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計劃

「不用了！」清韻正欲進去，三老爺一聲斷喝：「叫大夫過來看一看！」

清韻回過神來，忙勸著三老爺道：「大小姐若真出事了，這遺體可是人隨便看的，我看不如請園中有經驗的老媽媽來看一看就行了！」

三老爺略一沉吟，點了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早春就出去叫人去了。

一會兒，老媽媽便到了，清韻這時早已在吟詩的床前，雖說是認的乾妹子，可三老爺卻不便進去，那老媽媽朝清韻福了一福，清韻忙拉着她上前替吟詩檢查，那婆子戰戰競競地將手伸到吟詩鼻子邊。

「媽媽，你不用看了，她身上都冷了！」清韻在一旁哭道。

媽媽立馬把手伸回來，清韻看着她說：「你看好了沒！」

「看好了，看好了，大小姐，她真的……」

清韻一面眼淚汪汪，一面道：「看好了就行，把你看到的說與林管家聽，讓她準備後事！」

那老媽媽退後幾步，朝清韻福了一福，道：「奴婢這就去辦！」

清韻點點頭，那婆子正待要走，清韻又喊住了她：「讓林管家早些叫道士過來，這吟詩如今年輕著，放在這裏怕煞氣重，傷著了人就不好了！」

婆子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道：「奴婢馬上就去！」接着兩隻腿快速地動了起來，走到外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連頭也不敢回，直直地走了。

這裏清韻只覺得好笑，看到吟詩那臉上紅撲撲的胭脂，倒替她高興著，早春悄悄地進來了。

「三老爺在外面等著，奴婢剛才去了小角門，那外面有個小孩兒，一看到我便跑了！」

剛才清韻一直打發早春到外面看着，早春便把自已看到的說了一說，清韻心裏就明白了，因笑道：「你再看着去，有什麼人再來回報！」

因暗想，那李大夫倒也機靈，又想起自已和他約定的是晚上，不由得暗笑他心急。

正想着，外面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清韻知道是綠柳和青草，她們跟着吟詩的時間不久，就幾天，聽這聲音，倒是害怕多於傷心。

她們害怕是在情理之中。

聽得早春說三老爺還在外面，清韻便慢慢地走了出去。

「怎麼樣！」看到清韻出來了，三老爺立馬就站了起來。

「她……」清韻面帶戚容，慢慢地扶著椅子坐了下來，才坐，就哭了起來。

這個情形，也不用再問了，三老爺倒怕哭壞了清韻，只得不停地安慰著。

一會兒，院子裏就來了許多人，林管家帶着兩三個婆子進了屋，朝三老爺和清韻問了安，就進去了。

清韻怕出什麼事，因要跟着進去，三老爺一把拉住她，清韻輕輕地道：「我知道你怕我傷心，可是不看到我就不傷心了么，再說，現在不看看，以後還有機會么！」又道：「你別擔心，我有分寸的！」

三老爺聽她說話條理清楚，又在理，便同意了。

清韻抽身進屋，見兩個婆子將後門拆了下來，又兩個婆子把吟詩往門板上放，林管家看着吟詩，突然咦了一聲，似乎很奇怪的樣子。

清韻知道人死了要入斂，因急了，又不好說，只得忍着出來。

林管家看了一會兒，便出來了，直接走到院中，安排事情去了。

清韻只看着婆子進進去去，一會兒，林管家走了進來，對清韻說：「大老爺剛才派人來說，就把大小姐停靈在上次四姨太太停的院子，清姨娘，我們要把大小姐用過的東西拿過去了，你看看，還有哪些要留下來的！」

清韻愣了一下，忙道：「你們看着辦吧！」

林管家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清韻咬着牙，只想着事情別敗露才好。

一會兒，院子裏就清凈了，清韻還坐在房子裏，三老爺便著書蝶叫她過去，道：「你那房子一時半會恐怕會住不得人了，你先住在我這房裏！」

清韻嚇了一跳，抬眼看着他。

三老爺笑道：「怎麼，還對我有戒心！」

清韻低下頭，紅著臉道：「那，你住哪兒！」「這兒！」三老爺指了指那書房道：「安一個羅漢床便是了，你不用擔心！」又柔聲勸著清韻，讓她不要傷心了。

看着三老爺那樣，清韻倒有些內疚，但事情沒辦好之前還真不能說出來。

清韻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到了晚上，綠柳來回報說靈台已經搭好了，道士也請來了，大小姐也入了棺，清韻嚇了一跳，可千萬別封棺才是，只心急如焚，就連晚間和三老爺一起吃飯也不自在，弄得三老爺還以為她在傷心。

