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草烏山,祭拜
從倉寧城到玉劍山莊方向,中間要經過一座名為草屋山的大山,而草屋山另外一側的山腳下便是葡萄鎮。
經過草屋山之時,天色已近傍晚。
桃夭夭掀開車簾,目光在那座熟悉的山頭上駐足了好一陣子。
算算時間,祖父的忌日也才過去不久。
發生這麼多事,她竟然都忘了回去祭拜。
桃夭夭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剛剛放下車簾回頭,她的目光就跟洛雲錫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桃夭夭將心事壓下,對着洛雲錫笑了笑:「你不是睡了嗎?這麼快就醒了?」
「山路崎嶇,睡得不舒服。」洛雲錫剛睡醒的嗓子帶了些暗啞,他坐直了身子,腿上蓋的一條毯子滑落在了桃夭夭腳邊。
「這是官道,不是山路,很平穩的!」桃夭夭好笑地開口,「你若是這麼說,祁風壓力會很大的!」
簾外趕車的祁風抖了抖身子:「……」
洛雲錫彎腰撿起地上的毯子,順勢披在了桃夭夭的肩上:「山上不同山下,夜裏寒涼,回頭讓洛冰給你添件衣裳。」
桃夭夭看了一眼正逐漸下緩坡的馬車,疑惑地開了口:「天黑之前就能到山腳下的烏棚鎮了,烏棚鎮還算繁華,客棧里都有炭盆的。」
「誰說咱們要去烏棚鎮了?」洛雲錫神秘地一笑,隨即張開胳膊將桃夭夭攬在懷裏。
「祁風,吩咐下去,洛冰和隱衛留下,車隊按原計劃前進,在玉劍山莊山腳下會合。」
「知道了王上!」祁風緩了緩馬車速度,揮手招呼過來一名隨車侍衛。
他低聲對那名侍衛耳語了幾句,那侍衛點了點頭,飛快地策馬而去。
「不去烏棚鎮,那要去哪裏?」桃夭夭更疑惑了,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草屋山,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還沒等她問出口,洛雲錫就已經說了出來。
他將聲音壓得很低,話語中有些自責:
「山的那邊是葡萄鎮,我陪你回去看看,順便……去祭拜一下陶老爺子,畢竟……當初若不是因為我,陶府也不會……」
桃夭夭伸出手去,輕輕捂住了洛雲錫的嘴巴。
她對着洛雲錫搖了搖頭:「這不怨你,就算我不救你回去,薛相的人也早晚會找到陶府。」
洛雲錫握住桃夭夭的玉手,順勢在她手心中烙下一吻,然後霸道地將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懷中:「你不怪我就好……」
桃夭夭扯了扯嘴角:「不怪你,祖父也不會怪你……」
不知想到什麼,她又抬起頭來:「……洛雲錫……」
「嗯?」
「說起薛相,我忽然想起來了,金陽殿裏關着的薛楚玉,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洛雲錫低下頭來淡笑着開口:「原來娘子知道她被關在金陽殿啊?」
桃夭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伸手在洛雲錫腰上掐了一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裝什麼裝!我問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這傢伙鑰匙藏得如此隱蔽,害她好幾次下手都沒能成功,!
她原本還打算用那個下下策救洛雲錫的,不過現在看來,那個方法似乎也用不到了。
只要洛雲錫能平安度過這三個月,薛楚玉的死活就沒什麼關係了。
洛雲錫低低地笑了兩聲:「是你自己不肯明說的,要是你早說要去見她,我不就親自帶你去看了?」
他抬手揉了揉桃夭夭的腦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提她了,你若是不喜歡她,回頭我讓人送她上路就是了!」
「不行!你不能殺她!」桃夭夭頓時緊張起來,她拍掉洛雲錫的大手:「至少……這三個月內要讓她活着!」
「哦?」洛雲錫正色看着桃夭夭,想從桃夭夭臉上看出些什麼。
他還以為這丫頭千方百計盜取鑰匙是要殺了薛楚玉報仇,可是現在看來,卻又似乎不是……
是什麼呢?
「你哦什麼哦!我要你保證,這三個月內,不能讓她死!」
桃夭夭的語氣鄭重,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就算你對九淵,對薛嵩有什麼想法,也不能將薛楚玉交出去,留她一命,我還有用的!」
洛雲錫若有所思地看着桃夭夭半晌,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好!我保證!」
既然她不肯明說,他就去玉劍山莊問問沈玉楓就是了。
桃夭夭鬆了一口氣,滿意地在洛雲錫懷裏坐直了身子。
「草屋山的山路不好走,馬車走到半山腰就上不去了。」桃夭夭的聲音裏帶着迫不及待的欣喜。
洛雲錫「嗯」了一聲:「半山腰有座茅屋,夜裏我們就歇在那裏,明日天一亮就翻山,日出之前還能趕到地方。」
桃夭夭笑着依偎在了洛雲錫懷裏:「好是好,就是委屈你這一國之君了,還得讓你住茅屋。」
「……淘氣!」
……
天黑時分,桃夭夭和洛雲錫一行人到了半山腰的一處茅草屋旁邊。
祁風去安置馬匹和收拾房子,洛冰則忙着生火做飯,而桃夭夭和洛雲錫二人的手拉着手賞起了月。
茅草屋中條件簡陋,就算洛冰鋪了好幾床馬車上的被褥,床鋪依舊有些單薄。
桃夭夭對此卻毫不在意,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甚至根本用不到枕頭,洛雲錫的胳膊就是她用過的最好用的枕頭。
這一晚洛雲錫一直緊緊地抱着她,除了臨睡之前的那個深吻,他什麼也沒有做。
而桃夭夭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山裏不知名蟲子的鳴叫聲,還有身側那人清淺的呼吸聲,成了她最好的催眠曲。
天色微亮的時候,二人草草吃過早飯上了山。
上山之前,洛雲錫將祁風和洛冰留在了原地,帶了乾糧和水囊,還有祭祀用的一些物品。
看到包袱里那些紙錢和蠟燭,桃夭夭心頭又是一軟。
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要不要比試一下?勝的那人有彩頭。」洛雲錫見桃夭夭的情緒有些低沉,便笑着開了口。
「好啊!」桃夭夭笑着點了點頭,正好她要試一試全盛時期的自己跟洛雲錫究竟誰更厲害!
