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輪迴神武
夜涼如水，月朗星稀。
一座偏僻破舊的別院屋頂上，少年抱膝席地而坐，怔怔的仰望着頭頂上高懸的半輪弦月，神色平靜。夜風拂面，吹亂低垂在眼瞼間的黑髮。
星夜無眠。半月如鈎，獨自仰視它時，究竟能勾起多少輪迴中的往事？
少年抽出右手，隔着衣服輕輕撫摸著胸口處用雪蠶絲系在脖頸上紅石，那始終平靜的眼神閃過一絲恍惚。
「林塵，我眼中的男兒大丈夫，是拿得起，放得下，壯志凌雲，無論身處何地，無論身陷何境，都能活得有尊嚴的鐵血男人。」
記憶中的一句深入骨髓的話語，穿越時空的阻隔，悄無聲息的浮出腦海。
前一世為寇，雖然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但是一生縱橫漠北，快意恩仇，自在逍遙。
前一世為寇，執長刀，劫富濟貧，刃仇敵，血濺五步。漠北的鐵血男兒，敢愛敢恨，活得轟轟烈烈！
這一世輪迴，出身顯赫，富貴榮華，無拘無束。家族的重視，族人的敬畏，加上傲人的天賦，少不更事，輕狂，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這一世輪迴，當年的鐵血兒郎渾渾噩噩的，在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裏，度過他十二年的少年時光。
如果，沒有兩年前的變故，一切都會渾渾噩噩，卻又安然無恙的繼續下去嗎？
林塵仰望着夜空，嘴角一片苦澀。
兩年前，一意孤行地與家族掌權大長老的孫女林夏的一次交惡，使得林塵一脈與大長老一脈徹底決裂。
短短半月時間之後，命運收回了林塵曾經擁有並可以任意揮霍的一切！爺爺林震，被強行解除家族族長一職，淪為家族三等護衛，林塵自己，則由一名養尊處優的林家大少爺，淪為林家不折不扣的下等子弟。
同樣是兩年前，武陽城靈藥山，群狼環伺，命懸一線，修羅石變。
如冰消雪融，輪迴之途冰封的前一世記憶，毫無徵兆地在異變中被喚醒。
林塵就如一名過客，在一片茫茫的沙漠間，在修羅石異變的瞬間，在那團宛若來自九天的紅色神火中，照亮前世的因果。如夢，又如幻。
之後的兩年裏，輪迴而來的窮寇林塵，帶着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經歷，冷眼看着這個大陸格調。
永恆不變的人情淡薄，世態炎涼。在這裏，貧賤者苦求趨炎附勢，卑微者強者為尊。
在這片以武為尊，以實力為強的土地之上，一個活着的人，要麼平庸無為，潦倒一生。要麼用盡一生之力，修武變強，獲得生存的尊嚴！
十二歲之前的林塵任意而輕狂，十二歲之前的林塵，父母早亡。
他知道，很多人背後都嘲笑他是沒爹沒媽的孩子，只是礙於他的地位，礙於他的天賦，礙於他的敏感，不敢當面說出來罷了。
不過一人卻很例外，大長老的嫡孫女，林夏。
她喜歡當着眾人的面，直接挑釁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經，一次次撩撥起他的怒火，又一次次地將他的反抗挫敗。
最後，在一次近乎極端的反抗中，他勝了林夏，卻最終輸了本來擁有的一切。
權勢，地位，以及這二者帶來的所有東西，一夜間化作了朝露夜曇，過眼雲煙，轉瞬便消失得了無蹤跡。
回首落魄之後的兩年時光，林塵看到的，只有族人冷冰冰的目光和不加遮掩的譏誚表情，外人的愛莫能助，甚至於落井下石的作為。
也是，落魄的自己，除了還有那麼一點超過別人的天賦之外，幾乎一無是處，近乎一無所有！
林塵所生活的大陸名為神武大陸。
這是一片與林塵印象中的故土完全不同的大陸，論及對於這片大陸的了解，林塵基本上只存在於一些書籍的模糊描述之中。
《神武大陸志》的首頁上，對整個大陸的形勢只有簡單明了卻十足能夠震撼人心的寥寥十六字描述：疆域無邊，萬國羅列，百族林立，武力為尊。
這是個廣袤無垠的大陸，世代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不信佛，不信仙，他們眼中，只有武，是唯一存在的真理。
武，聽起來和林塵前世的武術概念有些相似，實質上卻有天壤之別。
煉體，真武，虛武，聖武，神武，五大境界，每境九重。這一點，除了智障腦殘，大陸人都知道。
凡人修武，大多止步於煉體境界。九重煉體，已是肉體凡胎的極限！
煉體九重，一重強身，二重練力，三重氣壯，四重內息，五重巨力，六重扛鼎，七重罡氣，八重孕靈，九重靈動！
修鍊到煉體九重靈動期的武者，窮肉身機理之變化，身體可剛硬似鐵，也可瀅柔如水，發力時可以達到萬斤，開石斷金，舉手投足之間。
對武境的追求，是神武大陸世代人最神聖的事業！每一名武力卓絕的強者，就是世人心中的神靈！而武者的最高境界，神武境，更是一個世人痴迷的傳說武境！
幾萬年來的傳承不息，所有與武力提升有關的武者修鍊體系被繁衍到巔峰，武者體系就如同人們一日三餐一樣，完全融入到大陸的每一個階層中，成為神武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在這個武者世界裏，與武者修鍊系統相對應的東西極為龐雜，但最重要的卻只有兩大部分。
第一大部分，即是能夠讓普通人以修鍊的形式成功成為一名武者的東西，功法！
功法，是普通人成為武者的唯一憑藉，更是武者的凝聚丹田內勁，突破修為境界的關鍵存在。
