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十二)下

番外之花火(十二)下

「嗨,你好,小夏至。」剛走進客廳的顧永南向爬到自己腳邊的小傢伙打招呼。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抬起頭,眨著黑亮的大眼好奇地望着他。

「夏至在這裏……」奶聲奶氣的控訴響起,另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這是小念念。」

顧永南愣了一下,這才認出撲過來的那個是秦淺的寶貝女兒夏至——怎麼現在小孩長得這麼快的?本來還在襁褓里,一轉眼就能走路能說話了?

「對不起啊夏至,那這個小念念是誰家的孩子?」他蹲下身問道。

夏至仰起小臉想了一會兒,表情有些困惑,然後慢吞吞地答:「小念念……小念念是夏至的孩子。」

顧永南愣住,卻聽到沙發那邊響起爽朗的笑聲,卻是秦淺開口:「夏至你個笨蛋。」

夏至回頭望向父親,彷彿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嘴一扁,眼裏瞬間便含了一泡委屈的淚。

「老爸,哪有你這麼說自己孩子的?」Sean扔掉手裏的PSP義憤填膺地站起來指責,一手牽起妹妹,「走,告訴媽咪去。」

「喂,」秦淺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笑望好友,「看見沒,我現在是家裏最沒地位的那個。」

「我看你倒是甘之若飴,」顧永南走到沙發邊坐下,「生日快樂,有一陣沒見了。」

「轉眼就四十二了,」秦淺語氣中不無感觸,「好在命運沒有薄待我,如今一切安好。聽說你離婚了?張夢茹肯放手,難得,想必你花了大代價。」

「幾年辛苦,為了此刻自由,總算值得。」顧永南淡然道。

說話間剛才那個小女孩又慢慢地蹭到顧永南腿邊站着,安靜乖巧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開口喚他:「爸爸。」

顧永南一怔,目光有一瞬迷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輕撫她幼嫩的臉頰。

「誰家的孩子,長得這麼可愛。」他輕聲問道——如果她沒有離開,是不是他們的孩子也該這麼大了?

「朋友家的。」秦淺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門鈴又響,卻是米蘭和Thomas,後者一揚手上的紅酒,朝秦淺笑道:「Kevin,人生得意須盡歡!」

他的中文,被米蘭*得越發正宗。

「開飯了,」天真自廚房出來,笑着拍拍手,「各位,餐廳集合。」

長長的餐桌,大人小孩各就其位,十分熱鬧。

顧永南正要舉杯,卻聽見天真出聲:「等等,另一位大廚還沒入座呢。」

「來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顧永南舉杯的手僵在半空中。

與此同時,影柔驀地停住腳步,獃獃地站在餐廳門口。

怎麼他會在這裏?秦淺夫婦在邀請她時分明保證顧永南不會來。

他們究竟有多久、有幾年沒見了?他比從前稍稍瘦了一些,依舊是溫文爾雅的樣子,只是眉眼間多了一份疏離清冷。

這一刻,她覺得無比心酸,卻不能泄露半分心跡。

然而顧永南只是看了她一眼,卻轉過頭去,低頭喝酒。

「影柔,來坐吧,辛苦了。」秦淺微笑,聲音平靜,似在安撫。

天真為她空下的位置,竟是在顧永南身側,影柔猶疑地坐下,看着他沉默的側臉,情不自禁地咬唇。

「顧……」她低低出聲,想喚他,卻發現連他的名字也難以成言。這是怎麼了?明明在分開的日子,那三個字曾一遍遍碾過她的心,讓她夜不能寐,淚濕夢魘。

「對不起。」虧欠了很久的歉意,她終於說出口。

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連孩子們也覺察到什麼,停止嬉鬧。

顧永南沒有看她,只是放下酒杯,轉頭望向秦淺:「抱歉,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一步,下次補過吧。」

他清淡一句,重重地砸在影柔心頭。他話里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過。即便是好友的生日,他也選擇即刻離席,是因為他根本不想再見她這個人,更不想再聽她說一個字。她應該覺得羞辱,慚愧,應該立刻離開,而不是繼續留在這裏,忍受他的漠視。可是她做不到,就算心中此刻漲滿了酸與痛,她也做不到就此離開。她整個人,此刻彷彿粘在椅子上一樣,動彈不得。

可是,今時今日,她又能說些什麼,又有什麼資格挽回什麼?

「天大的事,也該把飯吃了再走,我的一點薄面都不給了嗎,阿南?」秦淺緩緩出聲,「今天坐在這裏的,都算一家人,有什麼誤會,過去就算了。」

「一家人……」顧永南微微一笑,聲音卻有些生硬,「哪有什麼誤會,我是真的有事要走。」

氣氛陷入尷尬,就在他要站起身的那刻,影柔出聲:「我走。」

「該走的人是我,」她輕聲道,抬頭看着大家,努力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可水眸里分明泛起隱忍的淚霧,「有人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我答應了卻食言,是我的錯。掃了大家的興,對不起。」

她自座位上站起,將Sean膝上的小女孩抱起:「念念,我們走。」

她的腳步那麼急,倉促而逃。

天真也急了,跟了上去:「影柔。」

「不用管我,真的,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的好意。」影柔開口,聲音里分明已有哭腔。

「媽媽不哭……」她懷裏的孩子突然放聲大哭,影柔拉開門,快步跑了出去。

顧永南卻是一震,恍若大夢初醒地望向門外。

「孩子都給你生了,你還在懷疑什麼?」秦淺望着好友淡淡開口,一針見血。

顧永南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拉開椅子跟着大步奔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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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做錯了,也許做對了。

但當那夜,在夜鶯吟唱的伯克利廣場,你轉過身,微笑凝視我的那刻,我已情願許你一生。

火車站前,有人在彈唱那首ANightingaleSangInBerkeleySquare,《夜鶯在伯克利廣場歌唱》,二戰時的英倫經典情歌。

影柔低下頭,臉貼著女兒柔軟的發,眼中又泛起酸熱。她這是怎麼了,這幾年都堅強地走過來,只不過昨天匆匆一面,忽然又變得軟弱。

「影柔。」熟悉的聲音帶着點沙啞,在頭頂響起。

她怔住,淚水盈眶,這一刻竟沒有勇氣抬頭。

「女兒叫顧念?」

「是。」

「你在思念誰?」

「你。」

她聽見他,輕聲地笑了。

然後,她的臉被人輕輕抬起,一個吻,帶着無盡柔情與憐惜,烙在她唇上,深深地迷醉了她的呼吸,熨燙了她的心魂。

愛如花火,也許漫漫人生,它綻放絢麗的那刻很短暫,但那時候的美麗,足夠溫暖彼此,所以後來的路,即便有黑暗,有坎坷,有孤獨,有怨懟,當我們想起,都會有勇氣走下去。

而我相信,終有一天,於這茫茫人海,會有那麼一刻,我恍然明白,就是你啊,一直在我心裏。

原來,歲月太長,可以豐富,可以荒涼,能忘掉結果,未能忘記遇上。

長路若太短,花火生命更短,雙手可觸及你,有眼淚亦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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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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