好不容易到休息的時候，清韻便悄悄地往後院而去，那院子就在後面，倒是臨着街，還開了一道小門，停靈在那裏倒是方便出入。

雖然是袁府大小姐的喪事，但府中人人都知道這個大小姐是個丫頭出事，而且只認了幾天，所以，雖是大事，卻人人都懈怠著，守院的也不知道到哪裏打盹去了，倒方便了清韻，直至走到那院子也沒見着半個人。

院門倒是全裝扮了一新，一色的紅黃紙花和松柏折枝，靈台就擺在院中的大廳里，中間掛着一個畫像，靈台擺着兩支白蠟，倒是蠻嚇人的，有三四個丫頭在守着。另一邊還有十幾個道士此起彼伏的聲音，清韻暗暗吃驚，看樣子不好下手，就退了回來。

回到落月軒，早春卻在院裏候着，看到清韻回來了，忙迎上去，清韻嚇了一跳，看着黑燈瞎火的，因悄悄地問：「你怎麼還沒睡呢！」

早春道「清姨娘不是叫我去小門外看着么，我看到一個人了！」

「誰！」清韻一驚。

早春看着清韻：「是李大夫，他問我清姨娘大小姐怎麼還不出去！」

清韻瞪着早春，黑暗中覺得她突然長大了。

「我一回來就來找清姨娘，誰想沒見着，就在這裏等著！」

清韻知道她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便嘆了口氣，道：「早春，你不會怪我沒告訴你吧！」

早春搖了搖頭道：「清姨娘這麼做一定有苦衷的，奴婢看那李大夫人實在得很，倒和大小姐很般配！」

清韻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們也是沒辦法，這是在救人，你願意幫我么！」

說着，便看着早春，等着她的回答。

早春笑道：「清姨娘，早春年紀雖然不大，但道理還是懂的，我母親告訴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清姨娘，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有個商量的人，心裏就好像勝算大些似的。

清韻笑了笑，拉着她說：「你來，我和你說！」就把幾個丫頭在守靈的事說了，又說了道士的事。

早春笑道：「現在這個時辰她們肯定精神，我們再略等一等，晚些時候，道士也要睡覺的，等道士一撤，她們哪裏還熬得住！」

清韻突地笑了，自已太急了，看着早春人很好，便拉着她到迴廊上的美人凳上坐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

清韻到現在才知道，早春的母親竟是田嫂子，而那個晚春就是她的親姐姐，兩姐妹一直在寶林社當着班。

清韻想起那日出府里田嫂子說起的事，便問道：「你哥娶媳婦了么！」

早春笑道：「娶了！」

清韻點了點頭，這劉嫂子倒也做過好事。

天越來越黑了，一陣風吹來，清韻將身子裹了一裹，早春道：「現在恐怕怕差不多了，我們去看看吧！」

清韻點點頭，兩人一路往那小院子而去，早春果然說得沒錯，那道士這時已沒人念經了，但卻沒撤，一個個東倒西歪地坐着，丫頭們也有些悶悶的，沒人說話，但卻還在硬挺著。

「還得等一會兒！」清韻輕聲說。

早春點了點頭，兩人在那廊角后又坐了一回，因為不是大夜，那道士也不會守一通宵，只過了一會，便都回去了。

道士一走，院中的婆子，小子們也撤了，剩下的幾個丫頭還在那兒東倒西歪。

清韻有些沉不住氣了，早春眼睛一轉，突地嘬著嘴叫了一聲：「喵！」

清韻嚇了一跳，那些丫頭們忽地一激靈，一個個都精神起來，清韻皺着眉頭看着早春。

早春笑了笑，又嘬著嘴叫了一聲：「咕！」

這聲音極其古怪，明顯是嚇著那些丫頭了。

其中一個說：「他們都走了，我們也下去吧！」

另一個道：「不行，林管家要問起來怎麼辦！」

「咕！」早春又叫了一聲。

「啊！」有個小丫頭叫了一聲就往外跑，那幾個一見，不想走也不成了，跟着就跑了出去。

清韻現在倒是慶幸有了早春這個幫手，兩人瞧著丫頭們都跑了出去，便忙到靈堂，清韻算了算時間，吟詩這個時候應該早就醒了，便隔着板子問了一聲：「吟詩，是我，你還好嗎！」

愣了半響，靈堂里靜靜的，突然就從棺材裏發出一個悶悶的聲音：「清韻姐姐，你怎麼才來呀，憋死我了！」

清韻聞言大喜，忙去搬那蓋子，幸好沒有封死，雖然很重，也移開了，吟詩從裏面鑽了出來，卻換了一身白色的麻紗。

「哎呀，憋死我了！」吟詩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清韻忙把棺木蓋上，早春在一旁道：「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