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總是在永遠之前有了結局

愛情,總是在永遠之前有了結局

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下落。

望着櫻空釋,望着金塵,淵祭開始微笑。她的笑容妖嬈,她的笑容詭異。她一直輕輕地、淡淡地笑着。

「櫻空釋,你猜得沒錯。我就是淵祭,我就是你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淵祭,那個真正的淵祭。你們都很聰明。你們一直都深知,你們的命運只是我手中的棋子。所以,你們永遠也無法逼迫我現身。所以,你們就反行其道,每天開心、放肆地活着,好讓我不甘心,好讓我沮喪。而我,居然到現在才明白。我輸了,我終究還是自己現出了身形。」

陣陣細柔的風無聲地吹過,她整個人,就彷彿隱藏在了雪霧的最深處,變得飄渺,變得神秘,變得令人不可揣測。

「呵呵。」櫻空釋嘆息著輕笑,「淵祭,整個神界最大的頂上皇,最神秘的操縱者,擁有最絕頂的占星術。如今看來,這樣的傳說,果然不假。我們在你面前,竟是如此得透明。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的心中所想心中所念,竟一絲也逃不出你的占星。」說到這裏,他的眼眸忽然變得深邃,說話的語氣也為之一凝,「但是!人定無法勝天,神念卻也無法勝天!你終究,還是明白得晚了一步!老天響起狂雷,暗示着你的出現!老天霹出閃電,迫使你現出真形!」他開始冷笑,「否則,你又怎會在明白一切后又主動出現!?」

淵祭出現的第一時間眸中的震驚,被櫻空釋一覽無餘。

她輕輕怔住。

一股挫敗的灰色緩緩地籠罩住她絕世的容顏。

「那麼,」金塵走上前來,嘴角抿出的笑容流露出淡然的光澤,「你再占星一下,我們下一刻,會對你做什麼呢?」

淵祭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想動手了,簡直是找死!

然而,在櫻空釋淡笑的目光下,在金塵凝眸的注視下,她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直至完全地僵死!同時,她的眸中,隱隱閃過一絲震驚,之後變為震怒!

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暗中制約了她的占星術!

高空中,飛雪不斷地跌落。

有三個人,在密集的雪花中,旋轉着輕然落下,落在了淵祭的正後方。

倒立的眉毛,鈴鐺大一般的眼睛無神地睜開着,眼珠卻很小,嘴很大,鬆鬆地抿合著。他的雙掌,以一種佛家高僧的姿勢合攏豎立在胸前。他是第一個下落到地面上的人,之後便盤坐在潮濕的地面上,保持了一種木然的姿勢,眼睛輕輕地閉上,整個人的精神彷彿在靜修。只有胸膛,在頻頻起伏着,悄悄地出賣了他努力偽裝出的安然淡定的神情。

落地的第二個人,是一名中年道士。他望了望櫻空釋,眸中閃過一絲關心和欣慰。

最後落下的人,是一名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高空中,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拂過小巧精緻的古琴,一串靈動的聲音嗡嗡傳出,迴響在整個深谷中,經久不散。她落下后,不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望着淵祭,嘴角隱隱閃過一絲如霧般的笑容。

「你們終於都來了?」

良久之後,淵祭開始冷冷地問。同時,大片大片的飛雪簌簌跌落,很快便落滿了深谷的地面。就連眾人的頭髮上,也落滿晶晶閃閃的雪花,泛着它們自身的潔凈光芒。

「是,」殘雀微笑,「我們都來了。」

「殘鳳,一別千年,想不到你的幻術又增進了不少!」淵祭的目光落在殘雀的臉上,聲音里有着濃濃的諷刺,她冷笑着說,「古琴音不但可以擾千里,居然都可以阻斷我的占星術了!呵呵!了不得呢!」

「我們都在進步,」一直盤坐在地面上的佛妖也開始說話。沒有睜開眼睛,他彷彿在低聲喃喃,「淵祭你呢?」

「我自然是原地踏步了,」淵祭嘴角抹過一絲奇異的笑容,「所以,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我啊!」

「這麼多年了,」佛妖繼續說,「我真希望你能夠變。」

「變成什麼樣子?」

「寬容,大度,不再自私,不再嫉妒恨,能為天下所愛,能愛整個天下。」

「哈哈!」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淵祭仰天大笑,瘋狂大笑,「佛妖,太簡單了吧!看你說得多簡單!」毫無預兆地,她猛地停止了大笑,目光驟然收緊。她狠狠地、狠狠地瞪視着佛妖,聲音里有起伏的憤怒和隱隱的殺氣,「若不是你們當年那樣曖昧,若不是你當年違背我的意願,事情又怎會演變到這種田地!?所以,今日的局面,都是你們兩人聯手造成的!所以,即便是要有一個結束,也應該是你們兩個人付出代價!」

金塵的身影微晃。

他的人,便站在了佛妖的身旁。

像是要保護佛妖的安全。

縱使面對淵祭兇惡的目光,縱使心裏感覺到死亡巨大的陰影,他也毫不畏懼!

