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八)

番外之花火(八)

「小姐,去哪裏?」的士司機遲疑地望向坐進車后就一聲不響的女子。

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茫然。

「梳士巴利道18號洲際。」影柔輕聲答,感覺指甲陷進掌心,微微刺痛。

倦怠地靠向座椅,她閉上眼,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大廈台階上,有一道身影靜靜佇立,望着她所在的的士。

周二的Spoon並無太多人,侍者領着她到臨窗的位置,往外望去,夜的深藍撲面而來,維多利亞港美不勝收。

世上最常見的,是名與利。最難得的,是良辰美景。

點了一杯茶,她自手袋裏拿出書來讀,牛皮紙包着的英文版聖經,是父親的遺物,書頁已經泛黃,並不明亮的燈光下,讀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Truthfullipsendureforever,butalyingtonguelastsonlyamoment.

口吐真言,可得永恆。舌述謊話,只存片刻。

為什麼我們要說謊?因為最殘酷的永遠是真相,說出來,一切便煙消雲散。

頭頂有陰影傾下,她抬起頭,瞬間凝眸,無法言語。

「影柔,你等的人永遠不會再來。」

顧永南在她對面坐下,漆黑的眸望着她。

「先生,你喝什麼?」侍者問。

「你們這兒可有什麼能讓人喝了不會生氣難過?」他望着侍者,笑得和煦,而影柔卻覺得渾身冰冷。

「那也許您可以喝酒。」侍者笑道,只當他是位性格幽默的顧客。

「好,DryMartini,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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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走後,異樣的沉默盤旋於兩人之間。

「在看什麼?」他將書拿過去,掃了一眼又還給她,有些嘲諷一笑,「聖經?影柔,能救贖我們的只有自己。」

「是。」她輕聲答。

能葬送我們的也是自己。

「如果不是張夢茹閑得要抓你把柄,發現你和陌生男人來往時自以為是地『捉姦』,並拿照片來跟我示威,我還沒想到你會讓我賬面上蒸發了那麼多數字。」

他語氣平靜,如談論天氣。俊雅的面容上表情如常,只是那雙眼眸,寒氣逼人。

「馮赫是我父親。」她緊緊抓着那本書,指尖泛白,彷彿它能給她一些勇氣。

「我已知道,」他緩緩開口,「所以你出現我在面前,若即若離地引誘我,又待在我身邊,時不時裝出柔情似水的模樣,而今天你見的那個人,有可能因為你提供的信息給我致命一擊?」

「是,」影柔抬頭看着他,心中劇痛,「我從未愛過你。」

當初,他完全可以放過她父親的,可他沒有,初掌大權野心勃勃的他,迫不及待地要攻城掠地,向別人證明自己,所以他絲毫不在乎把人逼上絕境。

那一瞬他的表情忽然閃過重重陰霾,旋即他笑着開口,聲音卻冷到極點:「我有說過我愛你嗎?」

「很高興在這一點上……我們能達成共識。」她臉色蒼白,聲音鎮靜。

侍者端酒上來,他掂杯在手,淺酌一口。

「我給過你機會,影柔。」並未看她,盯着酒杯里晃動的液體,他低沉出聲。

她不說話,自嘲一笑,從他眼裏讀出所有答案。

——影柔,嫁給我吧。

那夜他反常的情話和熱情,原來都是試探,不當真的。

「我不稀罕。」

是她在說話嗎?為何聲音這樣空洞。

「想不到我也有被女人耍得團團轉的時候,」他的聲音冷得刺骨,朝她舉杯,「馮影柔,我敬你。」

「你可知道,且不論今天夭折的計劃,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已足以讓你在監獄待上十年,」放下酒杯,他盯住她,「真不知道你是勇敢還是愚蠢。」

「我早已想過後果,」她的身子,在不易察覺地輕顫,但仍挺直了背,「你所看到的損失,只是賬面上,我保證,你之後會收到我送的大禮,足以讓顧氏上下刻骨銘心。」

他驀地抬眼,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好,好得很……」他切齒冷笑,盯着她,竟覺胸口悶痛,「你如此待我,我也一定有所回報是不是?」

「我會去自首。」她輕聲答。

「那你母親呢。」

「她會照顧自己。」

「即便她得了癌症?」他的一記冷語,瞬間擊中她的心臟。

「你在胡說什麼?」她愕然盯着他。

「我查了所有關於你的資料,當然包括你的母親,」他緩緩出聲,凌遲着她,「她前陣子瞞着你去做了檢查,我想她沒告訴你結果吧。」

「你還能失去更多麼,影柔?當然,你可以扔下她不管,執意上法庭,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他聲音溫柔,卻冰冷徹骨。

她看着他,嘴唇咬得發白,眼圈泛紅。

「你讓我好失望,影柔,」他伸手拉住她的手指,將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摘下來,「戴在這裏你不配。」

他嘴角帶着抹清冷的笑,將戒指戴在她食指上。

她猛地撥下,扔在地上。

「你只有一個選擇,影柔,辭職,當我的情婦。」他望着她,眼神中帶着殘忍,「這個世界從來只屬於強者,你想逃離我,可以,要麼等你母親去世,要麼等我死了。」

他站起,優雅俯身,在她唇邊印上輕輕一吻,格外冰冷。

然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小姐,這是你的戒指嗎?」一名女侍者經過,見將戒指遞給她時語氣里不無羨慕,「Chaumet的呢,好漂亮也好貴的。」

她致謝,眼淚忽然決堤,紛落在翻開的書頁上。

她拚命地忍,可是沒用,心裏那針刺一樣的酸痛,如窗外的茫茫夜色,將她逐漸吞噬。

Forgiveusourdebts,aswealsohaveforgivenourdebtors.

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我給過你機會,影柔。

他說。

她也曾想過給彼此機會。

可是已經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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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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