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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

她記得了……原本她是朵在佛前修鍊的青蓮。

蓮香清幽。

「蓮兒,你是否動了凡心?」佛主緩緩睜開眼。

凡心?

她沒有心……怎麼可能動了凡心……

她只不過是一朵青蓮啊。

可是她好羨慕,為什麼人間有親人,有手足,有可以至死方休的甜蜜戀人,她沒有?

為什麼她沒有!!!

她也好想好想有親人,有手足,有……可以至死方休的甜蜜戀人……她希望有個爹,可以撒嬌,有個妹妹,她可以哄她鬧她,有個可以慢慢走完一生的戀人啊……

「唉——」佛主竟然嘆出一口氣來。「你太痴了,倘若不讓你下凡塵,恐怕你是不會死心的。」

原來她的「聲音」……佛主可以聽到……

痴嗎?她只不過每次的想,想到最後不知何時變成了執念,執念越來越深,深到她的根莖……

「你既然動了凡心,我也無法留你,你就下凡去吧。」

佛主接著道:「只因你的本命仍然是蓮,命途多舛,恐怕每一世都活不久。下凡后,你若有心修鍊,還是可以修成正果的。」

她的身體漸漸像裊裊的輕煙一般繚繞的升了起來。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還來不急從水中看看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便被佛主譴下凡。

「去吧……」

咬牙,牙根險些咬斷。

險些把手裡的銅鏡踩到地上,恨不得狠狠的踩碎!不行,鏡子也不便宜,砸了她以後就沒辦法梳辮了。

不忍的閉上眼睛,好醜……她自己都沒有辦法看,愈看愈傷心啊!

她怎麼能長得這麼丑?

簡直是慘不忍睹!

她不能出門,出門一定要把臉用手帕蒙上,免得又把隔壁家的小孩嚇哭了。

「呀啊啊……」床上的人醒了。身體震動了幾下,估計又開始咳嗽了。

「老爹!老爹你醒了?」君蓮連忙把銅鏡放下,奔了過去關心的問:「想喝水嗎?」

「呀啊……」[不用!]一隻又黑又瘦,幾乎是皮包著骨頭的枯手揮了揮,摸了摸她的頭髮,揚揚手,似乎讓她到一邊去。

「老爹,蓮兒在煎藥,你等會。」小手拿著破扇猛扇爐火。

「老爹,為啥子別的女兒都漂漂亮亮的,要不就是眼睛大大的,像勾人魂似的,要不就是皮膚白白的,像削掉皮的梨子一樣想讓人咬一口,要不像肉包子也行啊?就只有我長得……像土豆!灰不拉嘰的,眼睛小的像一條線,我站著的時候別人都以為我是在睡覺,有站著睡覺的嗎!討厭!討厭死了!……我眼睛明明是睜著的!……」

絮絮叨叨的話從小丫頭片子的嘴裡連綿不斷的吐了出來。

床上的人聽著聽著,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陽光的光線從屋頂漏了下來。顯然這是一間破屋。下大雨的時候,屋子裡還可以下「小雨」。

滿屋的藥味。

偶爾有重重的咳嗽。

半人高的灰不溜秋的身影在破屋裡忙來忙去。

這就是君蓮的家。——她和一個滿身是病的啞巴老爹相依為命,吃飽了上頓愁下頓,唯一能吃到的肉類就是老鼠肉,雖然聽起來有點噁心,但為了肚子,君蓮不得不這樣做。雖然生活清苦,還好,君蓮挺能樂天知命的,唯一憎恨的就是自己長得好醜……女孩子都很愛美的!這與貧富無關。

「老爹,吃藥了。」一碗黑漆漆的葯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床前。

君蓮的爹艱難的撐起身體,一口作氣喝下苦藥。

君臉在一旁看著臉蛋早就皺著一團。「老爹,這個給你,嚼嚼就不苦了!」她把在山上拔的甜草梗遞給老爹,那葯她偷偷嘗過,差點沒把她膽汁吐出來。

君蓮的爹看了看,搖搖頭。

「不吃那我吃了!」她把甜草梗放在嘴裡嚼著,吃得很專心。看著老爹嘴角含笑的看著她,君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爹,我今天從李伯伯那又聽來一個故事,是講七仙女的,我講給你聽啊?好不好?」

