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剛出門的雲霽收到斥候傳來的消息,皇帝叫他回家。

雲霽從腰間撈起小葫蘆,這裡頭的酒是從宮裡拿出來的御酒,本來今夜要送給羅懷秋分享的。

叫他回家,肯定是李謫又飽暖思那啥了。她可不想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可是又不能明著抗旨。回家的步子慢吞吞的,一雙眉目顧盼生輝,巴不得在這月黑風高的時候出現點啥事,回頭就告訴皇帝,自己行俠仗義去了。他最多也就是沖自己瞪眼,然後還得趕回去上朝,沒工夫算賬。

「地上有銀子呢,你走這麼慢。」一個調侃的聲音從路旁的圍牆傳來。

雲霽的身影定格,然後慢慢轉頭,她著實沒想到這人會出來見她。然後手腕一緊,有人說:「跟我走!」拉著她飛快的閃進夜色。

雲霽看著手腕上那隻手,倒也沒抗拒,只是很淡定的說:「你要只是葉驚鴻,我就跟你走。」這是一句真心話,雲霽也是眼高於頂的人,目下其實向來無人。能叫她看在眼裡,還在她心頭佔了點位置的,除了李謫,也就是葉驚鴻了。

腕上的手握得不是那麼緊了,「南越宗燁就不可以了么?」說著手重又握緊。

「我幹嘛要找個一樣的人?」雲霽一臉的清冷,乍眼看去和李謫某些時候有一些像。

宗燁在一戶大宅前停下,帶她進去。

雲霽無可無不可,她本就不想回家去單獨面對李謫。想必他過一陣自己就會回宮去的。今日和宗燁把話說清楚也好。

一路沒遇到什麼人,想必被遣開了。

進到屋內坐下,宗燁取出個酒壺,「這還是你去偷的二十年的女兒紅呢,這兩年帶著一直沒捨得喝。」說著就要取杯子斟上。

「我不喝酒。」雲霽淡淡的說。自從上次著了李謫的道,她已經近乎戒酒了。

宗燁額角的青筋跳躍了一下,然後擱下酒壺,「那好,我還帶著就是。」

「隨你。」反正是那次幫忙的酬勞。

「小霽,跟我去南越吧。我說我未曾娶妻納妾,是真的。我會以正後之位待你,終我此生絕不相負。不然,寧願死在你的劍下。」

「你還說過必不騙我呢。這一句本身就是謊話,因為一開始你就騙了我。南越國主,你此時潛入我炎夏意欲何為?不為就是為了為了來帶我走吧。你覺得,為此搞得兩國動刀兵,這是佳話?」

宗燁展顏一笑,「不會的,不會動刀兵的。」

「你和誰有了約定?何家?」

「誰成事,我就跟誰履約。小霽,你現在的位置很危險,李謫如果真的愛你,怎麼可能讓你置身這樣的危險中?怎麼可能連名分都不給你?」說到最後,宗燁的聲音猛地提高,額角的青筋又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他雖然是事後才收到消息,卻也能推知慶功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霽搖頭,「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要以正後之位待我。你不是又在騙我吧?我寧可被明明白白的利用,也不想要至於利用之下的感情。」

「不是!我早已悔不當初了,決不再騙你。你和李謫之間的一切,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反正他很快就要死了,如果他不死,我也很樂意補上一刀。」

雲霽猛地站起來,「還說不是騙我,你把我困在這裡,不就是為了方便別人行事。」

「小霽,他如此待你,你何必給他賣命?」

雲霽腰間的軟劍呼啦一聲出鞘,指向宗燁,「他是我宣誓效忠的君王!」在雲霽眼底,和她有感情糾葛的李謫,與她在方文清病榻前宣誓誓死追隨的君王,這是分開來看待的。而宗燁,只是和她有些過往的另一個欺騙了她的男人。

雲霽足尖點地,已攻向宗燁。現在是分秒必爭的時刻,外頭肯定已經動起來了。還是那句老話,覆巢之下無完卵。和她有關連,她說重視的人,大多都在李謫的陣營里。一旦李謫真的出事,那麼,像是鳳姨、杜先生甚至無衣這些人都斷無生理。新帝,或者說新的掌權的人一定容不下他們。而她,即便因為種種關係逃出生天又如何。

雲霽的招式使得不留絲毫情面,宗燁心頭一痛,這個女子,當斷則斷,沒有絲毫猶豫。面對他是如此,面對李謫她也這樣么?還是說,自己終究來晚了。

兩年前那次,他的確是勢不如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雲霽被李謫帶走。這一次,他原本無意涉入炎夏內政,但機會難得,他要帶小霽去南越只有利用這種火中取栗的機會。李謫防他、防南越著實是太緊了些。他者兩年不是沒有尋找機會,甚至連她遠在邊關他也在想辦法,但無奈每一次都被李謫把路給他封的死死的。

