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回憶錄

懷恩回憶錄

懷恩是個宦官,一個長壽的宦官,宦官且長壽,就能知道宮中許多秘辛。如果不幸當差的地方還離皇帝很近,那麼他的回憶錄的價值就不需要懷疑了。懷恩也識字,卻不願意寫下些什麼,人老了,就懶得記錄一些事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懷恩想。

懷恩本姓章,是京城附近一戶貧苦人家的兒子。這年頭,什麼地方沒有窮人呢?懷恩家算是外來戶,某年飢荒,他的祖父往京城趁食,想越往京城越富庶,討飯也比別處好討一些。倒是讓他蒙對了,為了國家的和諧,京城附近的生活還算不錯。國家反應也及時,懷恩祖父也被朝廷安排了生活——從京城發到離京百里左右的一個小鎮上分了幾畝田地,給登記了戶口,就此落地生根。

懷恩祖父也算是趕上好時候了,為人尚算勤快,幾畝田種得不錯,被鎮上一戶沒兒子的人家看他會侍弄莊稼,又沒個根基,就招了他做上門女婿。岳父家與他在衙門裏訂了契,講明了做上門女婿,為岳父岳母養老發喪等等條款,流浪漢又有了老婆。

從那一次飢荒過後,就少水旱災害,懷恩祖父種田是把好手,與妻子一家生活得倒也不錯。雖免不了被鎮上人指指點點,略帶鄙視。然而自從妻子接二連三生下了兒子之後,這一家人家也興旺了起來,腰桿兒也挺直了。

三個大胖兒子,養個十來年,非但能夠幫忙田裏,娶妻生子之後,又是一個大家庭了,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老岳父年老生病,看病又花去了不少錢,原本小有積蓄的人家變得貧窮了。僅是這樣也就罷了,二老去后,三個小子緊巴巴地長大了,娶了媳婦兒了,大家努力努力,勤勞工作,也能再發家。卻又遇上了二十幾年後的又一場天災。

人家大家族,抗災能力強,他們小家庭,搶水都搶不過人家。更要命的是,家裏又添了幾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本是盼着他們出生的,現在卻恨不得他們沒生出來過。女嬰是溺了,男嬰捨不得。跌跌撞撞長到五六歲上,懷恩祖父祖母又相繼過世了,喪事可以不大辦,棺材還是要一副的,又是一筆開銷,賣田賣屋,好歹把老人發送了,也欠了一屁股債。

這個時候,投到世家名下做個隱戶,也算是一條出路了——人家又不要,老的老小的小、沒田沒地,還有病人,這買賣太虧。

不得已,只好賣兒賣女。女是沒得賣了,已經溺死了,兒呢?大的捨不得,小的不忍心,懷恩這就被抽中了,買他的是個宦官。理所當然的,懷恩也做了宦官。父母縱是知道,也只能咬牙賣了。

懷恩還記得分開的那一天,他娘給了他一根麥芽糖,這是過年時才有的好料,晚飯也給他盛了一碗白米飯。他很開心,雖然一碗飯沒能吃飽,卻是難得的美味。然後,他娘哭着把臉趴進了打進補丁的被子,他爹青著臉把他拉了出去。他被他爹告知:「跟着中貴人去京里過好日子,不許哭鬧,哭了有狼來叼了你去吃。」

懷恩猶自懵懂地被帶到了宮裏,坐在有頂的馬車裏,扒著窗戶看着外面的風景,特別新奇!一切都是那麼的漂亮!

一路上吃的是比家裏好些,份量也不比家裏的少,還給換了身兒新衣裳,雖是粗布的,卻是沒有補丁的新衣!懷恩很滿足,在家裏他只能穿哥哥的舊衣。小手摸著粗布不捨得放開,眼睛張得大大的,嘴巴挺甜地對帶他們進京的人說:「主人家真是好人。」

是啊,是好人。好人想帶他進宮,此生最大的一場噩夢開始了。

那是一個兩頰的肉鬆馳得往下耷拉的沒鬍子老頭兒,懷恩差點兒管他叫老婆,好險有人教過他怎麼稱呼。老人開口的聲音也怪怪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蛋兒,從一堆幾個孩子裏,挑出了三兩個:「就他們吧,其餘的送到外頭宅子裏做些粗使吧。」

