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時間就像倏然而過的流雲，不經意間流走了心中的那份期盼，慢慢的心像是被掏空的軀殼，感情一絲一絲從中抽離，再激不起任何波動，只是冷不防觸摸到軟綿卻堅固的外殼時，叫人痛地站不起身來，亦發不出一句申銀。

騰蛇每日都在雲端注視著湖邊的那個女子，他對她的感情是有些複雜的。是怨嗎？若不是因為她，他心目中至高無上的主人便不會經歷這些痛苦的劫難。是憐嗎？當他看到她斂起眸中刻骨的傷痛，依舊完美冷靜地扮演著少司命的角色，突然心中閃過一些莫名的刺痛，世人現在對她的評價，僅剩冰冷絕情和顏傾天下，唯有他看到那雙紫眸中空寂的思念。

「蓮姬。」紅髮少年飄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對上她清淺淡然的紫眸，突然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呃......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少司命吧。」

只是淡淡的一掃，她又靜靜望著湖面，明朗如鱗的波光倒映在紫眸中，像被吸入了幽深無底的黑洞，泛不起一絲漣漪。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少年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給那張清秀的臉平添了一份稚氣，「不過幸好你仍愛著主上，要不然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他用那種純真無邪的表情說著令人發寒的話，卻讓人起不了一絲一毫的厭惡之心。

少女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彷彿未曾聽到他所說的話，只是湖面泛起的微波讓那雙紫色的眸顯出了一絲迷濛。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想聽嗎？」騰蛇落在她面前的湖面上，腳尖暈開一波一波的水紋，好似開在湖裡的曼陀羅花，「是關於你和他的。」

像琉璃被打碎散落的滿地都是，紫眸中突然化開的悲傷叫騰蛇匆忙別開視線，再不忍去看。背後的紅翼輕扇，漾開一陣刺目的白光，兩人瞬間失去了蹤影。

彷彿在洪流中飄蕩，在時光漩渦中迷離，當周遭的景象再次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時，她亦有些微微的吃驚。那是一塊巨大的棱石，瑩白的表面泛著神秘的異彩，從深處隱隱透出像血一樣鮮紅的字跡------往生石，當這三個字倏然印入眼中時四周響起了恆古久遠的靡靡之音。

騰蛇伸出手觸摸上往生石，像是石頭突然有了生命，原本靜止不動的表面開始流動起怪異的波紋，幻化出許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那些埋藏在靈魂深處的記憶隨著不斷跳躍的景象，被一點點殘忍的揭開.......

混沌初始，世界便分為人，仙，魔三界。那時候的大格局與現今的人間如出一轍，魔君蒼龍生性好勇善斗，一心想踏平仙界毀滅人間，以己獨尊。可惜任他才智過人，法力無邊，終究是敵不過一個人，那個人於他就如同針芒在背，叫他寢食難安。

天宮有三大神殿，最為肅穆的便是天尊居住的宏霄殿，因著天尊常年避世不出，那裡僅留了一些打雜的小仙，循規蹈矩地每天整理著殿堂。

霞清殿的主人是天尊的大弟子夕凰，堪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眾仙常常齊聚在他的宮殿中把酒言歡，熱鬧非凡，只是他看似平易近人的外表下，偏偏缺了一顆大氣包容的心，尤其對那個處處皆優於他的師弟。

鳳曦殿向來最為清冷，只因它的主人亦是如此。有著傾城之貌，卻性子淡漠，不喜情愛，天尊亦是萬事由著他，天宮中為他傷心傷神的仙娥數不勝數，他卻依舊我行我素，對紅塵俗事視而不見。百鳥萬靈雖歸他掌管，可他卻從來沒有悲天憫人的心，人們只記得他執行仙界刑法時的無情冷酷。所以提到白鳳的名字，叫人深深傾慕的同時又是驟然而起的寒意。

羅剎一族隸屬仙界，皆矯勇善戰，常年為仙界抵禦魔界奇兵，但他們是個極為奇怪的族群，族內男子都俊美無雙，女子皆奇醜無比。不過人道世事無常，羅剎族的阿修羅王有幸得一女，卻未見他有半點欣喜之情。人們廣為流傳那女孩生來有雙魅世紫瞳，見到的人輕則失魂，重則癲狂，而且獨有傾盡三界的絕世容貌。

從那女孩誕生一日起，羅剎一族便日漸衰敗，天尊似有意無意地把他們遣至了遠離天宮的蠻荒之地，苦悶的阿修羅王把這一切都歸結到自己異於常人的女兒身上。直到有一日，在所有族人的悲憤與埋怨聲中，他決定用剛滿十歲的她來祭天，保他羅剎一族再現輝煌。

蠻荒之地本就缺少陽光雨露，一片破敗蕭索之景。女孩微垂著頭，不哭不鬧，輕輕動了動手腳，鐵鏈便重重劃過柔嫩的肌膚嘩啦啦發出一陣沉悶的腐朽之音，如鈍器刻在心尖上，叫人喘不過氣來。

穿著紅衣的祭司手握燃燒紅蓮之火的焚爐，看了眼那個羸弱的小女孩，突然生出一絲不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閉眼一咬牙，傾翻手中之爐，艷紅的光瞬間衝上九天，紅蓮之火，焚燒的不僅僅是柔體，還有永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