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卻了對手
紫木槿不由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柯老走近來,俯下身,指著窗戶外面問道:「看到那艘船了嗎?」
紫木槿眉頭一皺,也同柯老一般俯下身望出去,才看見海盜船五米開外,泊著一艘更大的船,雪白的船身,就像馳騁在汪洋里的大白鯊,船身上畫着一個大型扭曲字母「C」。
「那是白氏的船。」紫木槿低嘆道,「難怪我想茫茫大海之上,哪來這麼多白氏的人,原來他們的船就在前面。」
柯老低聲一笑,卻是無奈的笑:「海里的屍體和跪着的那個男子,不是那艘船上的人。」
紫木槿聽得很茫然:「他們......不是白氏人?」
「他們是。」柯老緩緩解釋道,「但他們是另一群,就是幾天前來火山島鬧事的那一群。」
「那群白氏人不是被夕陽派出去的人殺了,或者逃了嗎?」
「殺了數十個,逃了三十多個,但是被奕在半路攔下然後囚禁在船里直到今晚......」
紫木槿一臉不解,等待柯老解釋下去。
「囚禁那群人是為了今晚的計劃。奕兩天前向十二海域放出他將迎娶紫木槿為妻的消息,他知道白氏一定會再度派人前來,就設計了今晚這個局。」
紫木槿在聽。
「今晚遠遠看見白氏的船向這裏駛來,便做出假象沉了前兩天白氏人開到火山島的船,接着又沉屍,只留下一個早就被灌了毒藥而說話困難的人,是為了演一齣戲給剛剛趕到的白氏人看。奕故意痛心疾首地抱着裝扮成你的海姬屍體,斥問那跪着的白氏男子為何要綁走你還將你殘忍殺死在他們船上。」
紫木槿點點頭,瞭然了夕陽的計劃:「這樣在才趕到的白氏人看來,就是夕陽剛剛追上前兩天綁走我的白氏船隻,然後看見已經被虐而死的我,便血性大發,殺死了他們並且沉了他們的船?」
柯老點點頭:「是的。」他迴音剛落,夕陽突然低吼一聲,一刀揮下,割斷了面前男子的頭顱,頭顱被震飛到海里,屍身又被蠻奴丟了下去,濺起放肆的水花,片刻后屍體緩緩上浮,又一具沒有了靈魂漂游汪洋的白衣肉身。
「西南海盜王龍奕!」那邊白氏船隻上的白氏人終於忍無可忍,在一片忙亂下看到夕陽迅速而利落地完成這一系列行為,他們從一開始的錯愕到現在的恍然憤怒,終於開口威脅道,「你不要太過瀟狂!殺害我白氏海員這麼多人,你定要付出代價!」
「哼,他們殺死我的木槿,難道不用付出代價嗎?」夕陽抱着扮成紫木槿的海姬,緩緩站起身,緩緩抹上一絲冷笑,緩緩問道。
白氏船頭上的那個人微微怔了怔,反覆看了幾眼夕陽懷抱里的人,臉上又是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后,忽然什麼話也不再多說便跑進了船艙。
不多時,那邊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俊美男子由一名黑衣保鏢攙扶著,慢慢走出船艙,表情複雜地將目光投向夕陽懷裏的人。
「白昊!」紫木槿低呼道,表情凄慘,怨憤無盡。
白昊的身體狀態似乎不好,俊美的臉色蒼白如紙,每走一步都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紫木槿知道眼下海面上的溫度不在他的適應範圍之內,而當初秦葉殤留給他的傷痕也一直糾結着他的痛苦到了今日,儘管精力不足,但他還是儘可能地往前走,眼睛一直不離夕陽懷抱,直到身邊的保鏢提醒他不能再往前踏了才緩緩停下,舒出一口幽長幽長的氣,然後滿是懷疑地問夕陽道:「那......真的是木槿嗎?」
夕陽微微側了側手臂,海姬的側臉便露了出來,頭髮漸漸疏散,紫木槿的側臉分明展現。
艙內的紫木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這張側臉簡直和自己一模一樣,雖然帶着絲絲血跡,但是簡直是神般造詣。
「駝三在沒有當海盜前,是個易容師。」柯老低聲解釋道,「但是再好的易容術也有破綻,所以駝三用了血跡做掩飾,奕又只露出她的側臉,更好在眼下是夜裏。」
紫木槿點點頭,連她自己也感覺恍惚地相信那就是另一個自己了,何況遠遠望過來的白昊。
果然,此刻的白昊完美的唇角忽然瀉出一絲笑意來,苦澀的、凄慘的、不忍的、痛快淋漓的笑,紫木槿完全理解他的感受,既痛快又悵然若失的複雜心情,混雜在一起,是不好受的。
「呵呵呵呵......」白昊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低低地笑着,直到笑出了血,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身邊的黑衣保鏢急忙扶他走回船艙,他轉過身,卻還在笑,一邊吐血一邊笑,身邊的人都詫異地看着他們的主人,沒有人知道他是高興還是痛苦,抑或是被壓抑逼出了血淚......