沒辦法,這是李謫的地盤,他算是過界來尋事,自然沒有優勢。可這一次,炎夏眼看內亂將生,他是在忍不住了。結果,還是來晚了么。

不、不會晚的,雲霽不同於一般的女子,不是那種為情而生,為愛發狂的人。他先帶她走,其他的,等一切都煙消雲散再徐徐圖之。就不信,他一顆真心,用一輩子的時間使盡水磨工夫,不能讓這個心如堅鐵的女子稍微軟化。

宗燁是主意打定,手上卻絲毫不敢放水,畢竟雲霽是個很扎手的對手。外頭自然有他的手下,但如果要靠他們協助才能擒下雲霽,那他的臉就算掉到地上去了。反正他只要困住雲霽,不讓她牽涉進去就是了。

外頭那些人是心腹,這兩年一直見主上為情所苦,此際也就在院外遠遠觀望著。看著雲霽的身手和相貌,心頭讚歎,不愧是能叫我家國主都念念不忘的人。

這裡頭,有精明的,已然看出雲霽是女扮男裝。扮得雖像,但逃不出那些閱女無數的老手。當然,也有那眼拙的,心頭嘀咕:怎麼看上個小男孩,還不遠千里而來,和炎夏皇帝搶人。

雲霽和宗燁纏鬥,眼見外頭還有人觀戰,而且這裡還有多少機關還不好說。深悔自己一時不察,竟然乖乖跟著宗燁來了這裡。

也真是沒想到,這盤暗沉沉的棋局,居然從這裡突生激變。

李謫是從來不把全盤計劃告訴他人的,雲霽也不知他要如何應對這盤棋局。

她右手持劍,左手在荷包里掏求救的信號彈。羅懷秋就是在這附近,如果他看到了趕得及來救自己一定會來的。那也說明,問題還不大。

正要逃出來,手指碰到另一個東西,心裡一動,連發九劍逼退宗燁,臉上忽而展露笑顏,人已倒飛出去,未使盡的劍招直直劈開看似零散觀戰,實則站得暗合九宮八卦步法的幾人中最弱的連接環節。

轉瞬間,人已到了圍牆之上。

「小霽,好劍法、好輕功。不過,你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跑掉,那也太小看我南越君臣了。」宗燁說著,已如影隨形而至。

而被雲霽撞出缺口的數人也大失顏面,立即合圍了上來。

「我當然不敢小看南越國主與他的風雲雷電四將。請你們嘗嘗這『觀音淚』吧。」

「觀音淚!」下頭一聲驚呼聲,已有人撲了上來扯住宗燁的腿,「國主,不可再追。」

雲霽手裡的觀音淚已經擲了出來,寂靜的夜裡,立即驚破天雷。宗燁實不料她說扔就扔,愣怔在了當場,被幾個手下硬生生拖了回去,避過爆炸。然後再看,哪裡還有雲霽的身影,只剩下斷井頹垣。

「國主,快走!這裡不能再呆了。」一人扯著宗燁要走,卻是紋絲不動。心知端倪,嘆口氣,「扔之前示警,已是網開一面了。」

「是啊,國主,留得青山在,害怕小白臉不手到擒來。」

宗燁這才肯移步,一揮袖子,「走!」這才發現,袖子竟缺了半截,「好厲害的觀音淚。如果炎夏用於戰事,大大不妙。」

「據屬下所知,這個不可能大規模製造。而且,就算炎夏用於戰事,咱們也可以設法弄到的。」

一行人棄了此處,另找地方落腳。

雲霽脫身之後,狂奔回家,方才那聲爆炸動靜不小,不過也只在那附近有震動。皇城與朱雀大街這邊依然靜謐。

「鳳姨,李謫是不是來過?」雲霽氣還沒喘勻,就拉著披衣起身的展鳳問。

「來過,又走了。」

「那就好!應該是回宮坐鎮去了。」雲霽靠著門喘氣。方才一番打鬥大耗真氣,又狂奔回來,著實有點吃不消。

又是一陣腳步聲在附近響起,難道宗燁還不死心,追到這裡來了。按說不會啊,自己炸了他一窟,他怎麼也要安置手下,不可能不管不顧的追來。

可,不是宗燁,又是何方高手來了。

雲霽把展鳳往身後一推,看到來人鬆口氣,「你來做什麼?」

來人是羅懷秋,也是一腦門子的汗,同時問出來:「皇上呢?宮裡出事了,太后命我趕緊把皇上找到,據斥候的人說來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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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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