月影步伐運到了極致,直奔聲音來源。可當大勇趕到事發之地,那裏只留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大勇發出不甘心的吼叫,驚怕到了極點,以往詩曼在身邊還不覺得什麼,可詩曼的忽然失蹤,讓他前所未有的恐懼。四方一片死寂,大勇不知何去何從,偏偏他發不出聲音,連喊出心中的名字都做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貓哥也趕到了這邊,只聽他咬牙道:「兇手還沒走,他抓住了詩曼,對嗎?」

大勇無力的癱坐在地,死死的抱着頭,無論如何,他都想不懂。

「勇哥,走吧,皇子已經殺了我的愛人,我的孩子,不能讓他再殺掉詩曼,如果他真的要那樣做,只能連我們一起殺了。」

大勇眼神飄忽,緩緩站起。這幾年來,他從不敢面對面的看着他,只因為心會痛,沒想到最後,竟是要用這種原因相見,用這種更心痛的原因去和他面對面。

追尋着光與暗,兩兄弟不舍晝夜,只為找到消失的聖域之主。

數日之後,幾乎銷聲匿跡的白夜終於再現身,此次,白夜召集聖宮一百三十六名妖仙,布下星辰大陣,居然想摧毀高空的月亮。沒有人知道白夜在想什麼,只是,以前跟隨紫熙的異魔卻有感覺,白夜和以前的紫熙越來越像了。

夜幕降臨,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早已準備好的百餘名妖仙坐落在大陣四方,只等月亮出現。聖宮禁地,仙氣渺渺,四方有仙將嚴陣以待,八面有妖魔輪流值守。白夜獨坐高位,身穿華服,舉杯獨酌。星辰高懸,光影漸稀,寶座前的孤影漸拉漸長,只可惜,高處不勝寒,影隨風動,越顯飄零。

不多時,劍仙便前來稟報道:「聖主,明月已出,陣法就緒,是否立即啟動轟月陣?」

白夜道:「開始吧。」

百名妖仙靈魔當即領命,分立百丈轟月陣四方,靈者捏訣,妖者施法,魔者吟咒,大陣光芒漸起,氣勢飄蕩出千百丈之遠。

「住手!」

轟月陣將要成型之際,黃凌薇與古天麟忽然趕到。白夜輕聲一哼,示意手下繼續,並沒有搭理生父生母。

「夜兒,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黃凌薇氣憤不已的質問著。

白夜繼續往杯中倒酒,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我做什麼了?我只是看月亮不爽,想把它炸下來而已。請問我這樣做怎麼得罪尊貴的父親和母親了?」

黃凌薇道:「是娘對不起你,紫熙是我親手殺死的,你如果要怪的話就怪我,不要牽連到其他的人和事。」

白夜笑道:「娘,你說話真搞笑,雖然你沒養過我一天,但你畢竟是我的生母,你讓我怎麼報復你,我已經是一個不仁不義的小人了,難道你還要讓我做一個不忠不孝的狗賊。」

古天麟氣道:「夜兒,你怎麼能這樣和你娘親頂嘴?」

「是是是,你們是我的父母,你們說的什麼都是真理,我只能順從。」白夜苦笑着打哈哈。

黃凌薇道:「一切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讓所有人瞞着你,因為我恨紫熙,我恨她害死我的爺爺,我恨她將靈界搞的天翻地覆。命運如此,我和她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着。娘不想讓你痛苦,不想讓你夾在中間。因此,我才施計讓你吃下苦情丹。試問,有誰敢違背我的話?所有人只能在你的愛人和你的母親之間做一個選擇。可是,自你恢復記憶后,再也沒有理睬過你的父母,甚至沒看過你的妻子和孩子一眼,你恨上了所有人,只因為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對嗎?」

白夜道:「有什麼問題嗎?我沒感覺我做錯啊。你們所有的人都在笑,笑的那麼開心,我和你們一樣,傻傻的笑,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那份笑容有多麼的噁心,多麼的骯髒,你們把我最愛的人害死了,然後像哄傻子一樣把我哄住,讓我和你們一起笑!哈哈哈……對了,娘,你知道嗎,師傅心疼我失去了記憶,有一次,他要幫我恢復記憶,當時我信心滿滿,肯定的告訴師傅,我的娘一定不會害我,那時的表情……哈哈……好好笑,真的好笑……哈哈哈……」