「你給我站住!」夕陽突然喊住他,語氣冷冽,「陪我木槿的命來,讓她死得如此凄慘,我要你們整個白氏集團為她陪葬。」
艙內的紫木槿看得眉頭打緊,叫苦連篇,夕陽入戲極真,只是在說到「讓她死得如此凄慘」的時候,鮮艷欲滴的唇角忽然揚起一絲只有紫木槿才瞭然到的鬼魅笑意。
「你覺得以眼下你我的力量,是要一同給她陪葬嗎?」白昊沒有迴轉身來,只是低咳著問道。
夕陽沒有說話,眼下的情形是:海盜船內的炮彈齊齊待發,而白氏的槍手也對準了目標。
「你等著,終有一日我會踏平白氏為木槿陪葬!」夕陽沉聲道,語氣里是不甘和怨憤,然而表情卻是玩味而不屑的桀驁。
露出這般表情,是因為現在白氏的船上沒有人再看向這裏,白昊揮揮手示意返航,夕陽笑看他們的船在蒼茫汪洋里漸漸變為一個微不可見的白點。
隨後,東方的天空幻化出魚肚白,初生的旭日緩緩躍出地平線,海天之際,那輪超越天地間所有光華的亮麗就像騰雲而嘯的龍,極盡顯耀之勢。
夕陽慢慢走到甲板欄桿邊,抬手一拋,海姬便墜入海里,美麗的紫色弧線,伴着衝起的水晶浪花,劃出絕望的斷點。
紫木槿跑到甲板上一看,海姬的身體沉沉浮浮在白色的屍體中間,綿長的頭髮就像海藻一樣糾結著海浪,讓人聯想到纏繞人世不忍離去的靈魂。
「你,你就這樣把她丟了?」紫木槿不無心痛地問著夕陽,那個易容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連衣服都是自己的,頭髮也是翻版的,怎麼說這樣像被垃圾般丟出去還是讓紫木槿頗覺難過的。
「要不然送給你做個標本?」夕陽溫柔地笑問道,黑眸清淺溫潤,卻深藏歹毒。
「不必了。」紫木槿偏過頭,胃裏又是一陣難受,說起來海姬也已經死了三天了,屍體內部的腐爛程度可想而知。
夕陽沒心沒肺繼續笑着,慵懶的眼神掃過紫木槿身體上下,忽然問道:「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嗎?」
紫木槿抬眼,迎上夕陽惡意的笑容,苦澀的表情在臉上蕩漾開來:「要麼給我一個假身份,要麼再度把我囚禁起來。」
「你覺得我會選擇哪一個?」夕陽微微皺起眉頭,明明心底早有答案,卻還要這般讓人忖度。
紫木槿將視線移向蒼茫海面:「已經擋退了白氏,為什麼海盜船卻不調頭回去?」
「不是說了要帶你去看看西南海底城嘛?」
「是想把我囚在那兒吧?」
「對。」
紫木槿苦澀一笑,夕陽的坦白極度誠懇,並且言語表情之間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之處,就好像要珍藏一隻美麗花瓶一般,理所當然。
「心裏都盤算好了,還讓我猜。」紫木槿鄙視地斜望向他,「你難道準備將我囚到老死嗎?」
「有什麼不可以嗎?」夕陽亦斜著眸子看她,眼底傾瀉出溫潤的光芒,「不是還有我陪你嗎?」
「我會陪你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直到死。」夕陽在紫木槿踏入西南海底城的入口龍島時,挑起眉角漫不經心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紫木槿站在這個夾雜在西南海域、波凌海域和東南海域之間的小島上,迎著海風瘋狂想念豁夷島:「那等我死了以後,能不能把我的屍體帶到豁夷島安葬了?」
「你愛的秦葉殤不是就葬在大海嗎?」夕陽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何不也葬海里算了?還浪費我人力送你回去。」
紫木槿搖搖頭:「我答應我女兒的一件事還沒有完成。」
「什麼事?」
「把我的記憶植入她的大腦。」
「死人還有記憶?」
「送得及時就可以。」
「恐怕辦不到,這裏離豁夷島很遠。」
「你可以辦到。」
「我未必比你活得久。」夕陽失笑道,嘴角漾起一絲嘲諷,「如果我把海盜之位傳給柯老,也許他會幫你,其他人恐怕比我更懶。」
「難道柯老會比你活得久?」
「誰也不清楚誰哪天死不是?」夕陽反問道,帶着玩味的笑意,踏入海底城幽長曲折的通道。
紫木槿跟在他身後,沒有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