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顧司宸的懷抱那麼的堅實溫暖，像是一座偉岸的山巒，將她包圍，夏桑撲在他的懷裡，漸漸流出的淚水染濕他的西裝，那些殘存的水印不是冰涼的，反而滾燙得厲害，像是燒紅的鐵烙印在顧司宸的胸膛，他擁抱著瘦弱的夏桑，思緒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堅固的心殼被什麼東西撕裂，有溫熱的液體傾瀉進來，冰與火交錯的那一瞬，他的思緒恍惚受到碩大的撞擊。

他慢慢地推開夏桑，遒勁修長的雙臂一點點的鬆開，他的眼仍舊緊緊的注視著她。

她通紅的眼清楚得很。

忽然，顧司宸叫她，聲音飽含深刻的情意。

「夏桑」

「嗯？」她詫異抬頭。

下一刻，顧司宸的雙手順勢攀上她的肩，他將她往自己的方向來過來，在她撞到他胸膛那一剎那，他低下頭，吻上她柔嫩的紅唇。

這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夏桑的大腦登時蒼白一片，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他，雙手不自覺的拉緊他的衣袖。

他的動作來得太過突然，她似乎有些難以接受，而他灼熱的呼吸噴洒在她頸間，像是毛茸茸的蟲子爬過，暖洋洋的，酥麻得很。

夏桑沒有推開顧司宸，任由他吻自己，漸漸地，他的懷抱成了這偌大世界里她唯一的一點溫暖，她不知是不是受到什麼蠱惑，竟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張開唇齒努力的回應著他。

清晨的日光透過薄紗，從後面映上他的身影，他整個人都像是沐浴在柔和的日光里，咫尺間，夏桑在他深沉墨黑的眼裡的點點星光。

雖然微弱渺小，但卻足已經點亮她的星空。

不知道多久過去，直到夏桑喘不過氣來，那雙緊扣住她肩膀的手此時鬆開，夏桑跌座在他的腿上，撲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清秀的面容泛著明艷的緋紅。

她似是有些羞怯，久久不願意抬起頭和他對視。

「顧司宸……我差點以為……」

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夏桑深呼吸一口氣，從他懷中抬起頭，流著淚的模樣被他收入眼底。

說來奇怪。

在那樣危險的時刻，她什麼都沒有想，她唯一害怕的竟然是再也不能見到那個為她梳發的男人。

那個說許她心愿的他。

曾經毫不在意的點點滴滴，像是電影回放一樣，一幕幕的疊合在她的腦海里，她眼眶更紅，眼淚如同雨珠一般滴落。

「沒有以後了。」他再次將她按在自己懷中。

夏桑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發抖：「嗯。」

再也沒有以後了。

她相信。

夏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而後她卻不願意卻分辨了，清醒與否有那麼重要嗎？

只要……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就來得及。

顧司宸帶著夏桑離開孟七七的房子，孟七七坐在陽台的飄窗上，透過這窗戶視線飄向樓下，顧司宸來時的車輛在陽光里漸漸遠去，她支著下顎，深褐色的眼瞳里閃過微光，「葉蓁蓁……如果你知道，你拚死相愛的男人……」

話沒有說完，但低沉的音調，卻足已昭示這一切。

葉蓁蓁，雖然很討厭，雖然她從小就和葉蓁蓁不對盤，甚至巴不得對方永遠消失在組織里，可……

看著葉蓁蓁深愛的男人，帶著他的妻子離開，她竟會忍不住為那個女人而感到不快。

葉蓁蓁和顧司宸相愛，誰人不知？可陰差陽錯，顧司宸因此斷腿，葉蓁蓁自從五年前消失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猜測葉蓁蓁也許是組織帶回去，也許是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她都覺得這不是她想看見的。

她孟七七雖然討厭葉蓁蓁，但失去了這麼一個強勁的對手，孟七七也覺得心底有些失落。

她隨手抓過一邊的紅酒杯，豪飲一口，艷色的紅酒順著她嘴角流下，在她純白的襯衫上落下一抹迤邐的紅。

她還是望著他們走的方向，只是視線比之剛才更加的凝重，甜美可人的面容也增添了幾縷憂傷。

「葉蓁蓁，不管你是被抓回去了，還是已經消失了，你可別怪我不給力啊。我們對手一場，雖然沒有能分出誰勝誰負，但我已經兌現我的承諾，在必要之時，救你相好的一命。雖然我知道我這樣做是有些……」孟七七撓著頭笑了，又是一大口紅酒飲下，猝不及防的她被嗆住了，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著，眼泛著淚光，「哎，不管你是死是活，你也別惦念你的相好了，他現在過得倒是挺好的，妻子貌美如花，且又才幹，比娶你可厲害多了。你要是死了，就給我投個夢，我好去給你燒紙。雖然你這個陰沉沉的，十分的討厭，但我們……」

