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約定

「小寒回來啦——求治癒——！」

那邊不知是把什麼金屬東西翻倒，叮叮噹噹一陣亂響，人形的龍捲風從廚房兇猛地高速強襲而來，纖細而不失力道的手臂一下子抱住丁寒。

蹭，蹭。

「噗料撐啰……」（不要蹭了）

丁寒滿臉無奈，面頰部位被蹭得凹了下去導致說話困難，結果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好像起了反作用。

「小寒越來越可愛了，我抱！」

「喂……」

柔軟的胸部不斷摩擦著丁寒的臉，如果在外人眼裏，那自然是羨慕不已，然而在丁寒心中卻是苦惱重重。

從記事起，只要姐姐在家，每天都是這樣……

初中的時候丁寒曾經有過反抗意識，但是習慣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可怕，每次都失敗以後，他比同齡人更早地學會了什麼叫做順其自然。

「哈——已充值！」

姐姐丁凜終於蹭得滿足，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丁寒的頭部，兩人分開的那一剎那，姐姐的表情有如已經天下無敵般的空虛失落。

「天天都要蹭還想怎麼樣啊！」

「從白天蹭到晚……」

「禁止！」

「嗚。」

再這樣下去可能真的會被再蹭一次，丁寒拋下還在鬱悶的姐姐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反正根據丁寒的記錄，姐姐的鬱悶最長持續時間大約30秒，一般情況下都是在5秒以內。

從小學開始家裏常年就只有丁寒與丁凜姐弟二人，丁寒從小就是被姐姐照顧長大，很多人都誤以為他們的的父母已經不在，實際上並非如此，丁寒的父母，甚至連祖父母，外祖父母現在都活得好好的。

丁寒至今為止都不太清楚自己父母究竟是在做什麼工作，戶籍備註寫的是物理研究所研究員，對外宣稱是駐外的公務員，他們的朋友說是考古學家。唯一能確認的只有他們好像在做一些非常危險的事。比如有一次，在電話聯繫中明顯聽得見周圍有此起彼伏的炮彈爆炸聲，現在打仗的地方依然不少，所以這還算稍微正常的。結果另外有一次據說是在南極所以信號很不好，南極也就罷了，問題是電話里依然聽得到某些現代武器互相發射的巨大怪聲……在南極那種地方到底是什麼和什麼會有戰爭啊？企鵝和海豹嗎？剩下的諸如郵寄回家的那些「蘊含不知名病毒的隕石」，「法老被詛咒的面具」，之類的物件更是讓丁寒沒法安心面對。

說不定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保護地球不被侵略的組織——有時候丁寒就這樣安慰自己。

即使逢年過節父母也不回家，平均每年回家的次數都不到一次，只能通過每周的電話或視頻與他們勉強算是有些交流，而且每次交流的內容大多是看他們在那邊洋洋得意地炫耀發現的珍禽異獸古董遺跡或者當地風俗什麼的……

反正都習慣了。

丁寒把校服脫了下來掛在柜子裏，換上家居的黑色長褲與紅格襯衫，房間大得嚇人，尤其是中央特別空曠，整體上沒有什麼多餘的陳設，不外乎常用的衣櫃書架書桌電腦，以及若干啞鈴拳套之類，全部整理得井然有序。每天房間的整理也是丁凜的工作，某種意義上，對丁寒房間的熟悉程度丁凜還要高出一籌。

「晚上吃什麼？」

「先敲門再進來！」

丁凜手持菜刀笑咪咪地浮現在丁寒腦後，菜刀細而鋒利，不僅能切菜，也許還能放血。「先敲門」這句話丁寒每天要重複很多次，有時有效，大多數時候沒有。

「小寒今天真冷淡，要讓姐姐猜猜為什麼嗎？是一整天看不到姐姐的緣故嗎？」

說着，丁凜從後面雙臂圍住丁寒的後頸，手裏的菜刀……依然在手上。

「姐姐你先把刀放下……」

「就不的，不拿菜刀小寒就不可愛！」

「刀在你手上和我根本沒關係好不好！」

姐姐的邏輯丁寒已經完全聽不懂了，只好任由丁凜在後面抱着。

十七歲的丁凜比丁寒要大上一歲，這個年齡段的少女正是黃金時期，而丁凜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不以性格來評價，丁凜是毫無疑問的美女，膚色雪白睫毛濃密，經常面帶溫柔的微笑安靜地坐着看書，黑框眼鏡與常年不變的麻花辮好像與時代有些脫節卻絕不顯得土氣，反而使她從內至外地散發着文學少女的氣質。成績優秀，回到家裏還要一個人處理家務，廚藝更是登峰造極臻於化境，以及其他種種數不勝數的優點。

問題就出在性格方面。

不過丁寒一直沒注意到他自己和姐姐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性格。

丁凜抱着丁寒，輕輕地嗅着丁寒的頭髮。

「有壞孩子的氣味。」

「別說得那麼噁心……」

丁寒毛骨悚然地顫抖著，尤其是脖子旁邊還有一柄閃亮的菜刀。

「嗯……究竟是什麼味道呢……讓姐姐想想……」

「喂！」

「啊！知道了！」

丁凜的臉慢慢下滑，湊到丁寒的耳朵附近，濕潤而溫熱的呼吸就在丁寒耳畔若有若無地襲擾著，彷彿是故意的一般，細密的私語悄悄送進丁寒的耳中。

「好像是……想用姐姐不讓用的那種招式的壞孩子……的氣味。」

語氣當中帶着幾分責備，以及更多的不安。

「我沒用那個，只不過是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這些事情無論如何都是瞞不過姐姐的，丁寒原本也沒想着隱瞞。

「姐姐說了多少次了？。」

「我記得，可是今天我一想到海濤，就不由自主地……」

「那一招本來你練的就不對，再用的話，可能一輩子都變不回現在這麼可愛了，姐姐不要小寒變成這樣。」

「可是……」

「沒法下決心忘掉嗎，如果想忘了的話……」

「對不起。」

丁寒不敢回頭。他不敢去看看姐姐失望的表情，丁寒知道姐姐很強大，永遠不會落淚，永遠不會退縮，但就是因為如此才讓丁寒的壓力更加沉重。

「好吧，姐姐知道小寒也開始長大了。」

丁凜放開了環抱着丁寒的雙臂，惆悵不已，就像心中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這個「重要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剛才還在懷裏的丁寒而已，沒有什麼更多的深遠意義。

「只不過比我大一歲，不要隨便說這麼偉大的話。」

「如果想用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在這之前必須答應姐姐一件事。」

「我知道了，什麼事？」

「只要能……」

丁凜說出了約定的內容，向丁寒伸出了小指。

「我答應就是，別玩這個了。」

「不行！一定要拉鈎！」

「剛才還說什麼長大了的！」

「不拉鈎不做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