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總是漫長而寂寞的。少司命倚窗而立，靜靜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出神，月光皓白如雪，溫潤如玉，一如那人纖塵不染的白衣。伸出芊芊玉手，看著那煙白色的光在手心漾開，輕柔地糾纏在指尖，紫水晶般的美眸化去了平日里的冷漠，泛起一片纖柔的水光。小心翼翼地握起手心，彷彿仔細地收藏起心中那片深情，這樣，是不是就能握住你，握住我的幸福呢？

「羽兒.....睡了嗎？」輕柔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收起了一貫的嫵媚傲慢。

「大司命請進。」打開門，少司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注視著眼前的女子，眼裡恢復了以往的冷淡。

「羽兒......」似有許多話要說，卻無從說起，琥珀色的瞳對上那片冰紫，猶如鈍鈍的刀在心上慢慢的割，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卻可以折磨人到瘋狂，躊躇猶豫間，有些話卻不得不說，「你......喜歡上了白鳳？」

靜靜地望著大司命，紫眸中清波流轉，眼底是無比的認真和執著，「是的，我喜歡他。」

閉上眼，大司命竟不忍再看那雙清亮如月的眸，「若陰陽家不允許你與白鳳再有牽連呢？」

許久，未有動靜。睜眼，便跌入了一片幽冷徹骨的冰潭中，「當初，我既能活著走進陰陽家成為少司命，如今，我亦能讓陰陽家的少司命從此不復存在。」清泉般美妙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人生生感到萬般的壓迫。

萬籟俱靜，跳躍的燭火閃閃爍爍印在那雙清幽靜默的紫眸中，卻現不出一絲生氣，大司命定定看著她，腦中突然浮現出了她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

當年她小小年紀就練成陰陽合手印，因她手段陰狠毒辣，殺人無數，故此東皇太一封了她大司命的稱號，地位僅次月神之下。那時提到她的名號，人人皆是心驚膽戰，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有一日，月神命令她去救一個人。她心中萬分訝異，堂堂陰陽家大司命專司他人性命，手中從未有過活口，今天竟然讓她去救人，這豈不是笑話嗎？帶著幾分不甘與好奇，她終是去了。

熱鬧的集市人潮如水，廣場中央擺著一個祭台，似是要舉行甚麼儀式。祭台中央有一隻木頭做成的囚籠，裡面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個女孩，這就是她要救的人嗎？大司命冷眼看著那女孩，心中萬分不理解，被月神如此重視的人兒，竟然只是個不到十歲的丫頭，而且看起來病怏怏的，似是活不太久的樣子。

她不削出手相救，只是在附近悄悄觀察著。

整整三日，皆是烈日炎炎，她看到女孩在烈日曝晒下三番四次的暈厥，周圍人來人往來去匆匆，她卻倔強的不願說一句乞求的話。三日未曾有人給她送過一杯水一碗飯，只有那些惡作劇的小孩不斷得往她身上潑髒水，丟石塊。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石頭的尖角從她雪嫩的手臂上擦過，留下道道殷紅，可她卻只是低垂著頭，閉眸不語，秀氣的眉輕輕皺著，似有無限哀傷。那一刻，大司命覺得心中竟湧起一絲酸澀，而她亦沒有察覺到自己眼中淡淡透出的那抹憐惜。

燒死這個妖怪。」不知是誰在牢籠周圍搭起了木柴堆，越來越多的人從四面八方湧來，虎視眈眈得看著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孩。

「點火，點火」有人舉起火把高喊，噼噼啪啪的柴裂聲伴隨著人們的嬉笑怒罵瞬間炸開了鍋，大司命望著那些醜陋不堪的庸人，心中無來由的一陣煩躁。

「我不是妖怪。」輕輕柔柔的孩童聲音響起，卻透著無比的倔強，女孩緩緩抬起頭，睜開那雙流光溢彩的眸，一瞬間所有人控制不住得心跳加劇。大司命愣愣望著她，這女孩竟有一雙絕世罕見的紫眸，如碧泉般清澈漣漪，委婉動人，然而那眸底深處暗藏的冷漠，卻讓心控制不住地顫慄，彷彿被那深不見底的冷潭吸走了靈魂。

這個可怕的女孩，讓你體會徹骨寒意的同時又忍不住深深沉淪。

人群失魂落魄，惶恐不安，火把落入柴堆燃起熊熊大火，炙熱的火光殷紅如血，卻染不紅那張蒼白清秀的小臉。

心中一片紛亂，可等自己反映過來，她已落在了女孩面前，冷傲無情的話語從那美艷動人的唇中傳出，「用自己的雙手掌握天下人的性命，你可願意？」

清冷的紫眸定定看著她，彷彿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我......願意。」

「那就看清楚這些人，他們只是開始......」妖紅色的旋風四處飛舞，那不停流淌的鮮血遮住了女孩眼中殘存的最後一絲憐憫。從此，她便與她一樣，冷眼看這世界。

不久，東皇太一賜她封號---少司命。