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上下下
林亦文睡得很不好，準確來說是沒咋睡。
蝙蝠是夜行動物，到了晚上，不知疲倦地一直在覓食，尤其河岸邊食物充沛，隨着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一群群的出動。
他也不敢去草叢，那兒不適合起飛，要是變色龍，蜥蜴啥的躲在裏頭，怕是來不及反應就會被吃掉。
找了個機會，飛到了河邊的垂柳上，原因無他，這兒有蟬，還不止一隻。
想的是它們目標大，還會發出響聲，要是有捕食者出現，自己還有時間機會逃跑，細長的柳葉也能遮擋身體，美中不足的是顏色。
金黃的身體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顯眼，就算有樹葉的掩護，還是能透過縫隙看見。
當然，這是從人的角度，對於多數捕食者，只要林亦文不動，他就是隱身的。
要是魂斗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來個三十條命，還能浪一下，系統也沒說死了能復活，林亦文不敢冒險。
天已經黑了九個小時，現在估計是凌晨三點。
林亦文再次從淺睡中醒來，已經好幾次了，不知道其它昆蟲是不是也這樣。
他原本最害怕的是睡著了之後，爪子放鬆，掉下樹去，後來才發現想多了，就和呼吸一樣，不需要刻意注意就能將身體牢牢固定。
相比於窟窿，樹梢上明顯涼快多了，空氣中傳來清新的味道，林亦文輕輕活動了下身體，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有些僵硬。
腳下的河流在反射著月光，像是一條泛著銀光的綵帶，奔流不息。
「好漂亮啊！」林亦文感嘆。
其實做蟲好像也沒啥不好，不用擔心人際關係，沒有車貸房貸，沒有做不完的工作，解決不完的問題，沒有那些家長里短，只要吃飽，就行了，更別提有許許多多的迷妹。
說道母蜉蝣，林亦文將視線轉移。
除了大雨，沒有其他能阻止交配的本能，幾千幾萬隻依然在空中飛舞，只是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是早上見到的那一批。
林亦文將腦袋放在前肢上，像是家裏的狗子一般，注視着這些同類，岸邊的青蛙已經不見，水裏的魚兒似乎也陷入了沉睡，難得的平靜。
他只是斷斷續續的睡了幾個小時，還是困，不過讓他不能入眠的除了不安之外，還有飢餓感。
系統里提示已經是中度飢餓，那幾顆野葡萄早就消化一空，成為了身體的養分。
雖然肚子在叫，不過林亦文暫時不打算動身。
不能慣着啊，吃的比一般蟲多，餓的還快，哪有辦法一直都滿足，他已經打算好了，暫時先在柳樹在獃著，等到天亮之後再去進食。
看的出神，背後又傳來刺癢感，林亦文熟練地找到粗糙些的枝幹，摩擦起後背，就像白天見到的野豬一般，只是不知道還得癢多久。
「你在幹嘛？」
觸角傳來了信號。
林亦文抬頭，誒，居然是下午遇見的那隻小黑。
「你居然還沒死？」他很意外。
「快了，」小黑不生氣，它能感覺的身體漸漸失去了力氣：「好像你還是很強壯。」
「嗯。」林亦文沒有停下，身體和堅硬的樹皮摩擦，很爽，很快樂：「我們不一樣，你找到媳婦了么？」
小黑蟲飛的不穩，降落的時候腿還是軟的，於是順勢一趴，爪子鈎著樹葉，腹部劇烈地起伏，想來是飛過來耗費了不少力氣。
「找到了，」它說完后回頭，看着蜉蝣群，似乎在尋找媳婦的位置，但哪還找得着呢：「你呢？不去么！」
「嗯，我不去。」
感覺身後的舒服了，林亦文到小黑身邊一塊趴下，感覺似乎自己又長大了一些。
「你好像和我們不一樣。」小黑再次說到。
林亦文搖了搖觸角，沒有解釋。
他知道就算說了，小黑也聽不懂，他也不願意和小黑成為朋友，因為失去之後，會很難受。
小黑也不介意：「我記住你的話了。」
「什麼？」林亦文走神了。
「你說的青色的怪物，還有河裏的東西，有許多兄弟姐妹被吃了。」小黑很平靜，一天下來看到太多，已經習慣了：「對了，你之前稱呼它們是什麼？」
「綠色的是青蛙，河裏的叫魚。」林亦文悠悠地說道：「是我們天敵，就是天生的敵人，要吃我們。」
「哦，你是怎麼知道的？」小黑奇怪。
「可能是因為咱們不一樣吧。」
小黑愉快地搖了搖觸角，表示接受這個答案。
安靜了一會，兩蟲沒有交流，都把目光投在飛舞的同類身上，期間又有幾隻母蜉蝣在飛了上來，跳着華麗的舞蹈。
小黑知道這不是對它發的信號，蜉蝣之間能夠感受到彼此的生命力，它已經是垂死的老蟲。
複眼能見到邊上的林亦文沒有絲毫的興趣，於是主動開口，讓小姑娘們離去，不要浪費時間。
生物的本能，是找健康的配偶，這才能生出健康的後代，母蟲子們對於那隻明顯看起來很強壯，看起來卻又懶洋洋的蜉蝣很是好奇，不捨得離去，還想撩一撩。
直到林亦文轉過身，拿着屁股對着它們，這才悻悻離去，並表示要和其他同類說，這兒有隻變態蟲。
小黑好像在笑，抖了抖翅膀。
「你要去哪？」林亦文奇怪。
「我想去走走。」小黑站起身子。
世界那麼大，應該去看看，林亦文看着說完這話，毅然決然地飛起的小黑，心裏有些佩服。
「你往那個方向，有一片花園，很美。」他大喊著指了個方向。
小黑聽見了，在空中又畫了一個圈，中間搖擺，但還是畫完了，朝着那個方向飛去。
林亦文目送它離開，他知道，也許小黑根本到不了，就會死在途中，但至少嘗試了。
如果是林小小，大概會問自己，什麼是花園，那兒有什麼，解釋完之後，馬上會很神往，學着小黑，利用生命里最後的時光去看一眼吧。
小黑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之中。
林亦文很高興，他覺得它能抵達，一片花海作為長眠之地，想來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