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所以你不必擔心

出了校門，祁南終於把一臉抗拒的某人的手握在了手心裡，偏頭看她。

「怎麼了？」

剛說完，祁南就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欠扁，急忙又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臨時讓你千里迢迢奔波而來卻看見別的女孩糾纏我的場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我已經道歉了你就原諒我吧，嗯？」

他垂頭看她，半眯著的眼神柔和下來，讓甄荼有火氣也發不出來，她悶悶不樂地又低下頭。

「我是不是有點過分？」

「一邊瞞著大家......一邊又不想讓別的女生接近你。」

她耷拉著腦袋，話輕得像一陣風，祁南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剛才做的不是很聰明嗎，嗯？於建讓你給我送奶茶？」

說著，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甄荼晃了晃頭，想把那隻摸小動物似的手晃下來無果，於是更加垂頭喪氣了。

「摸頭容易笨，萬一以後分不出哪個女孩子是蓄意接近你，你會不會瞞著我接受那些投懷送抱......」

祁南摸摸下巴，彷彿在沉思，在甄荼逐漸氣鼓鼓地睜大了眼睛之後，才慢悠悠地說道。

「......是什麼造就了你以為你現在是智商取勝的錯？」

咦？

祁南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格外真誠地看著她，認真的開口。

「我愛的是你的美貌。」

甄荼：......

祁南：「嘶——」

嘖嘖，小姑娘的牙口不錯，隔著一層厚衣服都能感受到她的不滿。

祁南順勢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她的頭頂堪堪抵在胸膛下放，就像抱了一隻成了精的奶貓，矮，且萌......且矮。

懷中的柔軟讓他喟嘆出聲，清冽的聲音傳來。

「你沒有出現之前，我也是以一人之力拒萬千少女於方圓十里之外。」

「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並非出自本意的招蜂引蝶是真的，但是我會為你守身如玉也是真的，我只會接受你的投懷送抱。」

輕易地被感動成了狗，於是甄荼再也忍不住緊緊地回抱住這感動的來源。

環在她腰間的手勒得他微微地疼，祁南清了清嗓子。

「甄荼。」

「嗯？」

「你別勾引我啊」，他說。

......

甄荼：「話說，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啊。」

祁南：「知道啊，藝術體操的系花呂姝。」

甄荼：「祁南！你還說你沒有動過歪心思！那你怎麼知道她是誰！」

男人擺出了一副想要和她講道理的禁慾模樣。

「她進國家隊那會兒學校所有顯示屏滾動字幕熱烈慶祝，我被我們教練念了一個月連個女人都不如。」

甄荼：「......」

好像有點道理，反攻？不存在的。

京都冬天的白天很短，這才五點鐘才剛剛過，天就已經灰濛濛地壓了下來。

關於晚餐吃什麼這個問題，兩人一路從學校外的小吃街討論到了三站地外的商業街里，直到街道兩邊的路燈由遠處一片一片地亮了過來，看見站在忽然亮起的路燈下的那個人，甄荼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劉景瑜陰沉著臉站在路燈下，像一隻即將被惹怒的小狼崽，周身一圈彷彿加了黑氣的CG效果，嚇得甄荼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挪到了祁南的身後。

祁南皺起了眉，站在原地，看著劉景瑜一步一步走出來，站在了他的對面。

祁南：「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景瑜：「今天下午的飛機，聽說你冬積賽的成績很好，恭喜你。」

祁南：「謝謝，聽說你有一張攝影照片入選《國家年度精彩》了，恭喜你。」

劉景瑜：「謝謝。」

甄荼：？？？

故事的發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啊......

劉景瑜燥郁地撓撓頭，看著祁南，「我想單獨跟甄荼說幾句話，行不行？」

祁南挑了挑眉，高深莫測地看著他，只把劉景瑜盯得毛骨悚然，這才慢悠悠地開口。

「如你所見，我雖然是荼荼的男朋友，可是這種事情，還是應該問她本人。」

話是說得很客氣，可是為什麼聽起來反而更扎心呢？

劉景瑜暗自咽下一口悶氣，看向甄荼。

祁南也同時看了回來。

甄荼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躲避著尤其是劉景瑜的視線，長如蝶翼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我......」

「沒關係，我在剛才看的那家蛋糕店等你」，祁南的聲音響起。

那家蛋糕店是剛才他們爭論的重點，甄荼想吃蛋糕，祁南說晚飯不能吃蛋糕，甄荼生氣並反駁了祁南提出了所有晚餐建議，祁南不妥協的依舊拒絕吃蛋糕......情侶之間膩歪的套路。

