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序

2013年，德國柏林蘇富比舉行了一場亞洲文物文玩拍賣會，吸引了全球超過數萬的藏家興緻，特別是亞洲人，更是聲名包場，但條件也是苛刻得令大部分收藏或投機者卻步（徳國本土三年投資五億美元起，並且本次拍賣的保證金一千萬美元）十二件藏品包括有明朝萬曆年間朝鮮國國王的佩劍；日本天智天皇臨終詔書，天朝後唐一代劍客銅版雕刻自傳約半套（二十頁）及畫像一幅……

陳子羽！一個名流所不熟悉的神秘身份，縱是世人也是這一刻所見他的面孔，身材不算高出於眾，一八零還差一個CM，但丰神俊朗比例尺寸分佈完美的五官，虎背熊腰襯著那雙長腿，全手工縫製訂做的西服，更顯修長。仿如夢幻的王子被硬生生搬到現實，搬到眼前，你會發現自己真的是很花痴。

會場，下午三時

幾乎絕版的銀雲，聲音出色的安靜，嘀！駕駛室副座車門打開，鬚髮花白的亞裔管家不驚漣漪又不拖泥帶水開門下車，略略整理微亂衣衫，再往後門，嘀－一聲門鎖打開，陳子羽鑽出車門那一刻，無數的目光已從車移開，集中在他身上，對於這個陌生的美男子議論紛紛，有集中發揮想像這是一個營銷策略，搬某個名星座陣之類。

可也有對他的人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古董車發燒友，是個老學究的中年男，體型偏胖，但動作不失輕便，從銀雲剛靜止一刻已摸上車屁股，手持放大鏡研究車標，口中嘖嘖稱嘆：「好車，好漆，好門把，好屁股，好美，這車怎麼怎麼看都讓人着迷。」見車主已將要行遠，急步追上，自我介紹說：「年青人，在下史雲，收藏愛好者，你也是來拍賣會的嗎？拍車？銀雲？不如打個商量……」

陳子羽止步，頭也不偏，神情冷漠的說：「銘叔，再聽他說一句話，把車送他。」

這史雲還來不及笑出來，下面的話尷尬得自覺今天活着真無趣：「然後把這個胖子塞進行李箱，一併扔進海里。」

額！史雲陪笑兩聲，狼狽不堪逃開。陳子羽細聲和管家交流：「老爹既然那麼緊張那個物件為什麼不自己親自過來處理？」

「少爺，老爺自有老爺的主意，我們不必過於猜測，就權當是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就好。」

「無趣，就當聊聊天如何？」

老管家面色一正，兩眼精光閃閃，輕責道：「家訓第八，不能對家族成員猜疑耍心機！這有助於家族和睦，必須坦誠，有異議或顧慮應接受任務前提出和拒絕。」

「Ok，當我沒說過。」正巧到門檢，確認后隨人流進入會場，坐的位置是右邊中間段a50.51兩號，椅上標名用漢語拼音：趙東

趙東是董事會的成員，資深的收藏家，資深藏家當然圈子都基本熟悉或認識，許多人便猜測，就近的藏友更是打探，都是管家應付。

叮叮叮！鈴聲敲響，熱鬧哄哄社交的場面鴉雀無聲。司拍主持是一個成熟中可見帶一絲狡黠的男人，從他掃看買家帶有透穿性審視的眼光，你就知道他是歷經無數實戰的獵殺雄鷹，他的生存作用便是公司利益最大化為目標。

精緻簡潔又不失幽默的開場致辭，由vcr帶來的高清圖片及展示台陳列的實物，主持的清晰流暢地描述該拍品編號，名稱，歷史，拍價，開始一件拍品價錢已經有了小高潮。

陳子羽對目標以外的拍品缺乏興趣，反而對主持精彩絕倫巧舌如簧，捉人心理熟練推銷有了興趣，低聲對管家耳語：「開個合同給他！」

管家對於這句突然的幽默感正經度瞬間崩潰一笑，尷尬輕咳掩飾過去。

「下面第八件物品彌足珍貴，是一個傳奇，功夫傳奇的一生生事迹。」主持對於這一物件特地用生硬的漢語介紹：「對於東方的第一認識無疑是孔子，秦始皇或萬里長城，但對於功夫的認識無可厚非布魯斯.李，這也是我學習了中文的原因，這當然不是李的自傳，是一個更早的俠客自傳，據翻譯說這是後唐時期的一對人物，此物深埋地下一千多年，在清末民國初時期出現盜墓者手中，幾經轉手來到歐洲。好，起拍價三十萬，每拍三萬，哪位……好，八十三號三十三萬。」報價喊聲清脆響亮沒拖尾，卻勾人心神。