奇了怪了吧?拿去閹了的,是給你面子,不閹你,倒是瞧不上你。

也是,外宅里那就是買了的奴婢,進宮的雖是奴婢,卻是皇家的奴婢。都是狗,那也是名貴品種,就是這個邏輯。

對懷恩來說,蠶室就是地獄,疼痛,不敢哭,怕被狼給吃掉,渴餓,不能喝水。努力地忍着。

老宦官卻因着他這份忍功,對他另眼相看:「這是個好貨,就過來服侍我吧。」

懷恩被收做了義子,懷恩這個名字,也是那位「阿爹」給取的。事後他也自嘲,這位「阿爹」也奇怪,都不是男人了,還要做人爹,還要收個不男不女的做義「子」。

然而跟着老宦官,他的生活待遇是好了不少,鄉下孩子,做活是做順了手的。雖然有些規矩不太明白,但是樂意去干。老宦官對他也頗好,吃的穿的就沒有虧待過他。還時不時與他講解宮中的形勢,什麼太子和漢王都不能惹一類。

懷恩用心學着,雖然呆一點,記性倒是好。老宦官也栽培他,在他十二歲那年,把他放到了太子身邊做個小宦。與懷恩一道的還有兩三「兄弟」,大家初時倒是感情不錯,卻不想老宦官,把他另一「弟弟」,放到了漢王那裏,還有一「哥哥」去了魯王身邊。

前朝的大事,他們這些十來歲的小宦官知道得並不多,多是傳個話一類。現在想來,那位阿爹,也是在四處下注。只不幸,他沒看到結果,就先死了。他們幾個兄弟就更老實做人,終於,太子誅了漢王、幽死魯王,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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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恩一開始並不在太子,哦,現在是新君了,近身侍候的,那位原太子,後來謚為景宗的皇帝,最開始的心腹是個與主子一起長大的宦官,比景宗大兩歲。有這麼個人物在,誰想上前都很難。懷恩最開始最狂野的願望,不過是能做上某一宮的首領,能在宮外置一處宅子,存夠養老的夠,如果能夠在家鄉找到一個半個的侄子、侄孫,人生也就算完滿了。

不想那位前輩夠忠心,在景宗與兄弟的相爭之中,挺身護主,代景宗受了暗算一杯毒酒,一滴沒剩地喝個精光。前輩死了,位置空了出來,懷恩被景宗挑中了。

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懷恩暈暈乎乎的,他不明白,景宗為什麼挑中他。

景宗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疑問,沙啞地開口:「他去了,有人哭,可我聽不到傷心。一個個非要到我面前來落個淚、擺個臉才好。你不一樣,你沒流淚,你是心裏難過。你有良心,就是你了。」

懷恩撲通跪了下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聽景宗道:「好好乾!」

後來懷恩想,那些人未必就是不難過,大家一處處了好幾年,怎麼會不想着好呢?實是他們年紀更大些,想得多,而自己沒靠山沒能耐的,事情輪不到自己來想,僅此而已——傻人,有傻福。

從此,懷恩就開始了與景宗數十年的朝夕相伴。他看着景宗憂愁無子,看着景宗疼愛着小妹妹慶林長公主。懷恩心疼得想哭,他看公主的眼神兒啊,那樣的慈祥,懷恩知道,他這是想自己的孩子。

終於,長子降生,那個開心得翻筋斗的人,讓人忘了他的身份,記得他的喜悅。

景宗也有不開心的時候,比如在朝上總會被些咬文嚼字的老頭子們擺譜為難。又比如,婕妤產子晉為昭儀,昭儀的娘家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懷恩還記得,有一天,聖人哭了,躲在卧室里哭得像個孩子,他說:「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慶林有什麼不好?太后皇后養大的她,有哪一點不如人?陳氏要如此羞辱她?不願就是不願,說什麼落馬受傷?她已經沒有父母了!一提親男方就落馬!女孩子擔了個克人的名頭,以後要怎麼做人?!我家女兒不怕人挑禮數!不可以被人挑命數!」

懷恩很難過,只能說:「公主會有大好姻緣的。」慶林長公主他常見的,一個漂亮的小娘子,略有些傲氣,人還算規矩,真是可惜了。

聖人只能苦笑。

那些年,風光的聖人,受了不少委屈。懷恩也看着慶林長公主從一個活潑少女,越來越變成了一個脾氣略有些硬而怪的女人。都不容易啊!

