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境
看了一眼身邊再次陷入昏睡的少司命，白鳳靜靜的望著天上的殘月，漆黑的天幕暗無星辰，只留這一輪昏暗的朽月，凄零孤寂，淡淡的光輝灑在那張清逸俊美的臉上，猶如九重天上的謫仙，動人心魄，那一雙藍如深海的眸褪卻了平時的冷冽清傲，染上了一層美麗的薄煙，那層層縈繞的霧靄中，是從未在人前顯出的情緒，空寂、悲涼。
良久，白鳳把少司命輕輕抱起，踏著這無邊的風月，穿梭在黑夜密林中。
昏昏沉沉中，少司命似是陷入了一個夢境。
血紅的火光直衝雲霄，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在火中哭泣著，周圍的樹枝被火燒的「啪啪」作響，她感到那壓抑的滾燙向她層層襲來，周圍的人在叫著，笑著，可她什麼都聽不到，抬起頭，一雙紫色的眸美如靈玉，卻布滿了恐懼和絕望。
天空飄起了大雪，撲滅了這場火，一少年踏雪而來，白色衣袂掠過祭台，流光翩躚，在眾人驚艷訝異的目光中，他用微涼的手抱起小女孩，離開了這被她稱為家鄉的地方。
白羽紛飛，雪色的劍染上了鮮紅的血，劍是他的劍，血是她的血，那一刻，窒息的悲傷充斥了一切，他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對她耳語：「欠你的這一世，我會用十生十世來還你。」
一滴清淚滑下，落在白鳳頸間，藍眸微閃，腳下卻依舊未停。
昏昏噩噩中醒來，少司命眼一睜，便看到白鳳那微微輕揚著，秀美白希的下顎，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微微掙扎了下，卻發現被他牢牢的抱在懷裡，動彈不了半分。
「醒了？」平靜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你要是不想摔死，最好安靜些。」
「我睡了多久？」少司命輕輕靠回他的肩膀，閉上眼，鼻尖淡香縈繞。
「你......」白鳳似有些猶豫，「氣血流失過多，寒氣又有複發的跡象，你昏睡的時間開始越來越長了。」
「是嗎？」長久的沉默，「那就丟下我，自己走吧。」忽覺白鳳一征，環著她的手臂暮然收緊。
「你想賴賬嗎？」白鳳的語氣居然有些惡狠狠。
「想不到名滿天下的白鳳公子居然是個小氣鬼。」少司命扯扯他垂在肩上的藍發，滿意地看到那張瞬間僵硬的撲克臉。
「只可惜沒帶凰兒來。」白鳳腳尖輕輕點地，瞬間躍出了幾米。
「你是說你那隻鳳翅鳥？」紫眸微彎，「你輕功那麼好，還要坐騎，真夠懶的。」
「凰兒不是我的坐騎，它是我的同伴。」白鳳微微轉tou，定定看著她，那眼中是無比的認真，「只有凰兒，絕對不會背叛我。」
望著那雙深沉如海的眸子，少司命心中泛起一絲漣漪，你，也有不願提起的過去嗎？
「我昏睡的時候似乎做了一個夢。」少司命輕輕環住白鳳的頸，自己竟然開始貪戀這懷抱的溫度。
「很悲傷嗎？」
「恩，你怎麼知道？」
白鳳眸光一閃，不語。
「很悲傷的夢，悲傷的我都不願想起。」抬眸看他，眼前一片模糊，那夢中的人影依稀和眼前人重疊在一起，那一片蒼茫的白瞬間又將她帶入了夢境中。
小島中間有一片藍色的湖泊，安靜祥和，周圍零零星星搭建了幾間木屋。那幾個走動的人影便是在海難中失散的另外八人。
「小鳳凰！」赤煉嬌媚的聲音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林子深處那越來越近的人影。
衣白無塵，秀如初雪，那挺拔修長的身形，清俊出塵的容貌，不是白鳳又是誰呢？
他就那樣踏著暮色款款而來，道不盡的風流雅韻，一瞬間，眾人只聽到自己吸氣的聲音，皆因他出塵翩然的風姿而失了神。
白鳳慢慢走近，待看到他懷中所抱之人，眾人幾乎連吸氣都忘記了。
那少女安靜地靠在白鳳懷裡，一身衣衫鮮血盡染，襯得那凝脂般的肌膚略顯蒼白，密而長的睫毛如同翩飛的蝴蝶，隨著風輕輕搖曳，似是落入凡塵的精靈。世人都道雪女空靈冷艷，赤煉妖魅嬌美，卻不知有如此純凈清秀的女子，如同青湖中的一株紫蓮，淡而雅，清而靜，又如同黑夜中的那輪明月，散發著熠熠光輝照亮一切，卻隱而不露，靈動柔和。只是那女子雙眸緊閉，似是失去了生存的氣息。
「小鳳凰，失蹤那麼久原來是陪漂亮姑娘啊？」赤煉媚眼如絲，笑冪冪得看著白鳳。
「羽兒！」大司命似要上前，卻被星魂抬手擋住了。
陰戾的眸子落在白鳳身上，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你把她怎麼了？」
「這......該不會是陰陽家的少司命吧？」盜跖的一句話瞬間讓周圍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沒想到，面紗下竟是如此驚世絕艷的一張臉啊，哎，亂世啊，亂世出美女啊。」
白鳳淡淡掃了星魂一眼，抬步與他擦身而過，兩人之間似乎流動著某種暗潮，一觸即發。