神武大陸上出現過的各類功法，按照其強弱不同，被劃分為天地玄黃四品，每品又分上中下三等。黃品下等功法為最低等級，天品上等為最高等級。
大陸上流通的功法，大多是黃品功法，至於玄品或玄品以上的功法，大多價格極高，甚至有價無市。
一般來說，武者會根據自身的身體屬性，選擇與之對應的功法，常見的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功法，也有較少見的風，雷，電等特殊屬性的功法。
大陸上幾乎所有的家族，或是宗派等勢力都會選擇在自己後輩的年齡達到適合修武的年齡時，測試一次他們的身體屬性及其屬性強弱，以此為依據，來配給合適的功法，精選出適合培養的修武人才。
林塵所在的帝國名為大離帝國，大離以武立國，以火強國，離屬火，所以帝國內的武學世家子弟們都比較推崇修習火屬性功法。
林塵幼年時經過屬性測試時測出的是火屬性，所以修鍊時選擇的功法便是林家的黃品下等功法《青火決》。
倒不是林家拿不出高等的功法供他修鍊，而是按照慣例，未踏足武境，乃至煉體四重內息境的人，都只能修習黃品上等功法。修為晉級到煉體五重神力境，方可修習黃品中等功法，而黃品上等功法，則需修為在七重罡氣境的武者，才可修習。如此循序漸進，玄品，地品，天品功法，都需一定的境界為基礎，除非有特殊情況發生。
另一大與武者修鍊系統對應的部分，便是大陸上千萬年傳承不息，層出不窮的武學！
武學九品，每品三分，羅列為九品二十七等。一品下等武學，地攤貨。九品上等武學，沒有貨。
功法，武學，相輔相成，一個是基礎，一個是技能，缺一，則難以成為真正的強大武者，或根本成不了真正的武者。
除以上的劃分之外，神武大陸上所孕育的各種神奇的藥物和妖獸，也分別按照其效用或實力被分為一品至九品，其中一品最弱，九品最強。
前世的林塵，絕對算得上是一名頂尖的武林高手，五歲拜師習武，十五歲略有小成，二十歲登堂入室，二十五歲入嵩山少林寺，苦學五年少林絕技，內功，身法，刀法，全都臻至化境，一身武學高深精湛。
可惜的是，自從他來到神武大陸之後，前世所學的一切武學都像是被打亂過一般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去回憶，都拼湊不出一招一式來。
憑着兩世閱歷，林塵四歲就開始接觸神武大陸武者修鍊系統，在前期優質的家族培養條件下和自身超於常人的天賦下，林塵六歲築成武基，八歲丹田凝聚出第一縷內勁，溫養身體，成功踏入煉體一重，十歲煉體二重，十二歲煉體三重！
這看似並不驚人的數據，卻是在傳承數百年的武陽城五大家族之一林家中，被稱為二十年難得一遇的修武天才。
僅憑這點，林塵便將受盡林家上下尊寵的林家大小姐林夏給比了下去。林夏十五歲被錄入帝國天武學院時，也僅僅是煉體三重氣壯修為！
若是林塵的爺爺林震還是林家族長的話，林塵或許一如既往的在優質的家族式培養下，從一個三世祖慢慢的成為一名不弱的武者，然後從祖輩手中接掌過林家，體面的在武陽城中度過餘生。
然而命運的安排，卻並不容許林塵走這條看似平坦的道路，他的人生，已經在十二歲的那次轉折之後，變得失魂落魄，撲朔迷離起來，就是連一直足以自傲的武境修為，也突然地再無寸進！
樹欲靜，而風不止。
「老天，你既要我林塵來到這世上，又要我背負記憶而活，那我林塵，便要，有尊嚴的活着！」林塵一把握緊胸口的紅石，挺起身來，一頭墨發怒對着夜空，狠狠的咆哮了一聲。
「咳咳...」，這一聲激動的咆哮直接牽動着胸口的傷勢，重重的咳了幾聲，一陣劇烈的疼痛感當胸襲來，林塵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殷紅的鮮血隨即噴吐而出。
「塵兒！」就在林塵的身子即將從屋頂墜落下來的時候，一道急切的聲音傳來，隨後林塵只感覺身體一暖，一隻強勁有力的臂膀就已經托在了他的腰際上，緊接着一個很漂亮的騰空躍身，二人穩穩落地。
來人是一名老人，身材魁梧，鬚髮灰白，身穿一襲墨色長衫，如刀刻的臉龐，滄桑卻十分硬朗，一對蒼灰色的眼眸，雖有渾濁氣息，卻隱約透著股淡淡的凌厲。不苟言笑的表情，不怒而自威。
但當他面對林塵的時候，眉宇間的那股子凌厲氣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山的疼愛寵溺。
老人正是林塵的爺爺，家族三等護衛，林震。
「爺爺，您怎麼過來了？」落地站穩之後，林塵用手胡亂擦拭了一下口角的血跡，故作鎮定的問道。
「這麼晚了，不好好獃在房間里休息養傷，跑屋頂上頭大呼小叫的幹什麼。」林震看了孫兒一眼，故作責備的喝斥了一句。他出聲不大，聽起來卻渾厚有力，責備的話語中，關切之意極為明顯。
林塵眼圈微紅，低頭不語。
林震嘆了口氣，拍了拍孫子的肩膀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是這麼點挫折都經歷不起的話，我林震的孫子豈不是太脆弱了？尊嚴可不是靠吼出來的，想活出尊嚴，就要搏！」說完這句話，留下低頭思索的林塵，徑直去了。
「搏出尊嚴么？爺爺，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林塵驀然抬頭，望着林震離去的身影，一雙漆黑的眼眸中寫滿了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