黃凌薇道:「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娘……」

「娘,如果你是我,你會原諒你自己嗎?」白夜的笑容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哀傷。

黃凌薇呼吸一窒,被愛子的悲傷所感染,頓時心如刀絞。

古天麟嘆道:「夜兒,爹和娘對不起你。」

白夜道:「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

黃凌薇道:「要我走也可以,你立刻讓他們給我停下,我不知道你想起了什麼,可是,現在的你就像紫熙一樣,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不能忍受你這種做法。」

白夜道:「沒什麼可說的,你們走吧。」

黃凌薇道:「我能生你,就能教你,讓他們停下。」

白夜噗嗤一笑,無奈道:「娘,你的控制欲真的強,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的性格,在無形中傷害了很多人。你總說命運對你不公,但你仔細想想,你走到今天的地步,真的都是因為什麼命運嘛?和你的性格一點都沒關係嗎?就說曉彤好了,你們兩個做了一輩子敵人,她和我說,她非常討厭你,恨你,不為別的,就因為你曾經說她是一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曉彤的爹娘被山賊殺害,從小孤苦,心思極其敏感,如果不是你……」

古天麟喝道:「夠了,夜兒,不要再說了!」

白夜揉着發脹的腦袋,終究還是停下。

黃凌薇大笑道:「最終,我最終還是輸給了錢曉彤,哪怕她死了,都能搶走我兒子的心。」

一家和睦三口,終究因為真相的揭開而反目成仇,再也回不到以往。就在氣氛無比僵硬時,大勇和貓哥也連夜趕回靈宮。白夜斜眼一瞧,目光便不自禁的轉開。

「哥,好久不見。」大勇以靈力化音頻,如同發出腹語,緩慢走向王座之上的白夜。

「啊,一晃也是幾年了,聽說你過的不錯,在人間闖出不少名堂。」白夜伸了一個懶腰,從寶座上站起。

大勇道:「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白夜道:「什麼事?」

「詩曼在哪裏?」

「哈,你這個傻小子說什麼呢?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裏?」

貓哥道:「皇子,是你將天芒金猿族滅族的嗎?」

古天麟大驚道:「你說什麼?」

貓哥鎮定道:「妖帝大人,古猿山上的妖怪被屠戮一空,經我和大勇哥查看,他們是被天命金芒所殺。」

「天命金芒?」

四人的目光全都聚向白夜,震驚中帶着憤恨,迷茫中帶着痛心。

白夜神色不變,輕聲道:「原來你們兩個是來找我問罪的啊?我還以為你們是來找我喝酒的呢。」

大勇道:「哥,詩曼是無辜的,不要傷害她。」

白夜望向半空中的月亮,好笑道:「我今晚不想談別的,只想把月亮炸了,免得以後月亮掉下來砸到我。」

黃凌薇道:「夜兒,你瘋了嗎?紫熙死掉了,你就想把瞞住你的人全部殺了嗎?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你爹娘?」

貓哥道:「皇子,我對你忠心耿耿,你為什麼要讓我家破人亡,可憐我那還沒成熟的兒子,就這樣被你殺了!」

古天麟道:「你居然對自己的同族下手,他們都是你的長輩,都是你的親人,難道,你的妻子,你的兒女,你的爹娘,你所有的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過紫熙那個妖女嗎?」

大勇道:「哥,不要再錯下去了,回頭吧。」

白夜道:「此生終飄零,何敢談情?流落南然山,巧笑遇紅顏,只此一見便信緣,情定終生無悔言。你們,我最信任的親人,令我比死更痛苦,有什麼資格和我談論人生。」

貓哥憤怒一吼,妖氣翻騰,滅世魔龍光芒大震,光影光龍兇猛的朝着白夜襲去,沿途大地,甚至那高處寶座都被這股氣勢震飛震碎。誰料白夜不屑一哼,身體朝旁一挪,身形頓時移動到魔龍之旁,一腳將其踹飛出千百米之遠。

「你的家人死了很痛苦,我最愛的人被害死了,結果卻被蒙在鼓裏,我又是什麼感覺呢?」

白夜下手不重,貓哥翻身再次襲來,並怒喊道:「是我背叛了你,可是,你也傷害了我,現在,我和你恩怨兩消!」

魔龍光芒威力無匹,可白夜擁有至尊聖玉的法則力量,寶珠發散出一連串的聖光,如同激光炮一樣,將巨大的滅世魔龍身軀轟的千瘡百孔。可攻擊正猛烈之時,黃凌薇竟以瞬間移動出現魔龍之前,豎起空間屏障抵擋聖光。

