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玲瓏綢緞坊不但是京城規模最大的綢緞莊,也是名聲最響的,當然價格也是最貴的,除了富家小姐喜歡光顧,就連處在深宮中的嬪妃們也時不時的打發人過來扯上一塊上好布料,玲瓏坊的大名也因此聲名遠播,還有一個遠近聞名的原因就是,老闆娘段玲瓏和凝香胭脂樓的萬凝香、柳眉首飾鋪的花柳眉、如煙棋琴軒的沈如煙,人稱「京城四娘」,名頭的由來很簡單,第一她們做的都是姑娘家的生意,第二她們都是半老徐娘,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們都是從未嫁人的老姑娘。

日頭正中,放平常正是做生意的好時段,玲瓏坊卻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到,路上的行人看到玲瓏坊門口那兩頂華貴的轎子,別說進店,連眼睛都不敢往裏瞟,路旁的小攤小販更是躲得無影無蹤,正所謂狐假虎威,京城百姓把仗勢欺人的惡名賴到薛丞相和霍將軍頭上,也不算冤枉了他們。

玲瓏坊七八個夥計都像木樁一樣杵在那裏,時不時的用袖子擦著額頭冷汗,個個都打定主意,寧可豁出性命,也要誓死保住玲瓏坊,反正保不住玲瓏坊,也要被老闆娘剝皮抽筋,倒不如圖個忠僕好名聲,段玲瓏在去凝香樓打馬吊之前,給她的夥計立下軍令狀,一旦薛大小姐和霍大小姐出現在鋪子裏,店在人在,店亡人亡……

先是「啪」的一聲響,那張有了年代的紅木雕桌差點沒被一掌擊散了架,桌上的算盤跳了跳,站在桌后的老賬房,立即點頭哈腰的問:「姑娘有何吩咐?」

就見這位長得嬌俏的姑娘說:「看見我們小姐來了,還不把你們店裏最好的緞子拿出來,難道要我們小姐親自動手不成?」

老賬房連說四五聲「是」,吆喝旁邊的夥計:「還不快去把昨兒個剛到的蜀錦搬出來讓小姐過目。」

年輕夥計答應一聲,連忙去了。

只聽一人道:「婉容啊,看到沒有,這就叫狗仗人勢,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仆,這種人自以為高人一等,卻不知根本就是丟人現眼,你可千萬別學她。」不見其人,光聞其聲就知道說話之人一定是個美人,那聲音真叫一個輕盈婉轉,悅耳動人,雖然說得並不是什麼好話……

名叫婉容的人應道:「小姐,話雖如此,但是我吃過的鹽比四喜姑娘吃過的米還多,你怎麼能把我跟她相提並論。」

丫鬟打扮的四喜姑娘聽她如此說,立即搶在兩位小姐前面,伶牙利嘴的還回去:「是啊,你不但吃的鹽多,皺紋和白頭髮也多,包大娘。」

包大娘包婉容立即神色大變,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摸臉,慌慌張張的問:「小姐,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真的長白頭髮和皺紋了?」

被問的小姐正是薛丞相的女兒薛知淺,當真是美艷如花,一身衣着也是艷麗得緊,只是眼眸淡淡,顯得有些慵懶:「奶媽,這個問題,你一天至少問上八回,你不累,我都嫌累。」原本就好聽的聲音裏帶着微嗔,顯得越發勾人奪魄。

包婉容已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鏡,一面端詳,一面說:「我要是有小姐你這般年紀,這般樣貌,何須每天擔心受怕。」

薛知淺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依然懶懶的說:「樣貌就跟錢財一樣都是身外物,不要太在意,重要的是內涵,就像有些人空有一身好武藝,可惜肚子裏沒貨,這跟那些無知莽夫有什麼區別。」說着,轉頭看向一直低眉品茶的女子,「霍姑娘,你說是吧?」

與薛大小姐的美艷不同,霍大小姐一身雪鍛,氣質清冷,腰間還別了一把短刃,讓她看起來半分像大家閨秀,半分又像江湖俠女。

被薛知淺指桑罵槐的說到現在,霍輕離竟一點都不惱,放下手中茶盞,輕笑道:「薛姑娘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千金大小姐,如果肚子裏有貨的話,豈不是壞了?」

一句偷龍轉鳳的話,把薛知淺挑釁的言語全部堵了回去。

霍輕離的貼身丫頭常四喜立即拍手叫好:「小姐厲害!」

不過她們從小斗到大,隨便一句話豈能讓薛知淺服輸?薛大小姐悠悠嘆口氣道:「我倒是想,只是每次我看中一個男人,都被你橫刀奪愛,兜兜轉轉這些年,至今孤身一人,知道的是因為薛霍兩家有世仇,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倆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包大娘在旁邊插了一句:「小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跟薛大小姐是宿敵。」

薛知淺低聲喝斥:「多嘴。」接着道,「遠的咱們就不提了,就說最近的那個,尚書大人家的三公子,那真是溫潤如玉的美男子,而且對我是一見傾心,眼看就要下聘迎親了,偏被你請到將軍府上,好了,你們一個促膝長談,我的婚事告吹了,你說我該不該怨你?」

