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雨欲來

第一章:山雨欲來

夏末秋初,天剛蒙蒙亮,早晨的空氣里已有了些許涼意。但聽馬蹄「嘚嘚」,由遠及近,便見一匹棗紅千里駒,背上銀袍傳令將,手中絳紅令旗,沿清水縣城正中的青石大街如飛而至,彪然一閃,呼嘯而去。那馬上之人縱馬疾馳,直至正中的縣衙門前便把韁繩一拉,那馬霎時止住,前蹄飛張,引頸而鳴,噴嘶不已。

此時天尚早,縣衙尚未開門,這將於馬上扭頭一看,見門邊擺著一面紅心大鼓,鼓槌放在一邊。便翻身下馬,一個箭步衝上台階,綽過鼓槌,向那鼓面上「咚咚咚」敲個不停,早驚動了班房內的一干衙役,「吱呀」一聲開了大門,伸頭看時,正見了這擊鼓之人。見他銀鎧白袍,錦帶烏靴,五方令旗在手,緝捕劍懸在腰間,認得是州中的長官,忙上前迎迓,問明來意,飛忙引到大堂之上。

縣令急急升堂,台上坐定,這來人便上前遞上手書一封,縣令打開看時,見是本州劉刺史的親筆書信。忙啟封細視,察看間,眉心一皺,看過了,沉思一陣,便令手下人送信使到客房內休息,又喚過左右班房內的王、劉二捕頭,囑咐道:「方才刺史大人派人送來急令,說是靖南王爺此次出巡已經到了鄰近的清河縣境內,再一二日便要到本縣轄區。你們也是知道的,這位王爺可是當今聖上的皇叔,把持朝中機要,此次駕臨,劉刺史及州中的各位大人尚且陪同,可見非同小可,你我切不可草草行事,需是精心準備,用意查訪,沿途迎接。你等二人可急點齊各自所轄兵士,沿街清理道路,昭示城內居民,升挂彩屏綢帳,準備迎接。」那王、劉二捕頭聽了此話,知道其中的厲害,自然將此事用心來辦,都諾諾的點頭應和,轉身去了。

將至門口,那縣令心中本是有成算的,驀地一聲,復又將他二人喚回,二人只得回至案前,乾巴巴等他問話。這裡縣令先是出了半天的神,半晌方道:「你二人也隨我多年,可知此次王爺駕臨所為何事?」

劉都頭道:「可是為了本縣境內的武學聖地靈虛山遣徒下山的事?」

王都頭介面道:「可不是,城裡關於這靈虛山上四大弟子下山的新聞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再過十日便是封山之期,勢必會有武林群雄集會。況且這山上的臨清子老聖人又是當今聖上的師祖,修為甚高,天下聞名;此次下山的四大弟子之中又有聖上的堂兄,靖南王的內侄兒文淵侯爺在內,可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王爺此來,能不是為了此事?」

縣令點頭道:「原來你倆也是省事的,只是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四大弟子中固然有文淵侯爺這一皇親,其他三個又豈是平凡之輩?那三人本也是江湖上那兩大門派的貴千金、貴公子,江湖上這幾年鬧的這麼厲害,就連州縣裡也不得安寧,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幾天王爺駕到,江湖上各派有頭面的人物定也少不了。魚龍混雜,全聚到我們小小的清水縣裡,人多事多,若萬一鬧出什麼亂子,你我可都是位卑身微之人,怎能擔待的起?到時候不但職位難保,性命丟了也未可知。你們二人都是我的左肩右膀,我今天也奉勸你們兩個,這幾天里多多勞累些個:白日里街上巡查,多長隻眼睛;黑夜裡門戶查哨,多留個心。多多在意,等這事過去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不然,便有千百條性命也全搭上了!」又嘆道:「只因這小小靈虛山,多了我等多少的事!」

那王劉二捕頭都聽的真切,忙勸道:「大人也不必如此憂心,這裡面厲害我們自然知道,都盡心儘力便是。況且此次王爺出巡,自有刺史大人等一乾地方官員隨著,護衛軍馬也定是少不了的,量能生出多大的事來?大人只是放寬心。」