猶記得那一天,聖人在看奏疏,他在一旁抱着把拂塵站着,香爐里冒着裊裊的煙氣,午後的大正宮一片靜謐。忽然,他心頭一動,看了看聖人。果然,那張熟悉的臉越來越生動,忽然拍案而起:「好!」

懷恩想,他當時一定是滿眼詫異的,因為聖人說:「嘿,老傢伙,我遇到一位賢者!」說着揚了揚手裏的摺子。那時候,他們都已經三十開外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但是,懷恩日後回憶,他真想時間就停在那個時刻,至少,那時是快樂的。

那時候,他剛剛找到了家人,父母已經死了,弟弟賣身為奴,下落不明。哥哥倒是長大娶了妻子,也病得很重,幸而給他留下了兩個侄子,他把侄子們接到京里來,給哥哥看病、送終,給父母修了墳。聖人也為他開心,給了他一百貫錢,讓他安置家人。

那時候,君臣都是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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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說的賢者就是日後大家都討厭的魏靜淵,可是聖人喜歡他,很快就召見了他。

魏靜淵長著一張國字臉,正義凜然,看着就像好人。懷恩聽着他的理想和計劃,心裏一陣猛顫。聖人卻很高興:「這樣好,除其世卿世祿,可括出許多隱田來。長此以往,國家恆強,我便能夠騰出手來平定四夷了。」

魏靜淵道:「用臣策,不必二十年,必有成效的。然臣請陛下慎用兵,平四夷可,窮兵黷武則不可。」

「善。」

從那以後,魏靜淵就用力幹活,聖人比他還努力。而懷恩則發現給他紅包的人越來越多了,當面給他白眼的人越來越少了。人們喜歡給他塞個大紅包,然後問各種問題。懷恩知道,要發生大事了。

又過幾年,魏靜淵入主戶部,清查起國庫來,又清理人口、土地。聖人又在他的建議之下,清查了爵位,一場大風暴,颳了起來。十年間,國家括出幾百萬隱戶,清出無數土地。國家變強了,可以與狄人作戰了,懷恩也很開心。做一個明君家的宦官頭子,比做一個昏君家的宦官頭子,聽起來也好聽許多啊!

他伴着景宗出征,那位聖人頂盔貫甲,八面威風地征戰的時候,他也穿着皮甲,樣子有些可笑着窩在一邊,隨時準備着伺候。有時候想,如果他能為聖人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在這樣的戰爭之中,捨身護主,也是壯烈的一筆吧?誰說宦官不可以有熱血呢?

最終,他們都沒有死,魏靜淵的生命卻走到了盡頭,一起死掉的還有名譽。

懷恩奉命去見魏靜淵,那位昔日宰相,穿着辦服,一臉平靜地坐在草鋪上,語氣很平靜地道:「我信聖人,願聖人信我。我早知有今日,生死置之度外,轉告聖人,毋以我為念,還請聖人莫廢新法,則我雖死不悔。」

懷恩記得自己哭了,他不明白,一個要死、要被誅連家族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平靜?!他記得這個四方臉在大正宮與聖人一起說話的時候的樣子,現在,他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懷恩記性好,回來把話學給了景宗,惹得景宗大哭。懷恩數着,這是第一次,哭得在床上打滾,就連李太后薨逝,聖人都沒有哭得這麼慘過。

「我的罪過百死莫贖,我害了一個忠臣!我知道他不會這樣做,卻不得不……我死後無顏見魏公啊!」哭完了,一抹淚,從床上爬起來,鮮血淋漓地在卧室床頭寫了「魏靜淵」三個大字。

然後,懷恩就認識了鄭靖業。

鄭靖業是個相貌非常英俊的人,懷恩看到他甚至有一絲迷惘——沒聽說世家裏有個鄭氏啊,這人是哪裏冒出來的?

鄭靖業不是世家,純草根,比魏靜淵的出身還要略差些。做人做事卻比魏靜淵精明得多了,懷恩覺得,與鄭靖業相交,舒服。他這人,做事周到,也不愛表功,等你發現了,才知道,他這人做你朋友,已經把你的難事兒給解決了。懷恩不太喜歡世家,他們里的大多數人態度並不友好,當面也不打不罵,人家就是無視你。遇有事兒,還要拎你出來掛個牆頭,提一提什麼近侍污染的皇帝一類。

景宗年紀越大,越愛與他聊天,更多的語涉朝政。

「魏靜淵公而忘私,鄭靖業公不忘私,我看鄭靖業時,常想若是魏靜淵能有他這個樣子就好了,又一想,如果魏靜淵能做到這樣,他就又不是魏靜淵了。」

懷恩心裏一酸,聖人也就只能在他面前才能嘴裏常過過這個名字了,打起精神道:「人與人,總是不同的。」

「倒是他家七娘,不像他,倒似魏靜淵。真的很像啊——」

懷恩小心地道:「鄭家大郎常在聖人這裏,為人也方正得緊,難道不是鄭大郎更像嗎?」鄭七娘小小年紀,脾氣也軟和可愛,又講禮貌,對個宦官還順口道個謝,完全不似魏靜淵那樣剛正。

景宗大笑:「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七娘更像、更像。」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是這個景宗說了更像的七娘,五十年後,攛掇著為魏靜淵平反昭雪,只是那個時候,大家都已經不在了。懷恩卻看到了七娘跟蔣進賢「商量」,最終赦免魏靜淵遺屬的一幕。

