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罰寫一百遍

「怎麼，說『打工』你不高興？其實也沒什麼，打工就是工作嘍，也是上班的意思。」張依然收斂起自己那股傲氣，用比較誠懇的語氣說，「就是要離家很遠很遠，對吧？說不定過年也不能回來團圓。你覺得驕傲是應該的，因為他也是在為我們國家做貢獻。」

馬曉萌在一旁聽著，而王曉梅的臉色突現了一點喜悅，但僅僅是那麼一點點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做人不要那麼心胸狹隘嘛！我又沒有惡意，其實我也挺羨慕你，你爸爸肯定會給你帶一點外國貨回來吧，比如，外國錢。哈。要好好珍惜哦。嗯……對了，是狹隘（ai），不是狹隘（yi）哦！」

最後一句話，張依然把它說的很重，因為她知道，很快因為這個詞，會有很多人倒大霉。

她又傲氣的離開了。

上輩子她寡言少語，不合群。這輩子，話又太多，照樣有點「不合群」。

時光重現，她又見到了那位語文老師，她最喜歡的語文老師，畢老師。

曾經往後有多少年，她都希望能再次看到這位老師，甚至一度奢望他能夠一直教她語文。

回到這裡，第一節語文課前，她告訴自己：真好，我又在上你的課了！

語文老師年已半百，走路很慢，他的眼神很銳利，總能戳穿別人的小心思。

他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怎麼布置作業，最大的壞處，就是罰人很厲害。

每次一上課，總是把書往講桌上重重的一放，然後在講台上來回走兩步，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除了講講重要內容，他坐著的時間比較多，跟地理老師差不多，可能是年齡大了的緣故吧。

「把課本翻到第N頁！」

他剛說完，台下一陣齊刷刷的翻動課本的沙沙聲。

「王曉梅，起來把課本念一下！」

王曉梅剛把課本翻到那裡，聽到喊自己的名字，很小心的站了起來（班裡人都怕這個老師，張依然是知道的。）

她戰戰兢兢的讀著課本，大家都靜靜的聽著，她讀到哪裡，大家的眼光也隨到哪裡。

突然，王曉梅讀課本的聲音有點小了，語氣有點遲緩，尤其是到「……狹隘……」的時候，聲音小的更是聽不見了。

語文老師有些著急：「什麼？大聲點！」

王曉梅把音量挑高，「……狹隘……」

語文老師大聲質問著：「狹什麼，再說一遍！」

他的大聲，讓班裡所有人都害怕了，課堂靜的可怕。

王曉梅屏住急促的呼吸，回答：「狹……隘（yi）」

張依然聽得出，語文老師還跟以前一樣，用鼻腔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聲，右手拿著粉筆頭每隔一秒（大概）就敲一下桌子，就差把粉筆扔出去了。

王曉梅也緊張，時不時的抬眼看看老師，似乎在問要不要繼續讀下去，讀對了還是錯了。

「XXX，起來，這個詞，怎麼讀？」

XXX也緊張的站了起來，「狹隘（yi）」。

語文老師沒有說話苦笑了一下，接二連三的又叫起幾個同學來回答，大家都讀的是「狹隘（yi）。」

因為之前有的同學明明回答對了，他也會再叫起別的同學重新回答，所以大家對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對的，也不怎麼肯定。

「張依然，你念一遍！」

張依然果然被叫起來了，大聲的說「狹隘（ai）。」

語文老師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他把粉筆頭丟在講桌上，背著手來回踱了兩步。

「坐下！」

張依然迅速看了看其他站著的同學，便坐下了。其他被叫起回答的同學，自知錯了不敢做，就一直站了一節課。

「昨天的作業，是預習一下新課文，不認識的字查字典！看看，這個作業大家都不重視。」

站上一節課，大家的腿難免酸痛，都盼著快點下課結束這種折磨。

「今天的作業，除了張依然，每人把『狹隘』寫一百遍。明早上交上來。」

老師剛走，隱約聽到後排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卧操！」

這樣的作業，大家彷彿也習慣了，除了幾個很難管的學生，大部分同學還是能夠完成的。

之前，有同學跟班主任反應過，說經常是一百遍兩百遍的被罰，加上其他作業，大家都要寫到很晚。

不過好像沒有什麼處理結果。

班主任會客氣的跟語文老師反應，但依照那個老頭的脾氣，大概被否決了吧。

沒等王曉梅來問自己，張依然便走過去了，「我都告訴你是『狹隘（ai）』了，你為什麼還讀錯？」

「我以為你開玩笑呢！」

「就算我是開玩笑，難道你沒做作業？是預習，然後不認識的查字典啊，你沒查？」

「沒有。別的作業那麼多，沒空。我們腦子都笨，做作業都費時，誰跟你一樣，什麼都一點就通。」

張依然又看了看曉梅後排的馬曉萌，這個老實孩子已經將就課間功夫開始努力完成那「一百遍」了。

張依然有些無奈。當年，她也是班裡唯一一個查了字典的人，唯一一個沒有被罰的人，這次她本想把機會讓給曉梅，她也知道老師還會叫她回答一遍，她那時也在糾結，要不要自己裝錯一次，可惜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她不想讓喜歡的老師，對自己失望。

其實這樣的處罰，不用等到放學后回家寫，如果今天有地理課的話，大家會有一節課的時間寫字。

地理老師大概是講「天書」講的最好的老師，年齡大了，也喜歡坐著。兩手一撐，拿正課本，接著便一段一段的念給大家聽，你從來不用擔心走神忘掉他講的內容，只要看課本就可以了。偶爾，他也會在黑板上划拉兩筆，寫幾個標題，畫個圖像，最後把粉筆一丟，就結束了。除了睡覺，如果偷偷做別的事情，他很少管，誰讓六個班共用一個老師呢，把他辭了誰來頂替。

這樣的老師，不讓人討厭，但也不被人喜歡。

張依然沒有心思去「勸說」這個老師，起碼，這個老師在她的心裡，沒有留下傷害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