運氣幻術,無數的金黃色小方塊將他和佛妖的身軀籠罩其中。

「放心,」淵祭冷笑,「我若是要殺你們,只需動一動手指。現在,我要殺的第一個人,是她!」

說完這句話后,她迅速變冷的目光落在了殘雀的臉上。

「你也不可以殺她。」櫻空釋淡淡地說。聲音還沒有來得及從半空中消失,他的人就已站在了殘雀的右邊,於中年道士一左一右,對殘雀形成了完美的保護之勢,「你也殺不了她,因為,你殺不了我們三個。」

「淵祭,」站在他們中間的殘雀苦笑着搖搖頭,「櫻空釋說得沒錯,我們三人聯手,你不是對手。」

氣氛驟然變冷。

「是嗎!?」

淵祭冷笑。

「你大可以現在動手。」

殘雀輕笑。

淵祭的目光漸漸深鎖,然後,她整個人,卻彷彿忽然變成了天地之間的雕塑,凝滯不動了。片片飛雪,在她的發梢上為之凝結。

「媽——」一個輕靈的聲音響起。高空中,一個身穿一襲黑色衣服的女子旋轉着緩緩下落到深谷的地面上。然後,她快走幾步,徑直走到了淵祭的面前。嘴角綻放着驚詫的笑容,美麗的瞳孔里有隱隱的責備,一頭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頭。她走到淵祭的面前,目光漸漸變得澄凈清澈,彷彿深夜的海面飄過陣陣漣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櫻空釋輕輕怔住。

殘雀也輕輕怔了怔。

黑靜......

她竟是淵祭的女兒......

「黑靜,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淵祭變得有些瞠目結舌。

——最偉大的神,也是有感情的,有親人的!若是徹底地孤立,她便變得瘋狂,便會退出世界。

——沒有愛的神,又怎會有恨?

「媽,您為何要這樣?要一直這樣!?您為何要一直這樣高高在上,將整個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握在您的手掌間!?而這其中,甚至包括您的女兒!!您知道的,我一直喜歡冷歡,我最喜歡的人是冷歡啊!可是,您為什麼要一直讓我嫁給凡世一個最不起眼的木匠呢!?是!我承認,那個木匠踏實,穩重,有依靠感,會給人最平凡卻也是最偉大的愛情!可是,媽,您知道嗎,那不是我想要的!那完完全全地不是我所想要的!」黑靜的眸中,燃著濃濃的敬愛,卻也迸發着滿心的恨,她每向前走進一步,淵祭就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媽,你應該一直知道。在愛情里,堅貞是假相,誓言是應景,生活是改變,這些,統統在永遠之前有了結局!木匠會死的,他的生命,只是我生命中最不起眼的一粒沙子。可是冷歡不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他!他會在我的生命中迸發出燦爛的火星,會是我永遠深愛着的男子,這種愛的火花,會在我的心中經久不滅。媽,我不是你,我會依在他的肩頭,或者讓他依偎在我的懷裏,慢慢老去。我會在他死後,守在他的墓前,一生,不離不棄。」

無數的鵝毛大雪,簌簌跌落。

「孩子!」忽然,淵祭怒聲大喊。這聲大喊,使得所有人的神智都回到了現實中,「你實際點!我們活着,為的是什麼!?我們應該盡情地活着,放肆地活着,以我們認為最開心的方法活着!黑靜,只要你的能力足夠,哪怕你將所有的生靈揉捏於手掌之中,哪怕你將所有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腳下,那也是應該的!因為,我們有這個能力!他們的生活被壓迫,**縱,那隻能怨他們自己。因為,他們技不如人!他們天生下來,就是我們的棋子!」她揚起頭,望着頭頂的蒼天,接着說,「黑靜,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那個凡世的木匠,也只是我安排在你生命之中的陪襯,我從來沒指望你去愛上他。我只是讓你能夠明白且體會到,愛情的殘酷。媽媽我走到這一步,也是讓他們逼迫的。可是我沒想到,你在凡世,卻真的找到了一個你深愛的人!可是,那個冷歡,你愛不得,他太落魄,太落寞,不值得你愛。黑靜,你要明白!」

「我不明白!我也不願意明白......」

黑靜蹲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子。

「呵呵。」忽然,櫻空釋冷笑起來,然後,他甚至放肆地大笑起來,全然不去顧及眾人不解的目光和淵祭惱怒的目光,「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淵祭,你這一生,才是真正地落魄,真正地落寞!你在愛情上受了傷,便遷怒於整個天下!你這是什麼行為,你這簡直就是瘋子!你以為,目中無人,無人才會沒有自己,沒有自己才會忘記悲傷嗎!?忘記自己才會忘記悲傷嗎!?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再笑一下,」淵祭冷冷地說,「我就殺了你!」

「哈哈哈——」

櫻空釋繼續放肆地大笑!

佛妖的身軀,如同一具真正的雕塑一般,直直地仰在了雪地里。他的嘴角,緩緩地滲出了一絲鮮血。他的鼻翼間,卻已沒有了呼吸。

金塵的嘴角,一絲殘酷的笑容無聲閃過。

他殺了佛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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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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