君蓮的爹點點頭。

「啊,那老爹你聽清楚了,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著七個美麗的仙女……」

聽著她的聲音,君蓮的爹眼睛緩緩閉上假寐,心裡嘆著氣,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補償他這個可憐的女兒……

當夜暴雨不斷,山洪爆發。

「啊啊啊……」

「爹……老爹——你不要急,我來救你……」一上一下的身影沉來沉去。君蓮的小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奮力遊了過去拖住比自己沉了兩倍的身體,不能松……不能松……

「啊……」女兒,他的女兒。

「啊啊……」[放手!快放手!]他扯拉著她,可惜本來就病著的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快放手!如果放手,她還可以活下去。

「老爹,你別動!」君蓮大聲喊著,暴雨密集,砸在她的臉上生疼。她快撐不住了!

幸運的是,附近有棵樹,君蓮將老爹拖到樹前,下半身還浸泡在水裡,緊緊抱住樹榦。

「老爹,你抱緊了,千萬不要鬆手!」雨聲,君蓮的聲音傳了過來。

孤立無援。

「爹。我好累,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讓我休息會!」就這樣,君蓮抱著樹榦睡著了,好幾次,君蓮都鬆了手險些掉了下去,君蓮的爹連忙抓住她的身體。

「啊啊……」[醒醒!快醒醒啊!]

「老爹,我好冷。」不知道浸泡在水裡幾個小時了,天漸漸暗了下來,暴雨也減小的雨勢,君蓮的嘴唇漸漸發紫,冒著寒氣,半睜著眼,迷糊迷糊的說了一句。她是被凍醒的。

「啊啊……」君蓮的爹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燙!

「爹,我知道我不能睡,再睡下去我肯定就再也醒不了了!可是我好睏……好累……」君蓮累極,眼睛都無法睜開,聲音斷斷續續的。「爹,我大概生病了,我知道我熬不過今夜……你若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女兒不孝……爹,我真討厭你是個啞巴,我一直想,你若能喊我一句名字多好,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爹,我不嫌棄你是啞巴你也不要嫌棄我長得不漂亮……所以呢,你下輩子還要當君蓮的爹好不好?……」

「啊……」[好。]君蓮的爹把手握住她冰冰涼涼的小手,算是回答。

君蓮打起精神睜開眼睛看了爹爹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印在心裡。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猛浪打了過來,竟然將樹連根衝起。

「啊啊……」[蓮,蓮!]兩人被衝散了開來,君蓮的爹焦急的喊著,發現不遠處的君蓮的身體已經開始下沉,她的頭髮早就散了開來,像水鬼。君蓮的爹本不會游泳,不知道從哪生出來一股神力,竟然用力遊了兩米,抓住君蓮的手。

「啊啊啊啊……」[醒醒!醒醒啊!]

君蓮怎麼喚都無法喚醒了。

「蓮……」他微弱的發出一個單音,他可以說話了,蓮,你醒醒啊!爹在叫你!你不是想聽爹喊你的名字嗎?爹喊你了,你怎麼不醒呢!怎麼不醒呢!

「啊啊啊啊——」淚噴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蒼天不公,若死,讓他來死好了!為什麼是他可憐的女兒!

他好怨,他好恨!他怨他天生是個啞巴,他恨他無法喊出女兒君蓮的名字。他枉為人父!是他拖累了他的女兒。

如果有來世,一定要讓他補償他的女兒。

暴雨一下子變得急了起來。

原本下沉的身體在水中漸漸一動不動,慢慢的,漂浮了上來。

隨波逐流。

一大一小的手緊緊相連。

似乎就連死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命運,就這樣將他們緊緊的扣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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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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