報價此起彼落，似拉鋸戰的你來我往，出奇的受歡迎：「……七十號六十六萬，下一個在哪裏？一六六號六十九，下一個有沒有？有沒有？有！二四零號七十二萬……」

「少爺，你還不出價？」管家內心焦如焚，怕萬一給別人家拍去了，那是要拉人填海的事，老爺是有交代過的。

「你急什麼！我現在舉牌那不是讓我多掏錢嗎？」

「咳咳！沒有，老孫以為拍賣的司儀都是話不多的正經播音，廢話太多了，這樣的人要不得。」

「二百萬！」陳子羽來個忽然瘋的終極逆襲，比井行中的價位多了一倍不止，場內立即沸騰不少，紛紛投來注意的目光，管家也被嚇到了，不是說好不多掏錢的嗎？

陳子羽投來俏皮一笑，意思是：嚇到了吧？

主持人表現得更是激動：「五十一號二百萬，有沒有更高的……二百萬第……」

「二百二十萬。」C區二六零舉牌報價。

陳子羽轉頭望去，還沒待確定樣貌，又聽D區一個女性聲音報價，是二百六十萬，終於高潮來到，由於相隔太遠，對方戴帽子又以黑紗遮掩嘴部以上的容顏，看不清丑美。

眼前的局面是主持得期望的，最好全場分兩派都是競爭的仇家：「有沒有高過的三八六號二百六十萬……」

「三百萬！」陳子羽再次狙擊。

「五十一……二六零又舉牌，他沒有讓我們失望，看看是多少？三……百……零三萬，我沒看錯，三百零三萬，就是要多一點！」主持開始耍心眼挑撥的意思。

「三百五十萬！」三八六號喊出了一個高位。

「五百萬！」陳子羽一招不差錢，封得主持瞠目結舌，一時反應不過來。但很快又更吃驚得言語難以表達，指著二六零望着陳子羽，意思是說：不好意思，二六零舉牌了！

「五百零三萬？！我們可愛的二六零收藏家又喊出了一個新高位。『再次證明這世界還有我！』」

「三八六再次狙擊，六百萬……」全場目光集中在陳子羽身上，觀眾早已習慣這個路線：先鋒陳子羽，接着二六零，三八六，三個觀光景點。

「七百萬！」對於當初鑒定專家的估值，現價格已遠超越距離。

「哇，二六零又舉牌了。」

「又七百零三萬？有意的吧！」

「真是頑強的小草。」

「天哪！居然有那麼帥氣的人，還有點痞氣，痞的那麼帥！」

陳子羽忍不住站起，一八零的身材毫無保留的誘惑人心，目光穿過紛擾雜訊，終於尋到了二六零，見着廬山真面目，更想吐血。

原來是打銀雲主意的古董車藏家史雲，他正好轉頭往這邊，觸及熔爐般的目光，忽然變得心虛閃避，隔兩秒后又移兩格位偷看，發覺別人根本沒打算收回火熱的眼神，弱弱的強擠出笑容打了個招呼后立馬坐正。

「八百萬！」三八六號又跟着報價，這三個你來我往的拉鋸戰鬥得火熱，完全沒主持的什麼事了，晾在一邊不是被驚呆住就是插不到話了。

「一千五百萬！」陳子羽被撩起了血性！

全場沸騰，三十萬美元到一千五百萬美元，會是什麼概念，一件價值遠不及皇室古物珍貴的平民個人物品，拍價是打破又打破再打破中，就在大家都不忍這情況繼續下去，該收了吧？

無人不察覺已經是充滿火藥味的氣氛，全場沉默無語，主持才醒悟：「一千五百萬第一次……一千五百萬第二次……再次提醒，一千五百萬第……」

「兩千零三萬！」聲音起處，無人相信，待二六零號牌子舉起才確定真的又是他

——史雲！

陳子羽俊臉變青，血氣飈升，要喊三千萬！旁邊孫管家壓着他的動作，說道：「別急，他的底細剛才已叫公司電腦部查到了，這傢伙有一點底，表面在歐美都有古董門面，真假參著賣，暗地走私和洗黑錢，不過生意人呢終歸利益，他不是和你較勁是看中了你的『一定到手』的心理，你喊五千萬他還是要多你三萬就是這意思。」