當下兩人點齊各自兵士,出縣衙大門,一南一北,先差人告知各方里正,讓他們知悉安排。然後鑼兵開路,敲聲鑼,發聲喊:「靖南王爺即日駕到,各家戶準備紅紙綉帳,彩燈結掛,駕到之日,街上不得亂走……」等等,等等。一邊差人打掃街道,各處安排館驛,又到靈虛山前建高台,搭棚柵。縣裡百姓也是議論紛紛,前後左右,里裡外外,採購彩燈,新糊窗紙,忙亂起來。沿街店鋪也張燈結綵,縣兵又沿街遮起帷幔,一時間整個縣城裡忙亂一片,沸騰喧天,宛如過節的一般。漸漸的果有一乾的武林人士陸續而來。如此準備了七日,待到一切停當,封山之期轉眼也就到了。

這日清晨,縣令便身著簇新的錦紗官服,頭戴烏帽,足登官靴,早早的出了縣衙,身後一班文武官員,又有百二十個兵士,手舉彩旗、牌仗,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出了北城門。滿縣的百姓也湊著熱鬧跟去北門,直擁上大街,一時間直通北門的大街兩旁人頭攢動,北門上更是人滿為患。早有王劉二都頭領著大隊的縣兵,向那人多處左右的維持,前後的警戒。

看官但凡細心,眼兒但凡留意,便可看到沿街的人群中不單單是城中的百姓,更有那眾多頭裹紅巾,腰挎刀劍,武衣裝扮的江湖人士。且說眾人沿街佇立等待。但見人群後面,一個店鋪的門前,有一個麵皮白凈的漢子在那兒踮著腳張望。這人雖是矮小,但身材健朗,舉動不凡,說話時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左手撐在桌上,移開時不經意間已經流下了深深地掌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內功極深之人。且那衣襟下面隱隱的露出刀鋒來,顯然是城裡捕頭查訪甚嚴,嚴禁來人帶刀劍上街行走,因此為了掩人耳目便把短刀向衣襟內藏了。

此時人群一陣騷動,隱隱的聽見細碎的馬蹄聲,便有王捕頭帶的大隊人馬沿路驅趕人眾,緊接著一大隊皇家金刀侍衛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後面步兵打旗,簇擁著一頂大轎,那轎紅頂金飾,珠簾錦繡,顯然是靖南王爺的專轎,轎后緊跟著一批騎馬的錦袍官吏,是州郡的大員,爾後州中護衛隊,縣內各官緊緊跟隨。兩邊觀看的眾人不敢高聲喧嘩,只是小聲的議論,見了這隊伍如此雄壯,軍士衣甲如此華貴,都是平日里未曾見過的,不禁看一回,嘆一回,嘖嘖點頭不已。

此時那胖子本是也要看街上隊伍行景,但在人群後面,個子又矮小,踮起了腳跟也只見到接踵飄搖而過的軍旗,和前面烏壓壓,黑乎乎眾人的後腦勺兒。欲從人群中擠到前面去,身子胖,擠不過;又想仗著自家的一身好本事一路打到前面去,轉念一想,這裡是縣城,官兵守防甚嚴,非比江湖之中,把事情弄大了需是脫不得身。

卻又聽到樓上一陣輕笑隱隱的傳來,仰頭看時見上面綉幔輕飄,幾個人兒正在上面向街上憑欄而望。這漢子便尋思道:「可不是又在這裡犯糊塗了!時常也聽人說等高方可望遠,今天卻放著那上面樓上不去,卻在這人堆里擠擠撞撞,非但看不清,反而惹了一肚子的氣!」便轉身看時,見那櫃檯邊上掌柜的正用手托著頭兒打瞌睡,料他睡著了,便到那店裡邊去,翻過櫃檯上那樓梯。

不妨那人並未真睡,聽到風聲,早站起身來,一把扯住他衣服的后襟,滿臉含笑道:「壯士留步,這是要到哪裡去?」

這漢子回頭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暗想道:「是我的不是了,進他的店本應向他打聲招呼,這才是禮!」便笑道:「本欲借掌柜的樓上看台一用,還望給個方便!」