霍輕離故作驚訝的說:「都說薛大小姐眼高於頂,我怎麼瞧著這雙眼睛是長到後腦勺上去了,就蘇三公子那憨頭憨腦的樣兒也叫溫潤如玉?」

「憨頭憨腦?」薛知淺疑惑的問包婉容,「奶媽,有這回事兒嗎?」

包婉容想了想后搖頭:「不記得了。」

薛知淺道:「好吧,這個不算,新科狀元郎宋公子滿腹才華,那是錯不了了吧?」

霍輕離輕輕點頭:「宋公子確實有才華,不過,」話鋒一轉,「那一身肥膘,你也不怕對着他食不下咽?」

薛知淺又一次看向包婉容。

包大娘不等她問就連忙搖頭:「小姐,你別問我,除了你嘴裏常念叨的水公子,其他公子我都沒印象。」

薛知淺立即喝住她:「奶媽!」

包婉容說完了才意識過來,連忙把自己的嘴給捂嚴實了。

薛知淺從牙縫裏擠出幾句只有包婉容能聽到的話:「不是讓你不要說的嗎?尤其在姓霍的女人跟前,提都不能提。」

包婉容知錯的搖頭,可惜晚了。

果然霍輕離起了興緻:「水公子?我怎麼聽都沒聽過,這京城裏還有姓水的人家嗎?」

薛知淺冷哼:「沒聽過最好,免得你又來壞我的好事。」

「這麼看來,這個水公子真的是你的心上人了?」

霍輕離不過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薛知淺美艷的臉上立即多了三分羞色,竟被她說中了,訝異起來,能被薛大小姐看中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薛知淺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霍輕離繼續糾纏下去,看到那邊玲瓏坊的夥計已經將蜀錦搬出來,便中止話題,徑直走過去。

蜀錦是蜀地所產之棉,優點在於顏色瑰麗,質地堅韌,一般綢緞莊都以花草鳥獸作圖,只有像玲瓏坊這樣的大庄才會有綉著雲紋、祥獸這樣的漢式錦,而且專供於宮中,薛知淺見幾匹布料根本就是進貢之物,段玲瓏不在,玲瓏坊的夥計也忒大意了,這要讓人隨意買了去,砍頭都有可能,手指從綢緞上一一劃過,落到最後一匹以竹為底的白色錦緞上,立即喜道:「我要這匹!」

夥計剛要答應,就聽霍大小姐道:「我也要這一匹。」

又來了。

霍輕離手上帶功夫,幾乎未使力,錦緞就被她奪了去。

薛知淺大怒:「霍輕離,你還我!」

霍輕離把手上的綢緞翻了翻說:「這麼素的顏色根本不是你的風格,你要了何用?」

薛知淺道:「你管我何用,我就是剪了當抹布都不關你的事,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你快點還給我。」

「買賣、買賣,給了銀子才算。」霍輕離說着就從袖口裏摸出一物,隨手一擲,直接落在櫃枱賬房先生跟前,「不用找了。」

賬房先生定睛一看,竟是一錠十兩金子,莫說她手上的一匹,就算把這些全拿走,都足夠了。

比功夫,薛知淺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哪裏比得過,只好說:「這匹白錦顏色雖不適合我,但是花紋也不適合你,明明是男子之物,我買了可以送我胞弟,你要去又有何用?」

霍輕離剛要說給我爹,顯然白色不適合霍大將軍,也學着薛知淺一仰頭道:「要你管。」

薛知淺說:「既然你這麼蠻不講理,那麼只好用老規矩解決了。」

霍輕離還沒答話,玲瓏坊的夥計們立即忙碌起來,一人搶了一匹最貴的布,護在胸前,躲到角落裏,然後開始重複念叨:「老闆娘你快點回來,兩位大小姐一定要手下留情……」

霍輕離揚了揚手中布匹,笑道:「搶到就給你。」

薛知淺彈了一下衣袖上的灰,背過手去,喊道:「奶媽!」

「來了。」包婉容正坐着吃茶,身形一閃,便到了薛知淺跟前。

常四喜也三兩步竄到霍輕離跟前,架勢剛拉開,又退到霍輕離身後:「我不會武功,小姐還是你來。」

於是霍輕離和包婉容比劃開,薛知淺跟常四喜則坐到了一邊。

薛知淺拉過常四喜的手,特別親切的問:「四喜啊,你們家小姐要那匹布做什麼?她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常四喜毫不領情,一臉正氣的說:「我不知道。」

薛知淺不高興的說:「虧你叫四喜,一點都不討喜。」

這邊霍輕離跟包婉容一邊拆招,一邊問:「你家小姐這麼在乎這匹布,是想送給她的心上人水公子吧?」

包婉容驚訝的說:「咦,你怎麼知道?」

霍輕離:「……」果然。

兩人打了好一陣,把玲瓏坊弄得面目全非之後,才收了手,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分上下。

包大娘喜滋滋的回到薛知淺身邊,還是跟以前一樣,懷裏多出五十兩銀子,神不知鬼不覺,只有她跟霍輕離知道……

不過霍輕離卻沒能像以前一樣,把神秘的水公子了解清楚,因為包婉容說,連薛知淺也不知道這個水公子的真正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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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飛燕(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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