孟七七的話忽然止住了，她攥著紅酒瓶的手指一寸寸的收緊，她咳嗽兩聲，低下頭凝視著腳邊的高樓大廈，只覺心裡一片渺茫，她笑了。

「我們都是孤兒，都是他們手中的棋子。葉蓁蓁，你當初和我對著乾的時候，一定沒想到，在你生死不明的時候，能夠想著你的人，居然是我這個最恨你的人。哎，現在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你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等著吧，來日我必給你燒紙。」

孟七七坐在窗邊想了很多很多，溫暖明媚的光籠罩著她，卻驅不散她心底的陰霾和哀愁，她慢慢地有些醉意，歪著身體靠著牆壁，卻還是麻木的飲酒。

「葉蓁蓁，你到底是死是活，你再不回來，你的相好就要被別人勾搭走了。」

「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女人，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回來？」

「你不是最愛顧司宸的嗎？顧司宸都要跟著別人跑了……」

「你就一點都不怕嗎？你那麼愛他，你容不下他忘記你。」

所以，葉蓁蓁，快回來吧。

孟七七全然不似平日的大大咧咧，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面無表情的坐在這裡，臉上的落寞，如同濃濃霧靄，揮之不散。

終於。

眼淚一行一行的從孟七七的眼裡湧出，沒有聲音，就那麼無聲地掉落，滾過她清瘦的臉頰，沿著尖尖地下顎，嘀嗒墜入頸部深處。

過往在組織里的每一幕，如同凌亂飄散的鵝毛，碎裂了成了一地，那個冰冷美麗的女人，終究幻化為虛無。

輕飄飄的飛向遠方。

「葉蓁蓁，沒死你就快回來吧……我不能為你一直保護顧司宸，我就要走了。我許給你的承諾已經兌現了，救了他一次，所以，你的男人你自己回來保護他。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要走了，顧司宸的死活從今以後我孟七七再也不會過問，你要是恨我，就回來吧……」

孟七七癱軟在窗台上，她雙手墊在腦勺后，故意讓自己的腦袋仰起，但是這無法組織眼淚從她的眼眶裡墜落。

她和葉蓁蓁年歲差不多，但葉蓁蓁冷漠寡言，只知道完成任務，在組織里的人緣極差，但葉蓁蓁的能力不容小覷。

她和葉蓁蓁同為組織里的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但葉蓁蓁從小就下定決心要打敗她，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那個黑暗的地獄囚牢。

所以，打敗她，成為葉蓁蓁的畢生夢想，在愛上顧司宸之後，葉蓁蓁更是拚命的想做回正常人。

而她和葉蓁蓁之間，從始至終就只能活下來一個人。

在葉蓁蓁決定脫離組織的那一刻，就徹底的被組織拋棄，等待葉蓁蓁的只有死亡。

可是葉蓁蓁不知道。

愛情的力量，難道真的這麼大嗎？可以讓葉蓁蓁為之放棄生命和一切，在所不惜！

她不明白，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明白。

日光倒轉，似乎在無聲地空氣里將過往的記憶連成一串，孟七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間淚如泉湧，那些鐫刻在記憶深處的曾經，被她努力壓制的情緒，如同山洪爆發一般噴薄。

孟七七沒忍住，捂著臉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葉蓁蓁……你別死，我們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

我等著你回來打敗我。

可被思念的人，仍舊徘徊在遙遠的洪荒，人們日夜思念著的不歸人。

遠方不歸的人，是否也如同她們一樣思念著彼此呢？

無關親情，愛情，友情，而是一種在刀鋒下磨礪出的默契和感情，是戰友！

那樣複雜而又深沉的戰友情，是超越一切的力量的存在。

顧司宸也不知，他心心念念的葉蓁蓁，其實並非不愛他，並非是背叛，也不是遺棄。

而是愛到深處，寧願將所有的痛苦攬於一身，讓他平安。

她甘之如飴。

人生本是一條筆直的道路，奈何生命里遇見的那些路人，會因為某些事情而牽扯自己所做的決定，於是……這條路，便也不再是當初的那麼平坦順遂。

可犧牲和付出，卻是他們心甘情願的，並且一直都不曾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