祁南話落，甄荼雖然詫異地抬頭，但不得不說，有了他這句「沒關係」，她剛才的顧慮便都煙消雲散了——她其實，也有話想跟劉景瑜說

劉景瑜的目光令他無所適從，突然中就記起小時候曾經見過的一條小奶狗，品種名貴，毛髮被主人打理的很好，卻在大雨磅礴的日子裡倉皇地從她身前跑過，甄荼甚至不知道它最後有沒有找到主人，回到它溫暖的小窩。

「假好心。」

劉景瑜悶悶不樂地踹了一下旁邊的垃圾桶，像個中二少年。

街邊商店的玻璃透出比路燈更明亮的光芒。

劉景瑜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偷偷瞥著落了小半步跟在旁邊的甄荼。

「楚君都跟你說了吧。」

「......」

小姑娘只顧著低著頭走路，得不到回應，劉景瑜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著。

「就當免費美帝跟團遊了。」

「......」

「其實這樣也挺好，最起碼我爸不用總惦記著讓我參加這個比賽那個比賽了。」

「......」

「其實我見你就是......卧槽，你別哭啊。」

甄荼大大的眼睛里水霧瀰漫，看得劉景瑜戾氣全無，從霸道中二病陡然之間變身成了手足無措的大男孩。

她也不知道這種驟然襲來的淚意是為什麼，只是早在祁南在冬積賽第一日遭遇昆的故意放水，在微博上看到美國密歇根洲際全明星棒球邀請賽出現選手惡意棄賽被終身禁賽的消息，在泳池邊上看見因即將「退役」而沉默無力的學長......她很難受。

有的人，正承受著巨大的阻力，隻身默默地走。

有的人，拚命努力，卻到不了想去的巔峰。

有的人，明明他的自由在另一片天空，卻被禁錮在這一方小小的訓練場上。

前幾天的微博熱搜中，美國密歇根洲際全明星棒球邀請賽被終身禁賽的運動員，是劉景瑜。

他不愛網球，卻偏偏生活在網球世家，比賽中原地不動，不發球，不接球，用最消極的比賽態度被美網比賽列入黑名單，是他二十年來所能做出的最慘烈的反抗。

她不懂，她卻為他感到難過。

劉景瑜慌亂過後，便是輕輕地笑了起來，下飛機問了陳莫知道她在這裡，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急急地趕了過來，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她的身影，彷彿就是為了看見她此刻的眼淚一般。

身後是一家女裝店，櫥窗里透出溫暖的黃光，他專註地看著她，目光里有不易察覺的失落。

「你們在一起了。」

甄荼點了點頭。

「是特意瞞著大家的？」

甄荼又遲疑地點了點頭，劉景瑜無語地「嗤」了一聲。

「你是怕他的教練團隊會找麻煩還是在意別人的眼光？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告訴你，他的舞台不在這兒，等到他以後加入國家隊比賽多了，他的生活中除了訓練便是訓練，比賽一場接著一場，贏了有讚譽，輸了便是鋪天蓋地的攻擊，就連私生活也會被一再探究，你以為你躲得掉？你們之間早晚會出問題的。」

**裸地唱衰，甄荼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偷偷地沖他翻了個白眼，結果被逮了個正著。

劉景瑜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別偷偷瞪我，我看到了。」

「......喔。」

「甄荼，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你考慮。」

「......喔。」

「你知道我耐心很好的是吧。」

喔.......恩？

和劉景瑜告別之後，她忐忑地踏進了蛋糕店，祁南已經點好了蛋糕和飲料，長長地雙腿交疊，半倚在窗框上，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聽見對面椅子拉動的聲音，收起手機抬起頭來。

「劉景瑜走了？」

「恩。」

「怎麼不叫他一起過來坐一會兒，畢竟是同學。」

甄荼無語地看了一眼面前桌子上擺得端端正正的兩份小蛋糕和兩杯摩卡，沉默了一下才解釋道。

「我剛才和劉景瑜是......」

「我當然是選擇相信你，他現在心態實際上離崩潰不遠了，總要找個人說出來的，如果我多心就不會讓你單獨跟他說話。」

依舊是一副目空一切的面癱臉，甄荼卻忍不住頭頂飄出愛心。

有點酷了我的男朋友。

「反正名分已定，我這個牆角看起來還算堅實，他再眼饞，也只有拈酸的份兒。」

「肉包子打狗這種事情我是不可能做的。」

祁南一句總結把兩個人都饒了進去，包括一臉懵逼的甄荼。

男人慢條斯理地挖了一勺奶油，嫌棄地送進了一臉獃滯的少女的口中。

「吃吧，奶油都是你的，肉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