陳子羽瞬間冷靜，真是恨自己最終還是有心魔以致弱點暴露，感激孫管家從小一直在自己身邊盡心栽培，邪魅展唇一笑，說：「有誰在他背後撐腰？」

「老么！」老孫管家笑容還是那樣溫慈卑謙的說着這個亞洲走私集團的徳國負責人外號，這個手下過千的集團首領，殘忍無情，又是金牌打手出身，本地黑幫也要禮讓三分。

「難怪！」陳子羽微笑

史雲可有些坐不淡定，目光頻頻有意無意偷瞄這邊，他的不淡定是明明看到陳子羽要追注的，忽然就停止，這個『忽然』才是關鍵，看不清——這三字永遠是致命的存在。他多希望陳子羽再追一次，一次就可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談資，一定是贏家。

「……二千零三……萬……」主持還是希望陳子羽再次出價，然後將寶物收歸圓滿結束，所以是放慢聲速：「第三……次，成交，恭賀寶物編號A**得主屬於二六零，最後用掌聲送給他，下面進行下一個……」

停車場內，空曠幽靜，靜得能聽到心跳聲是「隆隆」的，史雲快步輕腳尾隨陳子羽到場內，也真夠難為他，肥胖臃腫的身材，又自帶血壓兼三高，也能將步聲控成塵土不揚，他發誓近三十年已沒跑超過兩次是這麼劇烈，一次是當年窮小子追有錢女對象時，那是狼牙山五壯士之勇加特種兵之能，爬她家高牆，剛翻過被兩條狗追了九條街。本已餓了三天無一滴脂肪的情況下，身材幹瘦的他硬是被榨乾那丁點脂肪，腰圍再瘦兩圈。最後一條無補丁的褲子都甩掉了。回想當年，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還能瘦兩圈，腰帶直徑小的套在蝴蝶狗脖子上也能緊得透不過氣來。第二次，當年為上位，又無經驗，走私時被海關追，被迫跳海，一個狗扒式居然遊了兩海里，誰知方向錯誤，發覺游出了茫茫大海，不着邊際，慌了神，氣門一泄，溺得半死，幸虧有人見他往這個方向逃，海警尋來，打撈起來時已喝了食量的五倍鹹水，為此蹲了三年。此事被傳為笑柄，也是他的痛處。

急忙呼出幾口濁氣，稍稍平復氣息，抹去額角微汗，總不能被人看出自己的焦急。推門而出，叫止正坐入車的陳子羽：「嘿，年輕人，勝敗乃兵家常事，交個朋友如何？或許事情轉機就來呢？」面對如何填補公司過千萬的數目，除非想橫屍街頭，或將自己身家的五份之一拿來補缺，就只有低聲下氣。

「好，再次見面的時候！」陳子羽的說話冷漠無情：「開車！」

史雲望着絕塵而去的銀雲，又惱又恨，拔通司機電話，急速詢問：「有沒有看見一輛銀雲出去了，沒有？你確定？趕快開車在出口撞牆上攔住它等我上去！快啊！」電話聽筒傳來一聲尖銳撞擊聲，心痛如絞：「完啦完啦！這個分貝，分明是撞成渣了，這個蠢貨就不會輕輕擦一下拔掉電源就可以……說不定碰巧是別人的車撞牆，一定是一定是。」念念碎碎一路電梯上樓層，在出口處碰見了讓他高興的場景，幾乎忘記了車子的事，正是那輛經典銀雲的尾部，下一刻懵圈了，這個賓利魅影還有救嗎？車頭至少陷入三分之一，厚實的混凝土擋土牆只少了兩塊，惱得幾乎要心臟病發作。

「蠢貨！蠢貨！」史雲情緒失控，激動破口大罵：「你這蠢貨！怎麼開車的，瞎了眼嗎？還不趕快叫拖車叫保險公司，信不信賠死你！呵呵，這不是年輕朋友嗎？想不到那麼快又見面了！哎喲，真是對不起，都怪我的新司機。」車，毀便毀了，再想再惱也於事無補，但正事辦成了也值了。