進山之後的桃夭夭興緻大起,二人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你追我趕地掠過樹梢,空氣中留下陣陣笑聲。
半個時辰之後,桃夭夭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洛雲錫隨後而至,卻僅僅只是氣息微亂。
「累了吧,來,喝點水。」他擰開水囊的蓋子,將水囊遞給了桃夭夭。
桃夭夭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水,然後抬起頭瞪了洛雲錫一眼。
洛雲錫這是什麼變態體質?
她都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那傢伙卻依舊氣定神閑,始終不慌不忙地跟在自己身後。
洛雲錫笑着給桃夭夭整了整衣裳,又輕輕撫平她被風吹亂的頭髮:「不氣了,反正是你贏了。」
他一邊說,一邊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摸出一個油紙包來:「給,你贏的彩頭。」
「誰稀罕你讓著!」桃夭夭嗔怒道。
她不客氣地奪過洛雲錫手裏的油紙包,又一把將水囊塞回洛雲錫手裏。
油紙包里是精心包裹着的各類果脯,酸酸甜甜的,吃一顆,能甜到心裏。
「呶,賞你的!」她對着洛雲錫狡黠一笑,將一顆看起來有些酸話梅塞到了洛雲錫口中,然後轉身就跑。
不是不喜歡吃酸嗎?
酸死你!
然而,幸災樂禍的她剛跑了兩步,就被一隻大手攔腰給捉了回來。
還沒等轉過身來,她的唇就被洛雲錫的堵住了。
下一刻,一顆混合著梅香的濕潤潤的話梅便到了她的口中。
「……又淘氣!」洛雲錫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眼神一瞬間便暗了下來。
桃夭夭緊張地迅速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狠狠的往後退了一步:「別……有隱衛!」
「嗯,他們看不到。」洛雲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你撒謊,他們又不是瞎子!」桃夭夭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放心,看到的都會成為瞎子的。」洛雲錫輕飄飄地開口。
不遠處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隱衛身子一抖,默默地轉過了頭。
這是哪兒?
他們是誰?
他們怎麼瞎了?
什麼也看不到了!
「好了,不鬧了。」桃夭夭伸手從洛雲錫手裏接過那個裝着祭祀用品的小包袱,轉過身朝着不遠處的一片楓樹林走去。
楓樹林的盡頭埋着的是她最親愛的祖父,還有疼她愛她的陶青爹爹。
……
站在墓前,桃夭夭頓住了腳步。
「……這裏好像有人來過,是你嗎?」她回過頭看着洛雲錫。
洛雲錫搖搖頭:「我只來過一次,還是很久之前去葡萄鎮找你的時候。」
「可是這些紙錢,是剛剛燒過不久的。」桃夭夭在墓碑前跪了下來,將包袱里的供品擺上。
「陶老太爺的忌日才過去不久,許是村子裏的鄉鄰。」
洛雲錫也在桃夭夭身邊跪了下來,又用火石點燃了蠟燭。
桃夭夭扭過頭來,眼底是閃爍著的晶瑩。
既有傷心,又有感動。
「……洛雲錫,你不用……」
他不用跪的。
他是一國之君,跪天跪地跪祖宗,現在卻為了她而曲了膝。
「你是我的妻子,你說我用不用?」
洛雲錫沒有理會桃夭夭,他就著燭火點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對着墳頭拜了三下,然後將香火插在了土裏。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祖父,我是夭夭,我回來看您來了!」
她對着墓碑磕了三個頭,抹去眼淚之後,她又拉了拉洛雲錫的袖子。
「祖父,這是洛雲錫,是我當初救回家沖喜的書生哥哥,您見過的……」
「祖父,他很好,很厲害,現在已經是玄幽的王上了,連咱們葡萄鎮現在也是屬於玄幽了,再也不會再有天晟人過來打劫了……」
「……祖父,我過得很好,您不用挂念我……」
桃夭夭低着頭輕聲說着話,眼淚砸在地上的泥土中,砸疼了洛雲錫的心。
他伸手將桃夭夭攙扶了起來,抬手抹去了桃夭夭臉上的淚珠:「……聽話,別難過了,他們在天之靈會心疼的。」
桃夭夭點點頭,又說了幾句話,才依依不捨地被洛雲錫拉扯著離開。
洛雲錫攬着她坐在一塊青石板上,又用水囊里的水浸濕了帕子遞給她:「閉上眼睛,抬起頭來,我給你敷一敷眼睛。」
桃夭夭聽話地將頭倚在了洛雲錫肩膀上,然後抬頭閉上了眼睛。
洛雲錫將帕子展開,小心地貼在了桃夭夭眼上:「都腫得像桃子了,回頭被人看到,再說是我欺負你。」
「說也說不虧你,你就是喜歡欺負人,尤其是……」桃夭夭扯了扯嘴角,臉上飛過兩朵可疑的紅霞。
帕子冰冰涼涼的,讓她酸澀微熱的眼睛瞬間舒服了下來。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然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後一把扯下帕子。
「我知道是誰來過了,一定是軒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