「把她給我。」冰冷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憤怒，「白鳳凰，你別忘了，她是我們陰陽家的少司命。」
白鳳腳下一頓，目光微暗，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麼。抬起雙臂，輕輕把少司命交到了星魂的懷中，放手的一瞬間，終究是有了一絲猶豫。
「哼！」星魂冷冷看他一眼，帶著少司命快速離開了，「她若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只留那冰冷的聲音殘留在空氣中。
白鳳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眸中情緒不甚分明。
「哎喲，人都看不見了，還不捨得走啊。」赤煉邊修著指甲邊扭著小腰走到白鳳身邊。
白鳳淡淡掃她一眼，「我看你的舌頭也應該修剪下。」
不理他的毒舌，赤煉踩著貓步向流沙的木屋走去，「回來就好。」幾乎看不到那個妖嬈的身影了，卻遠遠傳來這麼一句話。
周圍的人四散離開了，白鳳仰頭望向天空，暮色蒼涼，那天邊隱隱透出的紫一如那人的發，背後傳來錐心的痛，白衣瞬間化開了大片的嫣紅，白鳳踉蹌地走了幾步，唇邊竟溢出一絲笑容，九百九十九枚蓮月刀，世上果然沒人可以全部躲開，他終究還是用身體為她擋住了最後七枚，刀刀刻骨，若不是他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現在躺在那裡的大概會是他吧。
「鳳......」身邊傳來女子低低的輕呼。
白鳳轉眸望去，黑色斗篷遮住了她的頭臉，只露出優美的下顎，白希秀麗，「麟兒.....」
「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為什麼還要把她帶回來？」輕輕扶住白鳳的手臂，墨麒麟一雙黑色眸子憂傷的看著他，「這不像你。」
「我沒事。」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臂，一個瞬移，人已移開了數米，那背影依舊修長俊逸，身後一陣紅色羽毛落下，漸漸模糊了那個寂寞的身影。
黑夜中，赤練婀娜的身姿分外妖嬈，她徑自欣賞著手腕上的火赤蛇，似是根本沒注意到眼前擋住她去路的那個人。
「陰陽家不需要流沙的人來關心。」星魂寒著一雙冰眸，警告似的看著赤練。
「我可沒有那麼好心。」赤練一甩袖，轉身欲走，「若不是......」腳下微微一頓，似是猶豫著什麼，終是沒有邁出那一步，「若沒有我的赤玉丸，少司命絕對活不過明天。」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你說的可是真的？」星魂沉靜的聲音泛起了一絲漣漪。
「哼！信不信隨你。」高挑玲瓏的身軀與星魂擦身而過，嫵媚優雅地走向夜色中那間依舊亮著微光的竹屋，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請你救她。」
月光灑在那暗沉幽靜的深藍色眸子上，浮起一層淡淡的微光，俊秀的眉眼邊落下的奇怪紋路，仿似千年前的一線清淚，美麗而又憂傷，星魂望著天空中的點點星光，緊握的雙手緩緩鬆開，那一瞬他感覺心中似乎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推開那道緊閉的門，迫人的寒氣直逼而來，赤練微微有些吃驚，如此劇烈的寒毒，她竟能撐到現在。
靠近床邊，眸光掠過那張凈如初雪的容顏，心中不禁暗暗感嘆，任她赤練閱人無數，哪般的女子未曾見過呢，但這般清艷絕塵的容貌，即使是她也忍不住心中一動。輕輕搭上少司命纖細的手腕，赤練心中暮然一驚，她中的居然是陰陽寒冰咒，這個人......是自己把
自己傷成如此的，探究的目光落在少司命手腕處深深的切痕上，逐漸變得陰沉，一個人的心要冰冷到何種程度才能對自己做到如此？白鳳凰，這樣的女子，你竟動了情，救她，對你是福是禍呢？赤練心中猶豫著，目光淡淡停留在少司命的臉上，突然眸光一閃，抬手輕輕撫上那道輕鎖的秀眉，這夢裡的悲傷模樣和那小子還真有點像呢，眉眼一彎，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少見的溫柔，若不救你，他會怪我的吧。
為少司命服完葯，赤練靜靜看著眼前熟睡的女子，輕聲低嘆，卻不知嘆與誰聽，「你可知，那驕傲不可一世的白鳳凰為了你幾乎丟了性命，可他卻執意要我過來救你，他這般為你，你又為何這般對自己呢？」赤練無奈的搖頭，抬手替她捻好被角。
「鳳......」一聲極輕極細的呢喃聲打破了赤練的沉思，淺褐色的美麗眸子閃過一道柔柔的波光，轉身開門關門，無聲無息。妖艷的身影陷入蒼茫的夜色中，抬起頭看清秋月明，風影斑駁，周圍寂靜的彷彿聽到心在申銀，真的有些羨慕你們呢，盈盈淺笑中，一片愁傷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