於此同時,古天麟和大勇也發出痛苦而無奈的喊叫,紛紛流下痛苦的眼淚。

「天命金芒!」

「星辰之淚!」

白夜最親的父親,白夜最好的兄弟,竟同時使用出兩大妖族的最強聖技。彩色的血之光芒,純凈的星光之淚,兩者相互糾纏,化作一道螺旋力量風暴,白夜縱然再強,也來不及同時防禦這兩種攻擊,漆黑的混沌真炎燃燒在黑夜之中,在白夜身前化作一道火焰屏障。轟隆一聲,當星辰之淚與天命金芒轟在混沌真炎上時,整座空中仙宮被這幾道力量所震顫,遠處的轟月陣不堪重負,終究在半途中被打斷。數百妖魔靈士被風暴吹的倒飛出去。

防禦這兩種攻擊的一瞬間,白夜就被反噬的吐出一口鮮血,再望到遠處的大陣被毀,白夜心中怒火更盛。

「就算拉斷你的雙手雙腳,我也要把你拉回來!」黃凌薇擁有空間之力,以瞬身術出現在其側,一拳擊在白夜左肋。

「哇……」黃凌薇的重拳可不比其他攻擊,白夜在倒飛的同時狂吐一口鮮血,可身體再痛,也沒心痛,被父母和兄弟聯合毆打,這種苦,有誰能說出口。

「帝乾——奇幻奇光劍!」古天麟不忍用其他形態的帝乾劍,選擇了最溫柔,也是最強的奇幻形態,當幽藍之光照耀的一剎那,沒有任何人能脫離帝乾劍的幻術。

聖鬥士不會敗在同一招下,白夜同樣不會,他左手朝前一伸,至尊聖玉頓時化作兩道玉劍,一把擊開帝乾劍,另一把插在古天麟的肩頭,將他釘在地上。

「天麟?」黃凌薇大氣,沒想到她兒子居然敢打她男人。

和其他人對戰分心或許有救,和白夜是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趁著黃凌薇注意力轉移,白夜瞬間移動到她身旁,同樣用至尊聖玉刺在她的另一個肩膀,也將母親釘倒在地。

「你這個不孝的逆子!」貓哥已然失去理智,雙爪泛出光芒,形成龍爪,瘋狂亂抓。白夜靈士敏銳,一一躲開各個攻擊。

「你這不是想報仇,是想死在我手裏。」白夜輕聲一哼,以玄冰封印龍氣,又用聖玉穿胸,將其插倒在地。

秩序之力最為難纏,即使黃凌薇等四人功法蓋世,也難在白夜手下撐上幾招。轉眼間,已有三人被封印在地,無論他們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唯一自由的大勇使出黑月仙法、星辰之淚,月影和星淚交相輝映,與至尊聖玉的秩序之力抵死相抗。

「別白費力氣了,不管什麼力量,都不可能打破這個。」

大勇道:「哥,我從沒有想過,我們兩個會有這樣一天。」

白夜道:「人道無常。你為了不欺騙我,寧願變成一個啞巴,可到頭來,我還是知道了一切。你明知道我會被紫熙的事情氣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大勇道:「我不想因為女人和你吵架,和你動手。」

白夜道:「你好意思和我說這句話?你不就是因為詩曼失蹤了,才生氣成這樣嘛?我們二十多年來的兄弟感情,對你來說,我連一個狐狸精都比不上,對嗎?」

大勇氣道:「那你呢,我能比上你的那條蛇精嗎?」

「你!」白夜被他氣的七竅生煙,但實在不忍心用對待父母的攻擊來對待他,只得轉身離去,留言道:「我還有點事情做,等做完了,我們再來打一架吧,脆弱的兄弟感情,到此結束!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哥哥!」

大勇氣苦不堪,可他明白,以他的力量,就算再強個幾倍,也不可能打贏白夜,為此,他只能想方設法解開黃凌薇等人的封印。

不久之後,天空傳來一聲驚人的轟鳴,高懸在半空的明月竟被一股巨大的光芒擊碎。大勇心下一顫,不自覺的道出『兩儀破』三個字,但窮及大勇全力,也無法造成此招力量之萬一。心,沉落谷底之際,失去月光照耀的靈星同樣沉入谷底,變得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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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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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 月落猿鳴霜滿天,恩斷情絕為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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