也許,他們真是有點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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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恩有一段時間很喜歡那位太子,景宗長子,承載了多少希望,懷恩也為景宗歡喜,多少次,是他把這個小嬰兒抱到景宗面前,看他們父子天倫。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當時紅紅小小的嬰兒,變得讓懷恩不太認識了。見面越來越少,架子也越來越大。懷恩漸漸不喜歡這個太子了,也許是因為太子岳父姓陳,也許是因為太子身邊的世家太多。

懷恩喜歡景宗喜歡的,討厭景宗討厭的。太子出世之前,慶林長公主就在景宗那裏陪伴了,陳家人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孤獨十數載。魏靜淵之死令景宗痛苦得無以復加。太子偏偏與這些人打成一片,懷恩討厭他,十分討厭他。

大家說太子壞話,他聽着,太子說別人壞話,他幫着辯解。太子廢了,他開心。他能看出鄭靖業的心思,鄭相公也不喜歡太子,正好,大家都不喜歡他!一個不像聖人的太子,也治理不好這個國家。新太子看着像是與聖人想的一樣,他就不說壞話了。

只可惜了貴妃。貴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沒人比懷恩更清楚了,聖人頭一回見到貴妃,懷恩就是個圍觀群眾。那個女人漂亮、聰明、天真,無怪乎聖人喜歡,聖人實在是太累了。後宮里的女人,與前朝的大臣都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幾個要賢名的,拿皇后的標準要求自己,時不時諫上一諫。她們想什麼,懷恩也知道——夏皇後走之後那幾年,誰不想上位?

聖人就是聖人,一個沒答應~

也該鬆快鬆快了,貴妃想什麼,都能寫在臉上。聖人也是疼愛二十四郎的,老來子么。可是,為了國家,不能這樣。懷恩想,聖人又該難過了。不特是因為貴妃和二十四郎,怕是每到遇到這樣的事兒,他就會想起魏相公吧。

新太子登基,懷恩卻沒有料到聖人的死,明明擺在眼前的事情——立太子,就是為了防著皇帝死,可他就是不願意想。待聖人歸天,遺詔里居然有他的名字,懷恩已經無法言語了。

【那就留下來吧,新君用得着我這把老骨頭,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他,不用了,我就去給聖人守靈。】

懷恩覺得,每天能看一眼聖人的陵寢,心裏也踏實。守靈沒多久,他就聽到了七娘上疏的消息,放宮婢?輪番服役?【她做事像鄭靖業,心卻像魏靜淵。聖人就是聖人,果然看得比我等奴婢明白。】

守靈的日子並不很長,幾年而已,亂搞的新君就被造反的弄死了。七娘找到了他,他想,如果當初能給新君多念叨念叨,興許就不會這樣了,聖人知道了眼前這情形,也會難過吧。

為了盡自己的一份力,懷恩又回到了宮裏。他承認,這裏面也有照顧侄子的原因。魏靜淵是個賢者,他不是,做不到,他還是有些私心的。

從此看着小聖人長大,看着他跟老聖人一樣從憋屈到成長,懷恩心中很是欣慰。看着七娘做了小聖人的先生,懷恩心裏一輪迴,這還真是緣份吶!女先生教的,就是比男先生好,懷恩又在小聖人耳朵邊上吹起了風。

老了,真的是老了,真的做不動了,小聖人與老聖人真是很像,給他錢養老,還許他死後陪葬在老聖人陵園裏。

懷恩很開心:「在下面能接着伺候老聖人,死且歡喜。」唉,雖然老聖人那裏估計早有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前輩在的,不過沒關係,他以前也是做人晚輩的。從給聖人打洗腳水做起,這活計他做得慣了。

而且,到了陰間,大概就沒有什麼權位之爭了吧?聖人也就不用再因為兒子們胡鬧而傷神,會快快樂樂的了吧?

對了,還有魏靜淵,聖人已經安置好了他的家人,他縱使埋怨聖人,如今氣也該消了吧?雖然懷恩覺得,魏靜淵根本就沒有生氣,在懷恩心裏,像他那樣讓人看不透的大人物,心裏想的,總是與平常人不一樣的。你鑽牛角尖兒想個半死的事兒,他那裏卻是清風過耳不留聲。

【要是魏相公不開心了,我就去告訴他,聖人為他難過了幾十年……】

上了年紀了,舌頭都麻得嘗不出味兒來了。舔舔嘴巴,卻又好像有了知覺。

那根麥芽糖真甜,那碗米飯真香,那一路上的風景,真美!

閉上眼,他看到了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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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認為爹太搶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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