那掌柜的笑道:「壯士差了,若是喝酒呢,這面前大廳里有的是座位,何必又去樓上呢?」漢子道:「不是喝酒,卻是要到上面去尋個觀望的去處。」掌柜的便道:「若要借我店高處觀望,今日卻是來晚了,樓上全部空位早在昨天就被一位公子包下了,他卻也發下話來,說是要圖個清凈,讓我在這櫃檯前把著,不要放一個客觀上去。此時他已經在上面擺下了宴席,奏起了歌舞,在窗上看那過往的兵隊。壯士此時撞上去,攪了他的興,惹他發怒,豈不是讓小人難做么?」

那漢子細耳聽時,果然聞得樓上歌舞之聲,便冷笑道:「那樓上果然是何人,如此也忒霸道了些,滿樓上席位他全包了卻不許別人上樓!你也休多管,也不讓你為難,我自己上去與他理論!」說罷便轉身欲去。那掌柜見他這身裝扮,果真上去,定鬧出亂來不可,少不得苦笑道:「壯士也休去了,你這一去,不知有個好歹,與他爭競起來可讓小的的生意怎麼做?」那漢子哪裡肯聽?這掌柜的便又上前相攔,這胖漢一時不耐煩,便不分好歹,手起一掌,直打在他臉上,一個趔趄跌下樓梯去,打得疼了,捂著臉巴巴的張望,再也不敢上前一步。這漢子便只管上樓。心裡想道:「倒要看看這公子到底是什麼人物!

卻未曾想他下面一陣打鬧早驚動了樓上眾人。正上前走,卻聽到上面一人笑道:「狂徒,狂徒!你也好大的膽子,竟在這裡行兇,可是選錯了地方!」抬頭看時,未見其人,先覺面前一亮,劍光一閃,戾氣已至面前。心下一驚,忙側身躲開,看那出招之人時,劍眉星眼,神情肅肅,身如游龍,形如驚鳳,非但儀錶非俗,劍法也是高明的很。再看其裝扮,峨冠華衣,奄然是江湖中大派弟子。暗自道:「可是碰到了對頭,我只想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包下了席位,因此要上來湊個熱鬧,哪想到竟是這麼個厲害角色!」

不及多想,看那劍早又夾著腥風,裹著戾氣,嘩啦啦直望胸前刺來。這漢子自然也非等閑之輩,看他劍來得猛烈,早暗暗將手探到腰間,身兒一閃,趁勢出刀,唿的一聲隔開他劍,兩鋒相碰,星光四濺。那漢子便胸中發力,集力於掌,慣力於刀,猛地一推,刀面貼著劍鋒直劃過去,劈到那人胸前。那人直覺到虎口震動,懼他內力渾厚,不敢硬拼,只劃開一劍,跳開身去,輕飄飄上了樓梯,笑道:「好漢子,你來,你來!我與你在上面賭個輸贏!」這漢也怒道:「我只是欲上樓得個席位,既是你等包下了,不與我也就罷了,奈何出招相逼,置人於死地?今次既然打開了,我還能懼怕你怎的?」便一個箭步衝上了樓去。望那人在前,揮刀便砍。

那人卻也不慌,挺劍來迎,劍如流星,刀裹狂風,此來彼往,縝密如織。便見刀法凌厲,有翻江的海量,劍術奇絕,如閃電的速度。當下鬥了四五十合,卻是各有千秋,難分高下。此時卻早驚動了在座的一人,此人對兩人的打鬥起初本也不以為意,但看過幾合以後卻起了興緻,便揮一揮手中摺扇起身笑道:「罷了,罷了!我還以為是誰,原來也是故人相逢!」說著上前而來。那漢子見對方身手不凡,本是用心打鬥,哪敢分神?猛然間卻覺身後一陣清風徐徐而來,自家肩膀上一動,「啪」地一聲,一人將手掌拍在上面,便覺自家手臂一沉,似有萬鈞的氣力從肩上慣壓下來,便抬不得手,揮不得刀。暗自驚道:「好渾厚的內力!」忙回頭看時,心內不覺一驚,暗道:「未想到此處卻也遇到此人!」畢竟那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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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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