陳子羽略一想估計個大概，他正擔心怎樣才能扭轉談判的局面，想不到這史雲還真急的下重血本，說：「好，閑聊一會！」

「哈哈哈，幸會，看公子一派英俊不凡，且氣宇軒昂，絕非池中之物，不知令尊貴稱？」史雲對於『馬屁不穿』這句精義早已精通。

「遊子羽！」陳子羽這個游姓是隨母姓，個中原委複雜，絕非三言兩語交代清楚，用陳姓只有很少的兩三人知道。

「游公子！游公子平常有哪些愛好呀？」

「不少也不多，要說也費時，倒不如不說。」

「金句。不過史某猜想和游公子有不少的共同愛好，不如趁著巧合上樓上餐廳邊吃邊聊？」

「不啦，閑逛完了，約了正事，孫管家備車來了沒？」

「少爺，已在路上，十分鐘左右。」

陳子羽每一秒都在進攻，而史雲步步緊守，迴避，已經被逼的要跪求的份上：「游公子對古文物有興趣嗎？」

「基本上沒有。」陳子羽如實作答。

史雲理解的又是另一層意思：「為何剛才又叫的那麼激烈。」

「妓女在床上工作是也可以叫的激烈，她不一定是享受，」

額！史雲啞口無言！又聽陳子羽繼續說：「只是有人喜歡古物，當是送禮而已！」

史雲的心沉了不少，只是當做送禮，那東西就廣泛了，世間古物多如河沙，要人如何高價買它，這就是問題，問：「那有看中的嗎？」

「算有吧，可惜它值兩千零三萬，君子不奪人所愛。」有些話說三分明就可以了。

「額！哈哈哈，是史某不對，奪人所愛者是史某，小人行徑呀！」史雲明顯就是糊塗里裝着明白：「游公子不如我們交個忘年之交的朋友如何？」

「史老闆……」

「哎，客氣，見外，不嫌棄史雲滋長幾年叫聲大哥？」

「大哥？」陳子羽明顯的疑問

「哎！」史雲應得更快：「為表心意，大哥先讓利送個折扣當見面禮……」

「五折！」孫管家也快得沒有尾音！

「那個……不好吧？」可憐巴巴的眼神從沒離開過陳子羽：「弟，你也知道這個投標時的價錢，這個東西也是公司資金，大哥也難呀！」這才是實情。

「沒辦法，這才是財爺。」陳子羽指向孫管家。

「哎喲，財爺，小老弟這份半賣半送的見面禮你老難道就扼殺掉嗎？」史雲哭着哀求。

「一千二，不賣就滾！」孫總管可不是初涉人世的主。

史雲對陳子羽死纏爛打有多苦訴多苦，無奈車子又挪不走，說好的十分鐘，眼見一小時后還在路上，陳子羽耐不住性，率性說：「一千三，這比拍賣行定價高六百萬。」

「好，弟爽快，老哥也好。」嘴上說着眼眼盯着陳子羽寫的現金支票上那一千三百萬美元幾個字，眼睛裏放着光。

確立了支票的真實性，好像就忘了古物一回事，孫總管感覺不妙，但方寸不亂，禮貌問道：「史老闆，你似乎忘了……」

「什麼『似乎忘』老子根本就騙你的，來人。」史雲喊著，四面通道躥出十多個手持刀棍打手，猙獰面目這才露出：「老子現在人財通殺。」

陳子羽主僕相視一笑，這笨蛋居然攔路劫財？孫管家持手機淡定如初撥了一通電話，接電話的是個男性，管家開了免提，可以聽見對方的暴躁問候，可史雲聽到這聲音腿已軟如麵條，是老么！

管家笑道：「老么，老孫我呀！你這小子怎麼窮到人財雙吃的份上呀！」

「孫老，你老受驚啦。游公子可好？」電話里的老么在陪笑：「在場帶頭的立刻砍掉一隻拿東西的手，若孫老不滿意，找出最快的法子去死。」

史雲聽到老么熟悉的聲音已經嚇了一跳，敢直呼德國華人黑幫老大的花名，真汗流浹背，更神奇老么的態度，像一小弟對大哥，就知不是捅了馬蜂窩那樣簡單。聽孫管家回應道：「要廢人就不會給你電話，太殘忍，今天少爺心情好叫他捐出兩千萬去關愛老年人基金，和做義工一百日算了。」

「哈哈哈哈，太殘忍了，我都不敢想像黑幫人做義工那幅畫面有多抽象，哪個王八蛋那麼倒霉？」

「么哥，我老史。」史雲都快要給跪下叫爹了，兩種選擇都難，畢竟能做到一輩子不怕死的沒幾個，平靜安逸過、活得更明白了，也糊塗了，拿過手機行開幾步，壓聲說：「就他倆，我們也快二（十人），滅了沒人知。」

「老史，我以為你已活明白了，你糊塗呀，給你兩個小時交代後事，對不起！」電話那頭的一聲嘆息，嘆走了史雲的三魂七魄……

他倆是誰……

古文物被手下從車上拿走遞送管家手上，然後，座駕被拖走，史雲木呆的望着這發生的一切，然而腦袋卻是空白。

某處山莊內，豪華的書房裏，陳子羽端視銅片上四個唐書《傳奇是我》，道：「老孫，你確信老頭子沒有收錯風（消息）這就是老祖的自傳？」

「老爺從不出錯！」孫管家全身心都是篤定的

「好，我先翻看看，你準備着信得過的人送回去。」陳子羽實在忍不住好奇心的衝動掀開了青銅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