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應舊劫
原本風平浪靜的日子，從此刻之後便開始風起雲湧。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尚書府庶女沈璃洛故意勾引七皇子的事情便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迅速傳開。一時之間沈璃洛便聲名狼藉。
沈輕柔更是被氣的七竅生煙，愈發的怨恨沈璃洛。她萬萬沒想到，沈璃洛這個小賤人竟敢將主意打到七皇子頭上來，實在是膽大包天。
她也不照照鏡子好好瞧瞧，憑她一個小小的庶出之女，還敢跟她沈輕柔搶？當真是不知死活。
沈輕柔坐在梳妝鏡前，瞧著泛黃銅鏡中那張柔媚嬌艷的小臉，嘴角竟微微的勾起一抹冷笑。這次，她定要沈璃洛那個小賤人知道，敢跟她搶七皇子的下場！
沈輕柔只比沈璃洛年長兩歲，生的那可是嬌媚動人，我見猶憐。而且她更是早已傾心於七皇子慕宸。
而且慕宸對她，似乎也很是喜歡。兩人私下關係也是很好。這次慕宸來尚書府，就是沈輕柔邀請他前來的。他連想都沒想便滿口答應她。
接下來的日子，沈輕柔對沈璃洛的欺負似乎更是變本加厲。每日吩咐她干許多的臟活累活不說，還命令下人給她送去的飯菜難以下咽。
因沈璃洛的娘親是尚書沈世安的妾室，自沈璃洛出生之日起，她們便被沈世安給拋棄在這荒涼的院落，任她們自生自滅。
沈璃洛五歲的時候，她的娘親便因得了嚴重的風寒不幸去世。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數九寒天的夜晚，外面的風雪特別大，呼嘯的狂風席捲著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舞，不一會兒地上便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毯。
殘破的茅屋中，呼嘯的寒風早已吹破了薄薄的窗戶紙，鵝毛般的雪花透過窗戶飄了進來。屋內卻是更加的寒冷。
空曠的屋內幾乎什麼都沒有。中間的地上，點着一堆火，紅色的火苗映照在殘破的牆壁上，竟映出人的影子。
一口灰色的鐵鍋用木棍架在火上，鍋里竟溢出絲絲熱氣。破舊的木桌上點着一根蠟燭，跳躍的火苗給這寒冷的屋內增加了一絲溫暖。
角落的那張床上，雪蘭心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鼻子裏微微呼出的熱氣證明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沈璃洛身着單薄的粗布衣服，跪在床邊。滿臉晶瑩的淚珠，顫抖著聲音：「娘。你等着我，我這就去找爹爹。」
剛起身，卻被雪蘭心一把拉住，她使著最後的一絲力氣，沙啞著聲音，有氣無力道：「洛兒，別……別去。他…他不會幫……幫我們的。」
當年的雪蘭心，只是一個鄉村女子。因為爹爹嗜賭如命，更是欠了不少外債。整日裏都有絡繹不絕的人上門討債。無奈她娘實在受不了這種日子，便偷偷扔下她和爹爹遠走他鄉。
至此之後，她的爹爹並沒有因此而改掉賭癮。反而是越賭越多，最後實在沒錢便將她打暈，賣到了青樓。
那晚，她剛醒來，便被老鴇厲聲打罵，讓她去接客。一個從小鄉村長大的女子，哪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便與她們起了爭執。
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她便被打的渾身是傷。就在這時，一位衣着華貴的公子救了她，給了她銀子，讓她好好活下去。
卻不曾想，他卻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當日晚上，便暗中給她喝的茶水中下了迷魂藥。在她不醒人事後便讓她失了清白之身…翌日清晨，她更是欲哭無淚。
老鴇因賺了一大筆銀子，高興的合不攏嘴。自然讓雪蘭心休息了幾天。不久之後，雪蘭心竟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她向老鴇再三懇求之後，便從她口中得知，那位男子，是當今尚書大人，沈世安。
她將自己所綉絹帕換來的銀子贖回了自己的賣身契。帶着行李便來到尚書府門口。
這件事畢竟沈世安理虧，又加上他怕雪蘭心將此事說了出去，怕自己顏面盡失，無奈便讓她進了府。
可是，即使她進了府，卻也是住在偏僻的角落。從此之後，大夫人將她是為眼中釘，沈世安更是再沒踏進這院落一步。
她倒也想過喝墮胎藥，趁著孩子沒長大讓她趁早離開，也免的出生之後便沒有爹爹，受人欺負，跟着她這沒用的娘親白白受苦。
可是，她又怎能忍心？畢竟這是她的孩子，她的親骨肉！她怎麼下得去手？
雪蘭心顫抖著雙手，端起桌上那碗烏黑的冒着熱氣的葯碗，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就算她死，她也不能放棄這個孩子！
手一抖，葯碗便應聲而落，掉在地上，摔個粉碎。雪蘭心更是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低聲抽泣著。此後的日子，無論多艱苦，都是她一個人扛過來。
本想陪着洛兒一輩子，可是最終自己卻還是先倒下了。若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洛兒又該如何是好？
雪蘭心強撐著一口氣，回憶著往事。她之所以不允許洛兒去找沈世安，就是知道，他早已經將她們丟棄，又怎會好心幫助她們？
可是雪蘭心的這番苦心，沈璃洛又怎會懂？她只有五歲的年紀啊。
沈璃洛伸出凍的通紅的小手，替雪蘭心擦掉淚水，仍是安慰她道：「沒事的，娘。洛兒去去就回，您別擔心啊~」
「洛兒…」雪蘭心卻終是沒有勸住沈璃洛。她身着單薄的衣服，奪門而出。
燈火通明的院裏，沈璃洛一口氣便跑到了這裏。當即便跪在雪地中，高聲乞求着沈世安。
可是屋裏卻寂靜的沒有絲毫動靜。雪仍在下，漫天的雪花肆意的飄飛著，凜冽的寒風狂卷而來，吞沒了雪地中小小的身影。
女孩依舊不死心的跪着，即使凍的嘴唇發青，渾身顫抖也不願意起來。就這樣，跪了一整夜。
翌日，天卻很是晴朗。金燦燦的陽光躍出地平線，整個府中一片銀裝素裹，潔白無瑕。
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出來的卻是大夫人，她身着厚厚的狐裘披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瞧見沈璃洛還跪在雪中，當即便怒火叢生。
她厭惡的瞥了她一眼。走過去，便似看好戲般的出聲諷刺道：「死丫頭，跪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滾！可別死在這兒，讓本夫人的院子沾上了晦氣！」
「……」沈璃洛聽到這兒，眼眶裏的淚水卻在打轉兒。大夫人根本沒心思理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便自顧自的走遠了。
可是她卻清清楚楚的聽到，她嘴裏小聲嘀咕著的話：「這死丫頭，果真跟那個小賤人一般貨色。留在這世上只會禍害別人，還不如早日死了的好！」
她此刻才知道，他們，早已將自己狠狠地踩在腳底。如今，救不了娘，她活着，還有何用？
對了，不知道娘此刻如何了？沈璃洛滿心憂愁，起身便準備回去。誰知卻因跪久了，雙腿早已凍的麻木，剛站起來便又栽了下去。
她拚命的揉着凍壞的雙腿，慢慢的在雪地中向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